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奎捂着腦袋,聲音都變了:“就是他踢我……”
潘海根上前看了下,罵道:“看你那點出息,一個死人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大奎摸着腦袋說:“可是他怎麼就踢我,不踢你們……”
“廢話,就你個子最高,不踢你踢誰?”
“他奶奶的,我去拉他下來。”
大奎說着就衝上去,一把抓住那兩隻穿着舊式皮靴的腳,用力就扯。
潘海根一聲“不要”剛出嗓子眼,只聽撲的一聲,大奎已經把那掛在鐵門上的“人”扯了下來。
潘海根瞪了他一眼,似乎怪他冒失,我湊了上去,這是一具乾屍,佝僂成一團,面部朝下,看上去幾乎和一隻狗的大小差不多。
大奎看着膽小,此時膽子又大得很,用腳把那屍體翻了過來,我不由低呼一聲,那屍體原來穿着一件連體罩頭的衣服,已經看不出什麼顏色,黑乎乎一團,面部裸露在外的部分,已經腐爛了幾個大洞,看去很是恐怖。
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駭人的乾屍,只覺頭皮發麻,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大奎往前湊了湊,低頭查看了下,忽然說:“咦,潘爺,這好像不是毛子。”
潘海根上前也看了看,點頭道:“不錯,這人好像跟咱們是同行,要麼就是偷渡的,你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如果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從對岸潛水過來的,但不知爲什麼,死在了門上?”
阿生在周圍觀察了一下,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死後別人把他掛上去的,但這有點不現實。二是他自己上去的。”
“自己上去的?他上去幹嘛?把自己掛門上,故意死了以後嚇唬人?”
潘海根提出了質疑,衆人都不說話了,我想了想,忽然冒出個念頭,說道:“如果他是自己上去的,我倒是想到一種可能,你們看,這門是虛掩的,他會不會是爲了阻止這門關上,用自己身體掛上去,擋住了門呢?”
潘海根眼睛一亮:“不錯,兄弟說的有道理。”他說着,旁邊一個夥計上前輕輕踢了下那屍體的腰部,點頭道:“骨頭完全斷了,應該是被門夾死的。”
潘海根卻搖了搖頭,說:“那也未必,也可能是他死後,有人把他掛上去,爲了……擋住這門關閉的?”
他話音未落,我就見他的臉色忽然變了,低呼一聲“不好”,我還沒想到發生了什麼,幾乎是與此同時,那扇鐵門忽然發出嘎吱聲,竟然緩緩的在關閉,當我們擡頭看去的時候,已經只剩二十多公分的一道縫隙了。
阿生和另一個夥計第一時間就衝了上去,大奎愣了下也緊跟而上,但根本來不及了,那鐵門後面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推動,幾人死死抵住鐵門,但根本無效。
潘海根一聲喊:“快頂住鐵門!”
我們幾個也衝了上去,頂住鐵門,頓時一股巨力傳來,我覺得自己彷彿在和一頭大象較力,竟連半點力氣也用不出來,腳下不住後退,直到砰的一聲巨響,我們幾個被一起彈開,再看那鐵門,已經徹底關閉了。
這回傻眼了,我們幾個面面相覷,看着那嚴絲合縫的鐵門,再伸手去推,猶如螞蟻撼樹一般,我低頭看看那具乾屍,已經什麼都明白了。
這鐵門根本就是靠這屍體阻擋,纔沒有徹底關閉,剛纔我們拉開鐵門,屍體鬆動搖晃,大奎又冒冒失失把屍體拽下來,鐵門沒有了阻擋之物,纔會砰然關閉。
潘海根面色陰沉的可怕,瞪着大奎說:“老子告訴你多少次了,出來幹活長點腦子,不要亂動亂碰,你他孃的就是不聽。”
大奎知道自己犯了錯,撓頭道:“呃,潘爺……你看,反正咱們也沒打算走回頭路,剛纔不是說了,往前走,另找出口嗎……”
潘海根罵道:“你這二貨,另找出口,你就不要退路了?如果前面出現點什麼意外,想跑都沒地方跑。”
他說得很對,大奎耷拉着腦袋不吭聲了,老鰉魚插口道:“算了,你現在說那些也沒用,據我所知,這地下暗堡裡沒什麼蹊蹺,前面出口應該很多,咱們抓緊時間,出去就是了。”
冬子在旁道:“可是叔……我看這就挺蹊蹺的,這個人死的……”
老鰉魚衝他一瞪眼:“有什麼蹊蹺的,你又不是沒來過邊境,沒見過死人?再說這人看上去至少死了十年以上,跟你有個屁關係,快走。”
冬子這纔不說話了,老鰉魚掉頭就走,頭也不回的說:“到了這種地方,生死都得由命,誰也幫不了誰。”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裡若有所思,潘海根給旁邊的一個夥計遞了個眼色,那夥計跳到屍體旁邊,摸索了幾下,似乎往兜裡揣了什麼東西,便走了回來,幾個人對視一眼,潘海根拍了拍我,示意道:“跟上。”
我點了點頭,卻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那具無名乾屍,仍然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趴在地上,手臂向門的位置伸展着,似乎仍然想要逃脫,但那無情的鐵門,卻已經把他的一切生路,完全切斷。
我心頭冒出一絲寒意,霎時遍佈全身,那鐵門切斷的,豈不也是我們的生路?
