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剛的反應非常激烈,但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微笑着看着他,也不辯解,眼神之中滿是真誠。
任剛平復下來之後繼續說道:“那你剛纔和白婭說的什麼事情都有可能說出來,現在全部說出來了嗎?”
“這聽上去和白婭也沒什麼關係,莫非你說的這些意外都是白婭一手造成的?”任剛用辦案的思維分解着其中的細節,即便是他不相信我口中所說,但他還是在努力的去適應。
這是一個優秀的刑警所具備的心理素質。
“沒錯,白婭的目的,就是要白薇,我,還有唐俊永遠閉嘴,如果不是我朋友正好趕到,三條人命就交代在現場了。”我回答道。
“三條人命?你說這話可有證據?”任剛皺眉問道。
我搖了搖頭:“現場的其他人可以作證,當然,如果他們沒有被白婭蠱惑的話。”
“我會找他們過來做筆錄的,你說的蠱惑是什麼意思?”
“就是讓他們和白婭一樣信口開河。”
“放心吧,我可以申請用測謊儀。”
“那你爲什麼不對我用測謊儀呢?”我疑惑的問道。
“你是當事人,你的任何筆錄並不能用作洗清自己的證據,說說白婭的動機吧,我想你應該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任剛開口說道。
我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的把白婭和借白薇的卵子做試管嬰兒的事情全部給抖了出來。
任剛聽完之後,陷入了沉默,沉默過後,他下意識的問道:“你有沒有證據……算了,你肯定也沒有。”
我攤了攤手說道:“確實沒有,這一些都是白薇所說,你把白薇請過來問問就知道了。”
“白薇晚上六點已經離開縣城回市裡了,情況我和她說了,她明天上午會來所裡的,還有其他的在場人員,我都安排人去走訪了,明天上午就能有消息,你最好祈禱他們說的和你說的都一模一樣,不要有任何的偏差。”
任剛說着站起身來,轉身準備離開。
我趕緊問道:“那我現在可以回去了嗎?”
“回去?老實待着吧你,現在有證人指認你的故意傷害罪,你也承認了受害人身上的傷口是你用刀子捅的,我們雖然沒有完整的證據鏈證明你不是正當防衛,但也有權扣押你二十四小時,小劉,帶他去留置室。”任剛說着走了出去。
“走吧。”小劉走到我身邊。
我嘆了口氣,跟着小劉警官走了出去。
穿過一道鐵門,小劉給我搜了一下身,發現我連手機都沒帶。
簡單的做了一個登記,看管人員給我分配了一個房間。
小劉又帶着我來到了一間留置室門口:“最近留置室緊張,這個留置室裡面已經有一個人了,你去湊合一下吧,那個人是個社會老油條,你別主動去惹他,他要找事兒,你就喊外面的看管,審訊不分日夜,隨時可能提審,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小劉說着打開了留置室的門,我說了一聲謝謝,然後走了進去。
留置室裡面的格局很簡單,七八平米大小,兩張小牀,一扇鐵窗,沒有廁所,監控攝像頭倒是有兩個。
小牀上鋪着毯子,但是沒有被子,一個長得尖嘴猴腮且瘦小的人,把兩張牀並在了一起,躺在了上面,身上蓋着自己的外套。
見我進來,他趕緊站起身來,門一關上,他便嘿嘿一笑說道:“你好,我叫瘦猴,都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咱倆現在都住一個屋了,你說咱倆前世得多熟?”
這傢伙一開口便是老油子了,我尷尬的笑了笑,開口反問:“然後呢?”
瘦猴仔細打量了一下我:“沒有然後,就是單純的想結識一下,兄弟,你犯什麼事兒了?要不要哥們找人把你撈出去?你放心,價格絕對實惠。”
我皺眉看着瘦猴:“你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了,還撈我?”
“我就進來住兩天,時間一到我就出去了。”瘦猴解釋道。
“你怎麼進來的?”我饒有興趣的問道,走到牀邊坐了下來。
瘦猴嘿嘿一笑說道:“業務沒做好,就被關兩天,業務做到位,一次八千到八萬塊到手。”
“什麼意思?”我疑惑的問道。
瘦猴哈哈一笑:“兄弟,聽說過碰瓷嗎?”
