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隱將目光緩緩集中在了眼前那名身背長槍的銀甲少年身上。
只見這少年身着銀盔銀甲,背披雪白披風,面容俊秀卻帶着一絲冷傲,背後揹着一杆造型古怪,通體紫色的長槍。整個人看上去不過和蕭隱差不多年紀,一個人倒揹着雙手站在兩列長戟衛隊前方,一雙凜冽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看向蕭隱,一動不動,猶如一頭猛虎突然發現了獵物一般。
趙正顯然也看見了這少年將軍,立時面色一正,緊走幾步上前,朝着少年將軍深深一禮,道:“少帥。”
少年將軍這纔將目光微微移至趙正身上,冷冷道:“軍情緊急,你身爲前部正印先鋒官,既已領命出發,爲何去而復返?!而且,還帶着一個外人來到這中軍大帳,你可知這是何等大罪!”
趙正聽着這冷漠的聲音,身軀一抖,看都不敢看着少年將軍一眼,只是連聲說道:“少帥息怒,容稟。”
說着,趙正向前走了半步,靠在少年將軍身旁,伏耳低語了幾句。
少年將軍雙目登時一睜,霍的一扭身,緊盯着趙正,問道:“當真?”
趙正依舊不敢直視對方,只是低着頭應道:“末將絕沒有看錯,而且入陣之時,徐烈將軍也同樣驗看過了,否則豈能入得陣來。”
少年將軍將目光緩緩從趙正身上移開,轉而繼續看向蕭隱,目光之中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依舊是一片漠然之色。
蕭隱迎着對方的目光,也是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行動。
二人就這麼僵持在當場,氣氛似乎有些緊張。
趙正立時發現不對,目光微微一轉,連忙輕咳了一聲,有些陪笑着站在二人中間,先是一指蕭隱說道:“額……呵呵……這個……那個……少帥,這位就是蕭隱,蕭公子。”
然後又一指少年將軍,向蕭隱介紹道:“蕭公子,這位便是我家少帥,太叔定一,是我家元帥的嫡孫。”
趙正微微挺了挺胸脯,朝着蕭隱繼續說道:“蕭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少帥天資聰穎,悟性過人,不僅精通各式戰陣兵法,武道修爲更是同輩中之翹楚,修行三年時光便已然修至真氣境巔峰境,最近更是隨同元帥在這北境征戰歷練,得以突破瓶頸,一舉邁入真元境之列。此等修行速度,即便放在江湖上的各大頂尖宗門之中,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聽聞極有可能入選最新的一屆天地奇才榜之列。”
說着,趙正臉上不禁現出了一絲驕傲之色。
然而,太叔定一卻依舊面沉似水,宛如根本沒有聽見趙正的話語。
場上依舊是一片寂靜。
此刻,清晨已經開始現出了一絲微亮,一道日光如利劍般刺破厚厚的雲層,直接照射在中軍大帳四周如銅牆鐵壁般的護衛戟刃之上,反射出道道森然寒光,顯得整個中軍大帳愈發肅穆森然。
趙正發現似乎剛纔自己的話語並未能緩解一下場上尷尬的氣氛,隨即正要再說些什麼。
太叔定一突然開口道:“你叫蕭隱?”
蕭隱不慌不忙道:“是。”
太叔定一道:“你要見我家元帥?”
蕭隱道:“是。”
太叔定一道:“見我家元帥,所爲何事?”
蕭隱道:“見了再說。”
太叔定一面色微微一變,道:“我是三軍少帥,可以先和我說。”
蕭隱十分乾脆地應道:“不行。”
太叔定一面色再次一變,趙正更是面色一白,神色有些慌亂起來。
此刻任誰都能看出來,蕭隱和太叔定一之間脣槍舌劍的背後暗藏的一絲火藥味。
趙正連忙左右一擺手道:“這個這個這個……蕭公子,少帥,你們看……”
趙正還未說完,太叔定一突然暴喝一聲:“給我閉嘴!”
聲如驚雷,直接將趙正震在了當場,一肚子話根本一個字都哦說不出來,整個人就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太叔定一連看都懶得看趙正一眼,面色森然地一字一頓道:“前部正印先鋒官趙正,無視軍紀,擅離職守,依照軍規,杖責八十,罰俸半年。待此間事了之後,自行前往軍律司領罰。”
趙正張大了嘴,聽着這天降禍端,直接呆住了,然而最後也只是漲紅了臉,咬了咬牙,一抱拳,一躬身,大聲道:“是!”