我急步追上衆人,卻在轉身的剎那,彷彿看到這通道的頂壁上,似乎有一雙血紅的眼睛,一閃而過。
我心中一驚,以爲自己眼花,忙仔細看去,卻見那裡是一處塌陷的頂壁,上面黑洞洞的,隱隱有冷風吹出,似乎,是一條通道。
潘海根回頭看我一眼,道:“你在那裡發什麼呆?”
“沒事了……”我跑了過去,卻猶豫道:“剛纔好像,看到一雙眼睛。”
“眼睛?”潘海根目光在通道里巡梭,拍了拍我說:“別太緊張了,哪有什麼眼睛,這只是個廢棄的軍事要塞而已,又不是地下古墓,沒那麼多神神怪怪的。”
我們一起追上了隊伍,沿着通道繼續往前走,只是我心中恍惚,總是想起那雙奇怪的眼睛,下意識的總想回頭,潘海根淡淡道:“走過的路,不要回頭看,否則你永遠都走不出自己的內心。”
我微微一凜,擡頭看了這個潘海根一眼,雖然我跟他認識一共也沒幾天,還搞不清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過這句話,他說的似乎還挺有道理。
我深吸口氣,不再回頭,往前走。
通道越來越是腐朽,我們再次拐過幾條轉折的通道,前面又出現了一個沒有上鎖的鐵門,也已經被損壞了,歪歪斜斜的,往裡面看,是一個較大的房間,佈滿了許多粗大的鐵管,那鐵門上仍然寫着一行血色大字。
冬子走了上去,唸叨着:“你好,魔鬼,我愛你……神經病,誰這麼無聊。”
他念的正是那鐵門上的俄文,邊境的人,他認識俄文這事我並沒奇怪,但是,這行字倒是挺讓人無語的,嚇唬人麼?
此時出現了兩條路,一是繼續沿着通道前行,而是進入這房間裡,因爲裡面還有幾個連環房間,我們一起看向老鰉魚,他沉思了下,邁步走進房間裡,說:“走這邊。”
他現在是全程嚮導,我們幾個自然隨後而行,但再往前走,就聞到了一股污水味道,老鰉魚卻不管這些,指着那些管子說:“這上面都畫有箭頭,跟着箭頭走,就能出去。”
我疑惑道:“這些俄羅斯人,在自己的軍事暗堡裡,還標記箭頭?這是怕敵人找不到路嗎?”
老鰉魚搖頭說:“不是毛子標記的。”
“那會是誰?”我好奇問道。
“不知道。”
老鰉魚乾脆利落的讓我閉了嘴,忽然指着房間一側說:“那裡應該就是出去的通道,這地下暗堡看着雖然跟迷宮似的,實際上只要找對方向,也是很容易出去的。”
他語氣裡透着一股傲然,大奎迫不及待的跑了過去,往外一看,就叫了起來。
“不是吧,你這領的路……是不是錯了啊?”
我們也走上去一看,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鼻,就見這房間的外面卻是一條污水溝,距離我們腳下大概一米多高,整個通道都被淹沒了,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臭味。
老鰉魚看到這情況,也皺了眉,說:“他孃的,居然被淹了。”
潘海根的手電光在滿是污水的通道里晃了幾下,完全沒有下腳的地方,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丟了下去,聽了聽聲音說:“水倒是不深,大概不到膝蓋,老哥,你能確認這裡就是出去的通道嗎?”
老鰉魚點了點頭說:“應該錯不了,毛子也很狡猾,他們雖然沒寫字,但是一路都有暗記,這門上還有標誌,說明這裡就是出口。”
他說着,往通道地勢較高的一側指了指,又說:“正常來說,只要沿着這條通道往高處走,一定能出去。否則,咱們就得走回頭路,去來時的通道那裡,再找其它出口了。”
潘海根低頭思索了下,斷然道:“就從這裡出去,大奎,你先下去試試水深,大夥準備跟上,咱們淌水出去,有意見沒?”
我第一個表示同意,說實話我是一刻都不想在這鬼地方待,他的幾個夥計自然也都是沒意見,冬子看了看老鰉魚,老鰉魚說:“我也同意淌水出去,再找出口的話,不但麻煩,而且在這裡頭待久了,也不好。”
意見統一了,潘海根拍了拍大奎,大奎撓撓頭,嘟嘟囔囔地說:“咋又是我……”
不過他嘴裡抱怨着,卻是小心翼翼的跳了下去,水果然不深,只到他的小腿以上一點,見此情景,潘海根帶頭,衆人先後下了水,雖然這水味道很不好,但爲了逃出去,我也只能捏着鼻子也一起跟着跳了下去。
跳下去我才知道,這水不但臭,而且還冰冷得很,剛進入水中我就打了個哆嗦,大奎走在最前面,剛走了幾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頭問老鰉魚:“我說……這水裡沒有什麼怪東西吧?”
老鰉魚說:“能有啥,頂多幾個水耗子,你怕?”
大奎嘿嘿一笑:“那就沒事了,水耗子才……”
他話音未落,他前面的水中忽然嘩啦一聲響,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水中跳了出來,手腳如同有吸盤一樣,牢牢的攀在旁邊石壁上,一雙血紅的眼睛,發出瘮人的光芒,喉中嗬嗬低吼,盯着大奎,作勢欲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