看着此刻站在衆人面前的公孫慕白,蕭隱沉默了許久。
終於,蕭隱看着公孫慕白緩緩說道:“好久不見,公孫先生。”
公孫慕白淡淡一笑道:“哪裡好久不見,不是一直天天見麼。這瀾滄江一路上,我可是天天在給你幹活開船。”
蕭隱冷冷一笑道:“對!沒錯!能讓中天大陸大周皇朝的堂堂天麒衛統領,給我一個小小殮師來開船幹活,當真是榮幸之至。”
說罷,蕭隱一伸手,將九龍棺棺蓋上那五片金葉子拿在手裡,拋了一拋說道:“看來,我還是不夠大方,區區五片金葉子,哪裡夠付公孫統領一路上的辛勞呢!”
微微一頓,蕭隱繼續道:“不過!如果加上當初給的那一疊,也許就夠了呢。公孫統領,你說呢?”
說罷,蕭隱突然一笑地看向公孫慕白。
公孫慕白冷冷道:“哼!看來,果然還是那一疊金葉子有問題!其實,當時我就有了懷疑,只是回去之後,我翻來覆去看了半天這些金葉子,始終沒有看出問題。現在,你能否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蕭隱淡淡一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給你的那一疊金葉子上,多了一點東西。”
公孫慕白道:“什麼東西?尋常藥粉之類,絕不會逃過我的雙眼。”
蕭隱道:“其實也沒什麼,是我自己身上獨特的一種氣息。”
公孫慕白一愣道:“你自己身上的氣息?我怎麼沒有聞出來這些金葉子有什麼氣息?”
蕭隱道:“很遺憾,這股氣息只有我自己能聞出來。”
公孫慕白聞言,頓時將目光看向了地上自己剛剛放下的那一疊金葉子,露出了一絲沉吟之色。
片刻之後,公孫慕白把目光重新看向蕭隱,有些遲疑地說道:“所以……”
不等公孫慕白說完,蕭隱緩緩接口說道:“所以,那天晚上你偷偷潛進倉庫之後,就留下了我的氣息而不自知!你自以爲當時我們所有人都在對付龍阡所扮的鐘老四,無暇顧及你,所以纔敢冒險過來一探。可惜,結果非但一無所獲,反而暴露了你自己!”
聽到這裡,謙謙頓時一驚問道:“那晚?莫非就是那天龍阡偷襲不成,反被我們發現,然後被我們阻攔住的那一晚?”
蕭隱點了點頭道:“是!”
隨後,蕭隱看着焱月道:“焱月,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你爲什麼會發現龍阡的行跡?”
焱月點頭道:“記得!當時,我還在船上巡視,結果就突然發現有一個人影閃了一下,然後我立刻追了過去。但是,卻一個人都沒有發現。然後,不知怎麼搞的,龍阡就突然從我後面出現了。”
蕭隱點頭道:“因爲一開始讓你看見的那個人影,就是他!”
說罷,蕭隱一指公孫慕白。
焱月看着場上的公孫慕白,內心不禁生出一股既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感覺。
蕭隱繼續說道:“從一開始,他就是故意讓龍阡跟在自己身後,然後,把龍阡引到你們附近,等到適當的機會,便故意在你們面前暴露行跡。然而,以公孫先生的修爲,完全可以做到在暴露行跡的之後,全身退去而不被你們發現。而他一消失,剩下的,就是你們和龍阡之間的事情了。所以,這一邊,你們在跟龍阡糾纏,另外一邊,則是他大搖大擺地走到了船艙下面的倉庫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公孫慕白看着蕭隱,一字一句問道:“我自問已經將你們的計劃推算地毫無偏差。但是,沒想到,還是落入了你的算計。在你給我那些金葉子之前,想必你已經懷疑上我了,我想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蕭隱聞言,微微沉默了起來。
然而,此刻的焱月卻終於忍不住地開口大聲問道:“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那天在壽陽城已經……”
看着焱月面上浮現出一絲極爲複雜的神色,慕白也沉默了起來。
兩個主要當事人竟然在此時同時沉默了起來,焱月頓時大急道:“你們兩個說話呀!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我真不知道,到底是我瘋了,還是你們瘋了!”
