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裡，一個細雨濛濛的下午，林桉在永安裡下了地鐵，一路走到那條著名的經常有人求婚的世貿天街去。
昨天她接到一個消息，一個還未上市的品牌正在急招買手。
這個消息是之前一個合作了四年的設計師CHLOE泄漏給她的，CHLOE六個月前開始爲這個品牌工作，知道她正處於失業中，第一時間便將這個好消息通知了她，順便還泄漏了一些內部消息給她，公司資金雄厚，野心勃勃，策劃了好幾個品牌，極機密的，其中還包括一個奢侈品牌，雖然提供職位的是其中一個平價品牌，但不可否認這是個很好的平臺。
新的買手經理是法國人，工作語言要求是英語，法語是加分項，據CHLOE說，這個買手經理想要自己帶新人，要招一個不那麼資深的人士，這個職位簡直是爲你量身定製。
CHLOE最後這句話提醒了林桉，畢業五年了，她還不是這個行業裡的資深人士。
五年前，經人介紹，一直癡迷於通讀狄更斯與雨果的林桉纔去看了一部後來被她自己視爲驚天之作的《穿PRADA的女魔頭》 ，那裡面桃紅柳綠的妙人兒，煥彩生資的禮服，打斷了這個多少沾點兒老學究氣質的女學生的翻譯夢，她發現了一個奇妙新世界。
學業的最後一個學期，同學們都躁動不安，到處打聽可以提前籤協議的地方，唯獨林桉反其道而行之，買了一堆時尚雜誌回來，窩到宿舍裡癡迷地翻看。
在畢業離校前的第四個月，林桉決定投身時尚行業。
但是喜歡跟深喑是兩碼事，臨時惡補跟一直關注也有天壤之別，當然這不能怪當事者，她是數學教授跟化學教授一起養大的孩子，在學習之外沒被塵世間任何亂七八糟的東西沾染過，即便上大學之後，買衣服也以禦寒防暖，遮衣蔽體爲主要功能，以簡潔大方爲標準，她從未“逛”過街。
但晚來的叛逆比什麼都熾烈，多少位同窗舌燦蓮花都拉不回。
衝動的年輕人抱着一腔孤勇，如無頭蒼蠅般在這個巨大的城市裡亂撞，毫無工作經驗亦毫無相關專業知識的簡歷四散飛去，想要在這個行業的任何一個節點上打開一個突破口，在學校宿舍限離的最後一週，她被一家服裝外貿公司接收了。
進去之後才發現，此路很難通往呼風喚雨的時尚女魔頭，此路首先通向一個美麗卻殘酷，需要用年輪去祭奠的行業，此行業的頂端纔是供奉在女魔頭祭桌上的供品；織就這供品的大部分人都是熬白了頭髮，纔敢對外聲稱自己對某一部分略知一二。
年輕人從一軸軸紗線，一張張色卡，一粒粒鈕釦中發現織造生活的魔力時，即使知道此路註定艱難崎嶇也捨不得抽身離去了。
儘管也清楚的知道她所處的這個版塊註定永遠都上不了女魔頭的祭桌，但實打實地這是她敲開時尚行業的一塊磚，畢竟基礎的紡織技術都還是一樣的。
快時尚，名義上是快速更迭的時尚。
萬事一旦求快，匠人精神就不值一提了，無論是設計還是做工都與嚴謹背道而馳，這裡唯一的追求就是速度，誰最先把最花裡胡哨，吸引眼球的成衣掛到櫥窗裡，誰就贏了，他們培養市場，市場也回過頭來反噬他們，極度地推陳出新，培養了一個極度喜新厭舊的消費羣體。
每年的高定秀場就是快消的饗宴場，快消圈就像鬣狗，圍獵每一場現成的秀，尋找秀場裡所有可以被簡化的款式，用廉價化纖代替錦緞絲綢，用樹脂塑料代替真金白銀，用初級畫工代替動輒要求分成，年薪天價的設計師。
如果，哪天你只花199便買到了一條配色協調簡裁得體，同時又似乎一夜之間與全世界撞了審美的裙子，恭喜你，你大概率是買到了高定秀場的簡化版，你與富人之間只差了一個能化繁爲簡的高街設計師和一個更能化繁爲簡的業務跟單。
