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分明我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
“離開?”那人聞聲笑了笑,看着我灰心喪氣地解釋道:“沒人能離開的,小夥子,看你的樣子是新來的,你也算是倒黴了啊……”
說着人羣裡便是一羣亂七八糟的瘋言瘋語。
我無心理會,看着跪在身前的人方纔說道:“怎麼,看你的樣子這是想好了?”
老劉篤定地點了點頭,要說昨天還有點猶豫,這麼看來,倒是心甘情願了。
“想好了,請先生幫我鑄棺!!!”
周圍的人聞聲登時瞭然,紛紛看向我視線都發生了改變。
“鑄棺?你會造棺材?”
“不會吧,看着年紀也不大啊,怎麼就懂得製造棺材?”
“老劉你可不要被騙了,省的到時候不好辦事!”
……
我亦是看向這傢伙囑咐道:“是啊,他們的話說得也不錯,我年紀不大,閱歷不深,想讓我鑄棺,你可想好了?”
老劉頓時開始猶豫起來,彷彿剛纔的篤定又是一陣錯愕似的?
看着人這般遲疑的模樣我心下不免跟着煩躁。
整個米羅小鎮裡烏煙瘴氣,簡直不像是活人會來的地方。
這裡,硬要給個名號的話,我甚至覺得,該稱爲——澧都!!
澧都俗稱鬼城!但其實城內也不只是鬼,還有人。
是已經身死,但又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的人。
這些人,稱爲——未亡人。
靈魂已死,肉體不化,只能在澧都裡徘徊。
我緩緩嘆了口氣,望着周圍的一羣人,這些人與那些人又有何異樣?
米羅小鎮裡,單是我從來那日到現在,死了約莫數十人。
但鎮上的居民,也只當作見怪不怪了。
這裡的人,要是不去理會,遲早,都會死亡。
“砰——”
老劉腦袋在地上使勁磕了磕,這才悶聲道:“勞煩先生了,此次先生要在做什麼,我絕不阻攔!”
聞聲我方纔頷首,看着老劉說道:“我還是要上紅,你接受得了嗎?”
老劉聞言渾身一顫,腦袋磕在地上卻是霎時沉默。
周圍的人跟着嘰嘰喳喳地議論。
“上紅?這老劉他娘也不過六十出頭,這就上紅了?”
“是啊這不大吉利吧?要是冒犯了閻王爺,怕是到了下面人家不收啊!”
一人更是看着我指示道:“小夥子啊,你可別仗着年輕亂來啊,這上紅可是要上了八九十歲的老人家纔可以上紅,那是喜喪!老劉他娘早逝,可不敢喜喪啊。”
……
我自然沒去理會這些人的看法,而是望着眼前之人問道:“劉先生,他人的說法我並不在乎,我只堅持我的想法,看你是否能接受,可接受,我可以幫你母親鑄棺遷墳,不可以的話,劉先生就請自便。”
“還要遷墳?”老劉擡起腦袋吃驚道。
我看着這傢伙滿眼天真的模樣屬實是無可奈何。
“當然要遷墳,你也知道你母親葬在哪裡,將人挖出來之後,老墳就不能再用了。”
老墳葬老人,新墳洗靈魂……
也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
人總是會死,但若是走了偏差,那死後,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天爺啊,這小年輕還要遷墳呢?”
一人戳着老劉脊樑骨悶聲訓斥道:“老劉啊你可不敢聽信謠言,現下米羅小鎮算是瘋了,你可要清醒點啊,那可是你老孃啊!”
“是啊老劉,翠姨雖然走了,但你也要讓她走的安詳點吧,這說句不好聽的,你這挖出來又埋進去的,你以爲是玩呢?”
人羣裡左一句有一句,我看着老劉仍是在遲疑。
這纔看着人說道:“既然沒有考慮清楚的話,那就暫時不用來找我,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去想辦法!”
說罷我轉身就要離開,背後的人仍是在議論紛紛。
彷彿是在我身上找到了所有的不堪!