蕭隱把目光看向焱月,遲疑了片刻說道:“焱月……這就是爲什麼我一開始就要提前告訴你們,希望你們不要太驚訝。因爲,接下里的故事,會很長。”
蕭隱長出了口氣,然後看了看在場的所有人,現出一絲極爲凝重的表情說道:“好了,我知道你們所有人都想知道一切,那我就從頭開始說起。”
微微一頓,蕭隱把目光看向公孫慕白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和‘阿生’的第一次見面?”
公孫慕白道:“記得,就在這個倉庫的門口。”
蕭隱點頭道:“你的第一個破綻就在這裡。”
公孫慕白道:“怎麼說?”
蕭隱道:“你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那裡。”
公孫慕白一怔道:“爲什麼?我當時是因爲聽到了船艙下面有動靜,所以被鍾老四喊去看看船艙下面的情況。這有什麼不對麼?”
謙謙也連忙說道:“沒錯,我們當時也聽到了,所以也一起下來了。”
蕭隱道:“問題就在這裡。一個沒有修爲在身的普通船伕居然可以搶在三個真氣境武者的前面,提前趕到地點,難道不奇怪麼?”
所有人頓時一怔。
蕭隱繼續說道:“還有,船伕所在的位置,大多集中在船頭。而謙謙三人所在的位置則是船中間的房間裡面。而現在倉庫這裡,是船艙的底部,距離船頭的距離遠遠超過謙謙他們的房間所在,你一個普通船伕是怎麼聽得到聲音的?而且還可以提前趕到?這不奇怪麼?”
公孫慕白臉色微微一變,沒有說話了。
蕭隱看着公孫慕白繼續說道:“這是其一。其二,你還記得不記得,當時我一開門,你看到我之後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公孫慕白微一沉吟,隨即搖了搖頭道:“不太記得了,但是,我自認爲我當時的應對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蕭隱道:“錯!你的應對大有問題。”
公孫慕白又是一怔。
蕭隱道:“當時是晚上,這裡又是船艙底部,光線很暗,而且我打開門的動作是毫無徵兆的。在當時這種突發情況下,你和我在光線如此晦暗不明的情形下碰面了,你居然當場就能認出我來,而且脫口而出‘是你’兩個字。”
謙謙一愣問道:“這兩個字有什麼問題?如果換做是我的話,看到門突然開了,然後你站在門後,我多半也會說這兩個字的。”
蕭隱搖頭道:“如果是你們當然沒有問題,可是當時他的身份,可是船伕‘阿生’!請問,阿生跟我熟悉麼?他爲什麼可以在那種情況下,一眼就認出我,而且像熟人一樣脫口而出‘是你’兩個字。”
謙謙怔住了。
公孫慕白也怔住了。
所有人也怔住了。
蕭隱繼續說道:“所以,我當時就覺得很奇怪,因爲那時候我剛剛醒來,還沒有見過船上的其他人,怎麼這個人居然可以認出我來。於是,我就追問了下去,問他爲什麼認出來是我。”
說到這裡,蕭隱又把目光看向了公孫慕白道:“只是非常遺憾,你在接下來的應對當中又犯了個錯。”
公孫慕白麪色微變地沉聲道:“是什麼?”
蕭隱道:“當時你說,是謙謙提前讓你們這些船伕看過我,讓你們不要打攪我,所以你是在那時候認識的我。”
謙謙立時問道:“我確實做過這件事。當初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我生怕他們這些人幹活的時候,粗手粗腳,吵到了你,所以讓他們站在門口跟他們說了一下。怎麼?這又有什麼問題麼?”