這兩個職位是快時尚行業裡的支柱，是他們把原本等級森嚴的階級打破，強行把這個世界拉成扁平化，使得我們大家都徜徉在同一片五彩斑斕的黑中，使得高定的藍永遠都不再神秘。
林桉與CHOLE都深陷其中，她們都在各自的崗位上，負責任地刪掉不跟風的設計，刪掉跟風設計中稍微那麼點不容易見的亮眼的小巧思，最後把所有的設計都刪成千篇一律。
因爲售價擺在那裡，成本就得被剝來剝去，剝來剝去，永無止境地剝下去，直到好好一件衣服被剝成破衣爛衫，大平面。
有多少人在這個版塊裡享受流水線帶來的財富，就有多少人在這裡憎恨理想與操守的缺失。
她們在這個板塊裡痛苦的清醒着，清醒地痛苦着，相同的痛苦使得兩個不同語言，不同種族的年輕人跨越七個時區成爲了好朋友。
當初義無反顧一腳踏進來的這個版塊已經成爲了她們事業上升的絆腳石。
收到CHLOE的這個消息，林桉已經失業一個多月了。
CHLOE說得沒錯，她極符合面試官的要求，沉穩，吃苦耐勞，經驗不足以與資深買手抗衡，但又基礎知識紮實。
面試很順利，面試官告訴她這個品牌定位是輕奢，林桉虔誠的點頭，心裡卻不報任何希望，所有的快消品牌都想自擡身價，最後他們的產品都定位在199。
進去以後，從MARY眼睛裡那一閃而逝的一絲微亮，我就知道，我這張臉被看上了。面試結束後，林桉請CHLOE吃晚飯，自嘲說，這大概也是一直都沒有桃花的原因吧，我這張臉不受異性待見，卻能跨越東西方的審美差異，博得整個中老年婦女界的喜愛，你說奇怪不奇怪，每個工廠都有一個跟我混得好的大姐，就跟一見鍾情似地。
算了吧，只是還沒遇上能欣賞你的男人。這也不是CHLOE這位31歲的德國女孩兒願意展開的話題，不痛不癢地安慰了林桉一句便急於立即岔開了，在35層的辦公室裡做買手是什麼感受？薪水怎麼樣？我聽說買手很賺錢，可我從來都不知道她們真得賺多少。
啊～，我拿到的不是買手這個職位。林桉說。
嗯？
我的職位是買手經理助理，相當於助理買手，但是MARY給我承諾，作她的助理，相當於初級買手，一年以後直接晉升中級買手，薪水是按初級買手算的，倒也沒有比以前多很多，而且沒有提成，只算年終獎，還有，我明天就得跟她一起出差。林桉說。
這麼急？不是說先上我們這一個品牌嗎？CHLOE非常詫異，MARY是爲剩下的兩個品牌做經理的，那兩個品牌要等我們這個品牌上線以後纔開始規劃，所以你們部門現在只有你們兩個人，這麼急着出差幹什麼？
林桉攤手。
奇怪！CHLOE說。
可能是爲了提前構建供應商系統，MARY讓我提供手上所有能用的供應商名單，我只給了她五個，其他的怕不靠譜，我沒敢多說，怕萬一搞砸了，留下不好的印象。林桉說。
那也沒必要急到週六就出差啊！
週六，林桉隨自己的新任頂頭上司MARY一起出差，主要是拜訪林桉提供的幾家大型工廠，MARY只說想深入瞭解中國市場，發展一些具有潛力的供應商，所以，一路上林桉還蠻輕鬆的。
工廠一開始接待都很熱情，直到MARY暗示，如果合作那麼這季就要直接插單子進來，工廠大多就開始猶豫，有位廠長問，最晚什麼時候給單子？
設計圖都是現成的，馬上就可以發過來。MARY說。