“你是碰瓷的?”我皺了皺眉頭,基本是個正常人都對碰瓷的沒有好感,可是這個傢伙好像很自豪的在炫耀。
“我碰的是高端瓷,和那些無腦碰瓷的不一樣。”
“哦?碰瓷還有碰高端瓷的?”閒來無事,我開始和瘦猴交談起來。
聊到他的專業,瘦猴頓時來了精神,嘴裡說道:“兄弟,我看你穿着,估計混的也不咋樣,你要有興趣,我可以收你爲徒,以後你就跟我混吧,保你一個月十萬以上。”
“還有這種好事?你先說說,怎麼個碰法。”
瘦猴見我如此認真,直接說道:“兩種模式,碰人和碰車,碰車的話很簡單,晚上去一些高檔小區附近的宵夜檔口,有一些居民有僥倖心理,以爲離家近,不會有差酒駕的,就冒險開車,你就在那裡盯着,誰喝了酒還開車,就去碰車,價格一萬起,看車的檔次。”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碰人呢?你也不是老人家,還能倒地上讓人去扶你?”
“不是,噴人的話就比較講究了,需要有眼力勁兒,首先你得找個有監控的地方,然後去惹那些脾氣比較暴躁的人,讓人揍你,只要他一動手,你就報警,打人的話,要麼關幾天,要麼賠錢,一般都是八千起。”
“人家爲什麼要揍你?”
“很簡單,你去激怒他就行,假裝不小心踩他的腳再罵人,或者直接罵人,反正就是冒犯別人,還態度不好,什麼方法能讓對方打你,你就用什麼辦法。”瘦猴小聲說道。
“就不怕被人打死?”
“不會,一般來說,都只是挨一個巴掌的事情,最好找那些喝了酒但又沒有完全喝醉的,如果是一些當官的或者是公衆人物就更好了,價格更高。”瘦猴很認真的說道。
“那你現在在這裡,是什麼原因?”我繼續問道。
瘦猴嘆了口氣:“碰到同行搶生意,我看沒有攝像頭,就把他給揍了,誰知道那王八蛋還有人幫着錄像,不過我無所謂,好在揍的不重,進來住幾天就出去了,想訛老子錢,不存在的。”
我笑了笑問道:“你都告訴我了,就不怕我出去單幹?”
“呵呵,你單幹不了,其中還有很多細節你不清楚,比如話語話術,比如應該如何避免責任,比如怎麼判斷是不是目標客戶,比如怎麼做能讓醫生把並不嚴重的傷情寫的很嚴重,等等等等,這些你都不會。”
……
和瘦猴這一番交談下來,我發現這傢伙不是一般的老油條,歪門邪道特別多,而且臉皮厚的像城牆,口才也是一流的。
這種人靠撈偏門過得風生水起,下九流的各種職業被他混的明明白白,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得上是個人才。
“怎麼樣兄弟?要不要拜我爲師?我看你骨骼驚奇,思維敏捷,極具潛力,你跟我學半年,不但免學費,碰瓷所得我還分你兩成,半年之後,保你月入十萬以上,如何?”
瘦猴用殷切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就等着我點頭一樣。
不得不說,這個傢伙的動員能力確實厲害,就連我這麼定力十足的人都差點被他說動了。
我笑着搖了搖頭:“還是算了,我不感興趣。”
聽到我拒絕,瘦猴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他直接往牀上一躺,嘴裡說道:“真是對牛彈琴,浪費老子時間。”
瘦猴一躺下,就開始睡覺,面部徹底放鬆下來,這一放鬆,我便看到了他臉上的異樣。
福德宮發黑,額頭低陷,鼻樑現赤筋,這是有很嚴重的血光之災,嚴重到足以丟掉性命。
“瘦猴,你進來派出所,是來躲災的吧?有人要殺你?”我隨口問道。
我這話一說出口,瘦猴蹭的一下跳了起來,他滿臉驚恐的看着我:“你…你你你…你到底是誰?他們叫你來殺我的嗎?這可是派出所,你…你敢動手?”
瘦猴一邊說着一邊往角落裡縮,滿臉的恐懼完全掩蓋不住。
這傢伙,真的以爲我是來殺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