蕭隱道:“當然有問題,因爲事後,我特意走到了門口,試了一下之後才發現,一個人站在門口向牀頭的方向看過去的話,是根本看不到一個人的臉的,只能看牀上人的一半左右身軀。那麼,請問,他又是怎麼看清楚我的臉的呢?而且爲什麼要看清我的臉呢?半夜摸進來?然後偷偷窺視一下我這個病人的真容,進而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謙謙頓時怔住了。
慕白也再次怔住了。
焱月終於忍不住地問道:“爲什麼你連這種小事,都要親自去驗證一下真假?”
蕭隱勉強一笑道:“太平縣地處三州交界之地,山窮水惡,人員流動又極爲密集,縣裡時常發生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殺人案子,爲了幫着破案,我和徐夫子只能通過殮屍,以及實地勘察和反覆驗證等方法進行案件推斷。
從這十年來的經驗來看,幾乎所有的怪案的最終破獲,都是通過這些不起眼的小事入手推斷而出。
要知道,這些怪異案件的行兇作案之人,往往智謀極高,行事又極爲縝密,作案之時,早已將各種有可能泄漏痕跡的地方考慮得可謂滴水不漏。
只是,很可惜,天理昭彰,再縝密的佈局謀劃,最終都逃不過蒼天之眼。法網恢恢之下,兇手終將無所遁形。”
說罷,蕭隱再次把目光看向了公孫慕白,目中現出一絲凝重之色。
公孫慕白聞言,沉默了許久,最後不禁搖了搖頭道:“好!很好!不愧是本座看上之人,連這等不起眼的小事,都可以推斷到這等地步,當真了不起!”
隨即,公孫慕白繼續看向蕭隱問道:“既然如此,索性你把我的破綻都說出來吧,讓本座看看,堂堂天麒衛統領自以爲是的佈局和謀劃都有些什麼漏洞!”
蕭隱看着公孫慕白,緩緩說道:“從見到你第一面的時候起,我對你的懷疑就一直沒有放下,只是,我當時還並沒有想到你就是公孫慕白。所以,爲了驗證你的身份,我決定繼續採取一些手段來試探你。
然而,接下來龍阡的突然出現,打斷了我的計劃。
爲了應對龍阡他們的一連串殺局,我只能暫時將探查你的想法先收起來,改爲先應付他們。
本來,如果你就這麼一直扮作阿生下去,不去做其他任何多餘的事情,我還不會馬上想到你是誰。
只是很可惜,你在瀾滄江上一路的行爲,卻接二連三地暴露了你自己。”
公孫慕白沉聲道:“請說。”
蕭隱道:“首先,在那八條龍舟偷襲攻擊我們船的時候,你還記得不記得你被鍾老四派去升帆的那件事情。當時,你升完帆之後,就立刻遭到那八名白衣人的偷襲。
當然,以公孫統領的修爲,怎麼會被這區區八名真氣境武者所傷。
只是,當時你的身份是阿生,怎麼可以顯露修爲呢?
所以你故作驚慌,隱藏修爲,到處逃竄,看似毫無章法,實則,根本就是早已經看穿了他們的攻擊路數,故意用這等笨拙的方法來躲避。
所以,當我出現之後,我便故意裝作去救你,實則卻是故意要置你於危險之中,然後再刻意放緩救你的速度,想要看看這個‘阿生’到底會如何應對。
果然,你看我動作太慢根本來不及救你,無奈之下,你只能再次故意倒地,裝作碰巧躲過那致命一擊。
可惜,我當時看得一清二楚,以一個普通人在背對身後飛來攻擊的情況下,怎麼可能做到如此湊巧地躲避?