太叔定一沉聲道:“那還站在這做什麼?剛纔大帥的令箭是白給你的麼?”
趙正再次大聲喝道:“是,末將即刻出發。”
然而,說完之後,趙正卻又不禁把目光放在了蕭隱身上。
太叔定一冷冷道:“至於蕭兄,我會照料好的,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趙正一凜,連忙再次一躬身,然後一轉身,飛速離去,轉眼便消失在了軍陣之中。
場上頓時只剩下蕭隱和太叔定一兩個人了。
太叔定一望着蕭隱道:“蕭兄,聽聞你手持陛下的天子虎符,可是真的?”
蕭隱道:“是。”
太叔定一道:“可否交由在下一觀真假?”
蕭隱道:“不行。”
太叔定一道:“爲何?”
蕭隱道:“此地既然是中軍大帳,一切還需太叔元帥定奪。”
太叔定一劍眉一挑,道:“蕭兄,在下身爲三軍少帥,自問還做得了一些主。”
蕭隱面色平靜道:“少帥終究不是元帥。”
太叔定一終於有些按捺不住地面色一變,沉聲道:“蕭兄莫要得寸進尺!閣下擅闖軍營,未經通傳便直衝中軍大帳,單就這一罪名,便是不輕。入我軍中,便需遵我三軍軍規,縱是天子親臨,也概莫能外!”
蕭隱聽着太叔定一的厲聲話語,絲毫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只是靜靜地聽着,一動也不動,彷彿對方呵斥的根本不是自己一樣。
太叔定一微微一頓,隨後緊緊盯着蕭隱道:“何況,天子虎符事關重大,若真是陛下交給了蕭兄,爲何我和元帥卻從未收到陛下的任何旨意。方纔我要驗看虎符,蕭兄卻是不肯,莫非另有隱情?”
說罷,太叔定一的目光陡然一寒,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蕭隱。
蕭隱迎着對方的目光,依舊沒有任何迴應的意思。
雙方似乎再度陷入了僵持。
然則,太叔定一身上突然暴漲出一股龐然氣息!
緊接着,太叔定一身形一變,同時單掌一擡,朝着蕭隱一拍而去!
蕭隱頓時感到呼吸一窒,一股無形的巨力撲面而來,瞬間便從四面八方朝着蕭隱席捲而來,似乎要將蕭隱整個人夾裹在當場。
“真元境的禁錮之力!”
蕭隱面色不變,內心卻是生出了一絲震撼。
“這太叔定一年紀與我和謙謙相仿,卻已然有此等修爲,實在不凡!”
心裡這麼想着,蕭隱卻沒有猶豫地腳掌一點地面。
噌!
就在那真元禁錮之力即將徹底成型之際,蕭隱整個人猶如鬼魅一般從禁錮之力的邊緣的一個缺口處一滑而出,然後向後飄出了數尺距離。
太叔定一突如其來的一掌,撲空了。
太叔定一目光一閃,露出一絲微微驚詫。
“不差!有些意思。”
太叔定一微微吐出了這句話之後,身上氣息再次一盛,似乎又要出手。
就在這時,一聲悠長的話語突然從二人身後的大帳中傳出。
“定一,住手。”
聲音不大,卻清晰無比地傳入在場的每一個人耳中。
蕭隱只感到心頭一震,整個人險些都有些站立不穩,不過好在氣府之內真氣只是微微蕩了一蕩,便立刻恢復了正常。
蕭隱沒有想到這聽來極其正常的聲音,爲何會對自己造成這般巨大的壓力。
蕭隱頓時心頭一凜:“真晶境!”
如今的蕭隱雖然修爲不高,然則見識卻早不凡。方纔帳內之人以真力傳音的手法雖然並不罕見,然則能控制到這般精準力度,卻非尋常。蕭隱立刻便做出了判斷,傳音之人的修爲,只怕不在公孫慕白之下。
與此同時,太叔定一也是身形一僵,手上動作被聲音硬生生打斷,整個人停在了當場,沒有繼續再向蕭隱出手。
太叔定一面色變了一變,隨後一轉身,朝着大帳方向喊道:“元帥!此人來歷不明,極爲可疑……”
未等太叔定一說完,大帳內聲音再起:“不得無禮,一切我自有決斷。有請蕭公子。”
太叔定一聞言,面色再次變了一變,隨即把目光重新看向蕭隱,重新恢復了往日的冷漠之色,然後身形一側,讓出了一條通道,冷然道:“請。”
蕭隱一點頭,隨後邁步走向了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