“這年頭啊人心叵測,老劉你可不能隨隨便便就聽別人的話。”
……
我朝前漫無目的的往前走,想到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荒謬之餘,我也覺得無力。
儘管我一人懂得該做些什麼?但眼下,範圍太大,死亡總是發聲。
要是所有人沒這個意思,那我就算是做得再多,也無關緊要。
“怎麼?失望了?”
司雯清雅在我身側幽聲笑道。
我聞聲擡頭看向前方,大風捲起浪淘沙,一切都彷彿被蒙上了一層紗。
“失望談不上,這些事情本就與我無關,我再怎麼失望,死的,也不是我的親人!”
“對啦!”司雯清雅雙手一拍滿眼贊成。
“你就該這樣想,我們總是會離開,但離開之後呢?你現在幫他們處理,日後是不是會更加的忙碌?”
司雯清雅難得說了些人話,雖然我無法苟同,但眼下,事實如此!
走了一段路,路過一個小巷子,我還沒走出去,背後再度傳來一道悶聲。
轉身就看到老劉跪倒在地上很是懊悔。
他擡起腦袋,看着我臉色煞白,但仍是強撐着說道:“有勞先生了……”
我接着問道:“紅棺!”
老劉這次沒在猶豫,像是終於承認了我的看法!
見人這般,我方纔上前將人攙扶起來。
“你不用跪下求我的,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辦事,我自然不會不幫你。”
老劉這才垂着腦袋眼裡一副欲言又止。
我見狀鬆開這傢伙幽聲問道:“怎麼了?這是還有其他的事情?”
司雯清雅像是覺得煩躁極了,方纔悶聲說道:“你就說現在是要怎麼樣?好好個大男人看那拉不展的樣子,有什麼話不好說的?”
老劉被訓斥一番後雙膝痠軟又要下跪,見人這般我方纔出手攔住。
“劉樹你比我年歲大,要這樣一直給我磕頭,豈不是要折煞我了?”
見我這樣說,老劉纔沒有在跪下。
而是看着我嘟嘟囔囔說道:“我埋下我母親的地方,竟是有了被刨開的痕跡!!”
“刨開?”聞聲我再度驚訝。
不過思緒散亂一番過後,方纔平復心思。
轉身望着老劉問道:“你有沒有查看屍體還在嗎?”
“在地在的,當時我擔心出什麼意外,立刻就查看了!”
老劉這纔回答得順暢,但眼裡的着急仍是沒有減下。
看着我很是懊惱地埋頭自責。
“當時真不該不聽你的,我知道這是我的問題,但沒法子啊,身爲人子,你說我這也是,唉……”
一番長嘆唏噓過後,我亦是跟着頷首。
“你的心情我理解,不過你到了這個年紀,也該清楚,人死如燈滅,就算是你放不下,也該讓離開的人安心離開!”
老劉這才點了點頭朝我躬身說道:“那這一趟,就勞煩先生助我母親安歇了。”
雙方達成一致之後,我擺了擺手低聲輕笑。
“你不用這樣拘謹,我也不是死腦筋,人情世故多少我還是明白的。”
老劉一聽這才撓了撓後腦勺就帶着我們朝前走去。
司雯清雅跟在我身後,忽然出聲問道:“你們死氏的人都像是你這樣嗎?”
我聞聲疑惑道:“什麼樣子?”
“給人幹活不提報酬嗎?”司雯清雅像是覺得很奇怪地看着我。
我無奈地笑了笑,望着前方走得着急的老劉,心裡只覺得踏實了不少。
“我也說不出錢財是身外之物這樣的話,沒意思,我也喜歡錢,但是,世間少不了疾苦,有了苦難,自然想要的,就該少一些。”
“比如呢?你這樣爲愛發電,得到什麼了?”
司雯清雅看着我的眼神裡盡是鄙夷。
像是十分瞧不起我這樣的幫人……
我笑道:“比如,一聲,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