不早不晚,偏偏就在那鎖鏈就射穿你胸腹的一瞬間,就直接倒地躲過這一擊,這未免太巧了。
所以,從那一刻起,我就認定你修爲非凡,絕非普通真氣境武者。”
公孫慕白沉吟了片刻,點頭道:“確實如此,當時我見你飛身而出,擋在我面前,我便自以爲大事已定,不用繼續這般躲躲藏藏了。沒想到……”
蕭隱道:“龍舟之事一過,便是誤入神門峽了。在這裡,你又犯了一個錯。”
微微一頓,蕭隱看向謙謙道:“謙謙,你還記得不記得。當初,鍾老四還沒有死的時候,就曾經不止一次地在我們面前抱怨過阿生怎麼老是頻繁出錯之類的話語。”
謙謙點頭道:“記得。”
蕭隱微微一點頭,然後看向公孫慕白道:“因爲你終究不是真正的船伕,所以在行船走水的事情上,一知半解,時常出錯。然而,鍾老四接二連三對你的抱怨,卻讓你擔心起來了。
你擔心這些話語,會引起我對你的懷疑,所以,你一定在某個時間下了決心,決定要讓鍾老四閉嘴,防止事情敗露。
所以,當我們在神門峽遇到暗礁阻攔的時候,你就知道,機會來了。
當時,我們所有人都對暗礁之事一籌莫展,卻唯獨只有你卻異常清醒地提點了鍾老四,說有辦法處理。
當時我就奇怪,爲什麼一向憨厚木訥的阿生,在我們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情況下,會有這等冷靜的思維和決斷?
然而,我一想到這個阿生身份有異的事情,便立刻起了疑心。
你當時這麼主動地攛掇着鍾老四和你一起下水,一定是想製造機會,單獨跟鍾老四相處,畢竟在水下作業,我們船上的人誰也看到水裡發生了什麼。
這樣一來,你便有了機會下手。
而且,一旦得手,你可以毫不費力地將一切推脫給神門峽遇險的頭上。比如,就像你自己後來編出來的話,說鍾老四是被船給磕暈了等等。對吧?”
公孫慕白點了點頭道:“不錯!那個老東西,看上去糊里糊塗的,其實腦子清楚得很,跟我相處了沒幾天,就立刻發現不對了。好在我搪塞再三,將那些險些露出破綻的地方都推脫了過去。不過,雖然他當時沒說什麼,但是我感覺得到,他根本沒有全部相信。所以,我只能動手了。否則,一旦他忍受不住,來跟你們告密,那就完了。”
蕭隱繼續說道:“所以,最後在水裡,你們處理乾淨暗礁之後,你便下重手製住了鍾老四,令其立刻昏迷過去,再也不醒人事。”
公孫慕白道:“不錯!爲了避免懷疑,我沒有直接動手殺他。而是用獨門手法封了他身體內幾處經脈,足夠讓他一直昏迷到我們着陸黑水城了。”
蕭隱道:“所以,當我一聽說,暗礁雖然處理好了,但是鍾老四卻同時出事了的時候,我就猜到了,是你在水裡動了手腳。
後來,我用銀針刺穴之法,探知鍾老四並非受的是普通外傷,而是被人用重手法封了經脈,那時候,我就已經斷定了自己的推論。
至於,給鍾老四喂雪陽丹的事情,也是想再次驗證一下,這傷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爲。
只是,我沒有想到,接下來又發生了死人的怪事。
原本,我打算先處理這個死人的怪事的,但是當時,我突然靈機一動,想到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許你會有所動作。
那麼,你的動作是什麼呢?爲了探查你的行蹤,我就想到了金葉子的辦法。假借撫卹之名,送你金葉子,實則只是爲了讓我自己好跟蹤你而已。”
公孫慕白緩緩點頭道:“很好!一石二鳥!當時,你已經猜到了有人暗中摸上了船,所以你就想到了用我來對付這個藏在暗處的兇手。”
蕭隱點頭道:“是的。雖然當時我還不能確定你的真實身份,但是我隱隱覺得你應該會對死人的事情有所忌憚,絕不會任其這般下去,因爲如果放任不管的話,你也沒把握,那個兇手是否會找上你,到時候,你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所以,一旦動起手來,那自然就會暴露你自己。”
公孫慕白道:“不錯!當時我就決定要把這個藏在暗處的人給偷偷找出來,等找出來之後,我再偷偷想辦法,泄漏一些東西給你們知曉,然後借你們之手來解決掉他。結果……呵呵……真沒想到,我自以爲聰明,其實從一開始自己就是被利用的!”
