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淵城,城南中心大道。
一支長龍般的人馬浩浩蕩蕩走在鋪滿青石的大街之上。
飄蕩在空中的杏黃龍旗之上,一個斗大的“周”字格外顯眼。
隊伍之首是一名身着金甲,腰挎一柄五尺長,劍刃極爲寬大的黑色巨劍。
正是當日邀請公孫慕白和蕭隱面聖的大週五大神將之一的王驍。
此刻的王驍面色凜然,一副極爲戒備的神色,一雙目光不時在前方街道來回掃視。
其身後緊緊跟着兩隊黑甲騎兵,戎裝亮甲,腰懸利劍,手持重戟,當先開道。
騎兵身後,四隊手持長槍的精銳御林軍正按照東西南北的方向將一駕極盡奢華的黃龍玉輦緊緊圍在當中。
這黃龍玉輦長寬皆有一丈,通體由漢白美玉鑄成,四面皆紋有八條飛天黃龍。單從外表來看,便知這黃龍玉輦定然極爲沉重,然而這玉輦卻在十六名錦衣華服大漢的肩挑之下,行走得極爲平穩。
更爲顯眼的是,這十六名大漢身上氣息極爲厚重勻長,赫然全部都是真元境初境修爲。
透過那玉輦一側的白紗幕簾,隱約可以看見一名頭戴龍冠,身披龍袍的青年人正面無表情地端坐其中。
正是大周皇帝,姬牧。
只見此刻的姬牧雖然面上古井無波,然而一雙眼睛卻不時透過紗簾,將目光死死落在緊跟在玉輦一旁的一名侍衛模樣打扮的少年身上。
看着這少年不緊不慢的步伐,姬牧冷峻的面容浮現一絲難以察覺的異色,隨後便雙目一閉,彷彿陷入了沉思。
這少年侍衛,面容清秀,體型修長,一雙眼睛極爲清澈明亮,正是蕭隱。
此刻的蕭隱已然暫時換下了那身常年穿在身上的粗布麻衣,改穿皇帝貼身護衛的服飾,而那永遠不離身的萬子天地匣則用一塊灰布包裹了起來,否則實在過於顯眼。
而幽蘭四人則也各自換下了天麒衛服飾,和蕭隱一樣,改扮成皇帝的貼身護衛,緊跟在蕭隱身後。
蕭隱此時此刻面色看似平靜,實則從一出行宮開始,便將周身感知之力釋放而出,周身的每一個毛孔似乎都擴張開來,開始拼命感知周遭的一切。
幸運的是,從行宮宮門到這南城大街,一路之上都是相安無事,沒有半分異樣。
而進入了這南城青石大街之後,蕭隱驚訝地發現,街道兩側所有店鋪、樓閣、居所都是招牌收起,門窗緊閉,街道之上也看不到一個閒雜人等,整條街道一眼看去,雖然極爲整潔乾淨,然而卻極爲蕭條,似乎是荒廢許久了一般。
蕭隱片刻間便明白了過來,這南城青石大街是通往摘月臺的主幹要道,一路向前,直至終點,便是摘月臺。似這等關鍵道路,天麒衛又豈會不清理乾淨,如今入眼的這一片死寂荒涼定然就是天麒衛早早清理好的一切,爲的就是今日摘月臺一行的順利。
只是,蕭隱雖然想明白了這一點,但是臉上卻絲毫沒有輕鬆的表情,反倒是一絲凝重之色開始漸漸浮現而出。
因爲就在剛纔,蕭隱已然聽見了街道右側,三丈開外的一間小閣樓的背後,隱隱傳來一聲輕微的金屬撞擊之聲。
這聲音極輕,常人完全不能聽見,然而卻如何逃得過蕭隱的耳力。
“兵刃相交之聲!”
蕭隱立刻做出了判斷。
右耳微動,蕭隱立時將大半注意力集中在了右耳之上。
錚錚!
又是幾聲輕微的金屬撞擊之聲。
接着是一聲低低的悶哼,以及輕微的拖拽之聲。
過後,一切再次恢復平靜,蕭隱再也沒有聽到任何其餘聲音。
蕭隱雙眉一皺,微一搖頭,暗自輕嘆一聲。
跟隨着大隊人馬又往前走了十餘丈,蕭隱突然發現街道左側一間店鋪之內忽有一絲微光閃動,同時又有幾聲極低的輕微悶哼傳來,之後,又是一切歸於正常。
“這一路果然不會平靜!”
蕭隱面色不變地暗暗想道:“纔不過出宮片刻,城內便已是殺機暗起。看來今日的摘月臺之約,還未開始,大周和大金便已經在暗處開始了各自的角逐!”
接下來的路途之上,蕭隱憑藉着自己超絕的目力和耳力接二連三地看見、聽見了南城大街之上各種暗處內的種種古怪動靜,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可惜,在旁人看來,這青石大街從始至終都是一切正常。
蕭隱聞着那一絲飄蕩在空中若有似無的血腥之氣,臉上的凝重之色更盛。
旋即,蕭隱微微轉身,看向身後幽蘭四人,以目示意街道兩側,然後再看向了一旁的黃龍玉輦。
幽蘭四人眼見蕭隱如此,登時各自一怔,接着雪竹雙目一亮,似乎明白了過來。
旋即,雪竹立刻雙手放於胸前,朝着街道兩側和黃龍玉輦飛快做了幾個天麒衛的暗語動作。
另外三人見狀,立時心頭一凜,也立刻明白了過來。
幽蘭四人立刻看向蕭隱,各自一點頭,然後身形微微一側,朝着黃龍玉輦靠近了幾分,四雙眼睛開始警覺地掃向了四周的街道。
蕭隱見狀心頭微微一鬆,幽蘭四人雖然只是天麒衛中的地字位階,然而在這幾日的觀察之中,蕭隱卻發現這四姐妹行動迅速,極有默契,而且境界不弱,雖是女子,卻絕非泛泛之輩可比。
雖然這四人乃是公孫慕白親自委派在自己身邊之人,蕭隱自然不可能不抱有戒備之心,然而經過天麒衛密室一事之後,蕭隱對這四姐妹的看法有了一絲轉變。
幽蘭的溫婉,雪竹的聰慧,沁梅的活潑,冰菊的高冷,四個人,四種性情,然而卻都無一例外地在面對一衆同袍的責難質問之下,毫不猶豫地站在了自己身邊,這一舉動,讓蕭隱心底浮現了一絲久違的淡淡溫暖。
不知不覺間,蕭隱對幽蘭四人的戒備之心有了一絲微微的鬆動。
就這樣,蕭隱緊緊守護在黃龍玉輦旁,看着浩浩蕩蕩的隊伍依舊不緊不慢地在緩緩前行,心中緊繃的一根弦不敢有絲毫放鬆。
然而,從一開始到現在,所有暗處的動亂都只是曇花一現一般,稍有異動出現,幾個呼吸之間便立刻消失,整條大街之上根本沒有絲毫異樣表露,似乎暗處的一切動亂都在一隻無形的大手控制之下,被死死鎮壓了。
就在蕭隱暗暗驚訝之間,長長的隊伍突然一停。
蕭隱立時一驚,然後一擡頭。
一座三十餘丈高的雄偉樓臺突然出現在蕭隱視線之中。
樓臺牌匾之上赫然鐫刻着三個古篆大字。
“摘月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