蕭隱看着公孫慕白道:“所以,在老於和老竇接連死去之後,你利用你天麒衛多年來積累的偵查探尋能力,很快就定位到了嫌疑人鍾老四身上。”
公孫慕白點頭道:“是的!在老於和老竇死後,我把船上所有人都篩了一遍,最終發現,只有這個鍾老四看似最沒有問題,其實最有嫌疑。
而偏偏,就在那個時候,你卻開始自己動手了!你不僅把鍾老四換了個房間,而且還把謙謙焱月他們三個派出來日夜巡視。
當時我就很奇怪,爲什麼你要這麼做。但是來不及細想,我決定儘快把這個‘鍾老四’暴露給你們。
所以,當天晚上,我故意在‘鍾老四’的房間裡多待了一會,然後故意壓低了自己的修爲,釋放出了一絲比較淺顯的修爲氣息,讓他感知到。因爲我知道,一旦我這麼做了,他一定會注意到我,也一定會首先將我殺死。因爲他根本沒有料到,一個小小的船伕,竟然會身具修爲。
所以,我離開房間之後,我就知道他跟在了我背後。然後接下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我故意把他引到你們面前,然後脫身而去。
之所以脫身之後,要趕去倉庫,是因爲我收了你的金葉子之後,完全摸不透你到底要幹什麼。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對你突然開啓氣府之事,非常好奇,我隱隱有種感覺,你開啓氣府之事跟黑棺有着莫大關聯。
所以,我決定冒險一探倉庫。
可惜,這一去,就徹底着了你的道。”
蕭隱點頭道:“是!從你引開焱月的身法展示出來的修爲來看,我就知道你的修爲根本不在龍阡之下。
身具真晶境修爲,心思如此縝密,跟我還早就認識,而且還如此牽掛黑棺,想要暗中幫着我們對付龍阡,讓我們早日着陸黑水城,這樣一個人,除了公孫慕白之外,我還真想不出是誰了。
所以就在那一晚,龍阡和你,都已經被我徹底認了出來。”
謙謙這時突然開口問道:“等下,小蕭!那剛纔你爲什麼要讓他們來領金子呢?爲什麼公孫統領會不敢來領?而且你好像早就料到了?”
蕭隱聞言,緩緩來到九龍棺身旁,然後就像剛纔那樣,輕輕把手撫摸在了九龍棺上,緩緩說道:“雖然,那天晚上,我推斷出了‘阿生’就是公孫慕白,但是畢竟你們親口告訴過我,公孫慕白已死。
所以,我依舊沒有十足的把握。
故而,我在到達黑水城之後,想了現在的這個辦法,可以徹底判定是否是他。
因爲只有公孫慕白和我們才知道,普通人根本不可以觸碰黑棺,一旦隨意觸碰黑棺,便會極容易感染上黑棺內的屍毒之氣,從而周身潰爛而死。
所以,從你一進門就穿着這厚厚的一層打扮開始,我就知道你是爲了抵禦倉庫內黑棺的屍毒所做的準備。
然後,我把金葉子故意放在黑棺之上,就是想最後做一次確認,這個‘阿生’到底知道不知道黑棺屍毒之事。如果他知道,那麼他必然不敢觸碰黑棺,因爲‘阿生’是身無修爲之人,平時必須將一身修爲收起,真力無法外放。既然無法外放,便無法以真力防禦屍毒,那麼便極有可能會感染屍毒而死。
所以,當所有人都歡天喜地地拿走金葉子之後,剩下的那個不敢拿金葉子的人,就是你。”
蕭隱一指公孫慕白,一字一頓道:“公!孫!慕!白!”
說到這裡,蕭隱沉默了一會,然後看向公孫慕白道:“如何?公孫統領,我這一系列的推斷,可還入得了你的法眼?”
公孫慕白看着蕭隱,沉默了很久。
謙謙,焱月,星朧也沉默了很久。
誰也沒有想到,原來險象環生的瀾滄江路上,背後竟然隱藏了這麼多隱秘之事。
更沒有想到的是,原來這一切,都早早的落在了蕭隱的盤算當中。
從蕭隱醒來的那一刻起,蕭隱便將一切牢牢地把握在手中,然後不動聲色地緩緩展開了自己的佈局。
直到最後,一擊出手,直接命中。
早在壽陽城的時候,所有人便領教過了蕭隱那隱藏在其普通無華的外表下的強大手段和心智。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在蕭隱人畜無害的這副外表下,其心思之縝密強大,簡直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
這哪裡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應有的心智?
一念及此,所有人的腦海中不禁立刻浮現出了那熟悉一幕。
屍山血海之中,緩緩走出了一個身背黑匣的粗布麻衣少年,在那少年平靜無波的面容之上,有着一雙清澈至極的雙眼。
然而,這雙清澈的眼神之後,竟然似乎隱隱藏着一股滔天之力,彷彿舉手投足之間,足以撼天動地。
終於,良久之後,公孫慕白看着蕭隱緩緩說道:“何止入得了本座之眼。若是被當今聖上知曉,只怕我這天麒衛統領的位置都要直接讓賢了。”
蕭隱冷冷道:“好了!我該說的,都說完了。那麼,接下來,輪到你了。”
公孫慕白一怔道:“輪到我?”
蕭隱道:“輪到你來說你該說的一切。
爲什麼要詐死來欺騙我們?
爲什麼你要想盡一切辦法,躲在背後,看着我們獨自孤身上路,屢陷險境?
這黑棺背後,到底隱藏了什麼?
護送黑棺一事,是不是另有玄機?”
一連串問題,從蕭隱口中飛快問出。
所有人立時把目光看向了場上的公孫慕白。
公孫慕白沉默了片刻,隨後露出一絲意味深長之色地看着蕭隱和衆人說道:“你們很了不起,居然可以獨自走到這一步。本座身居天麒衛統領多年,從未見過你們這等優秀的年輕人,真的無一不是人中龍鳳,假以時日,定當可以名動天下。”
隨後,公孫慕白目光一轉,直接看向蕭隱說道:“尤其是你,蕭隱,我對你真的很好奇。當初在太平縣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生出來一種感覺,你絕非凡人。如今看來,還真沒有看走眼。至於,你剛纔問的那些問題……”
公孫慕白微微一頓說道:“很抱歉,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們,而是真的沒有辦法,也不能告訴你們。”
然而,公孫慕白話鋒突然一轉道:“只不過,如果你們願意繼續遵守承諾,把這副棺材送到雪淵城,那麼也許,你們還有機會知道一些事情。”
謙謙聞言頓時俊美的臉龐一變,然後破口大罵道:“想得美!騙了我們那麼久!還指望我們繼續送這副破棺材!你做夢吧你!”
焱月此時的臉上依舊帶着一絲複雜神色道:“先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從一開始,你把我帶在身邊,也是有什麼別的目的不成?”
公孫慕白看着焱月那煞白無血的面容,不禁目光微微一黯,沉默了片刻,隨後緩緩說道:“焱月,你是非常優秀的戰士!我相信你以後一定可以成爲戰場上最優秀的將軍。只是,有些事情,我也沒有辦法。你以後……自己保重!”
緊接着,公孫慕白突然看向蕭隱沉聲說道:“蕭隱,當初在太平縣,我承諾過你,只要你跟我走,幫我把棺材送到雪淵城,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告訴你所有的實情。現在,這句承諾,依然算數。無論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本座言盡於此,你自己做決斷。”
說罷,公孫慕白身形一變,整個人騰空而起。
隨後,公孫慕白三指輕掐成劍指,朝上一點。
刷!
一道冰寒劍氣立時從公孫慕白指尖迸射而出!
緊接着,咔嚓一聲巨響。
偌大的船艙立刻被這道劍氣一擊而碎,裂成了好幾塊,直接墜落而下。
一個巨大的大洞,立刻就在船艙之上露了出來。
公孫慕白身形一縱,整個人便立時從大洞之內飛射而出,轉眼間,便飄至江面之上,隨後幾個閃動之下,便徹底消失不見。
只留下蕭隱四人孤零零地站在了船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