廠長翻了翻日曆，說，咱們國內的夏裝，商場的話四月中旬就已經完全上架了，線上那就更早了，有些品牌爲了搶先三月份就上架了，今天三月5號，就算您今天給我設計圖，那我還得訂紗線，紗線從打樣到大貨發貨怎麼也得十五天，恕我直言啊，您現在給我夏裝單子呢，絕對不是插單，那肯定是轉單，如果從別人家轉單子，別人家的大貨紗我肯定是不用的，因爲質量沒辦法保證。
MARY默然點了點頭。
是吧，您現在肯定是轉單子。廠長接着說，咱們接着算3月20號大貨紗進廠，上生產線到後整完工最少要二十天，這一下子就4月10號了，可是呢，我所說的這一套流程是在完全理想化的情況下才行，您也是這行的資深人士，您知道，這會兒正是旺季，紗廠別說十五天出貨了，二十五天都不敢保證，排不上！而且咱們這個排產，不能說您一來，我就把別人的單子一下子都踢下去，專門只上您的，您說是不是？所以這個生產週期最起碼您得給我30天，這裡外裡一算，一下子“五一”了，再加上您自己的物流時間，“五一”之後再上夏裝，那肯定影響銷量啊，所以啊，我勸您，要不是別的供應商太拖後腿，您就儘量先別轉單，他再無能還能給您拖到“五一”以後去嗎？
MARY沉默不語。
因爲來之前MARY只是讓林桉介紹幾個過去合作比較好的供應商，以啓動新品牌的供應商系統，從未提過轉單子的事情，也沒有透露過現有的供應商是否出了什麼問題，林桉一時猜不透MARY突然提出轉單子的話題是對未來供應商合作要求的未雨綢繆還是真得有這個迫切的需求，在外出差又忌諱在供應商面前討論自己內部的情況，也不敢冒然插嘴，是下死力要求供應商爲這季兩肋插刀趕幾個單子出來，還是隻是需要供應商做出承諾將來若有需要一定會提供諸如此類的緊急協助便可，所以只能好在一旁乾瞪眼。
氣氛一時僵在那裡，還是廠長開口緩頰，既然今天小林帶着您來了，我不能讓您白跑一趟，這樣吧，一萬件以內，只要您給我發過來了，我努力保證在五一之前讓您上架，怎麼樣，小林？
林桉只好識趣地起身道謝，那就多謝了。
從工廠出來，林桉一面怨MARY行前沒有向她交待真實的探廠原因，一面又擔心自己剛纔沒有在MARY面前表現好，MARY卻緊鎖雙眉不發一語。
另一家工廠則直接問道，這麼晚了，你們是因爲什麼轉單子呢？
MARY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就像我跟您介紹過的，我們是一家新創公司，之前的買手經理呢，她構建的這個供應商系統不是很可靠，所以，有一些單子不得不臨時轉出來，......，那麼既然我已經跟您交了實底，咱們就開誠佈公地討論一下，如果我現在轉單子過來，您能幫我消化多少件？
廠長沉吟了一會兒，卻轉過頭來問林桉道，小林，你進公司多久了？
啊～，我昨天剛入職。林桉實話實說。
怪不得。廠長接着說道，小林是這樣啊，你呢，剛進公司可能瞭解的情況不夠全面，你們公司呢，我之前去考察過，實力還是有的，他們是從紡廠起家的，之前的老廠子我也去過，我用過他們的紗線，現在做時裝品牌算是轉型吧，但是今天這個情況呢～，咱們兩方面都算熟人，啊～，我就表這麼個態吧，我非常願意跟你們公司長期合作下去，因爲你們那個高總我之前見過，很勤奮，很靠譜的一個年輕人，如果你們真得有困難，我可以幫忙，不管誰來，我都願意幫忙，你回去之後就可以跟他們這麼說，隨時隨地我都願意幫忙！還有，小林，我多交待你一句，你是從剛一進行就跟我合作了，咱們磨合這麼多年，我拿你當我一親侄女看待，如果，回去之後有什麼誤會的地方，你交代不了的地方，你打電話給我，我親自給你去解釋。
廠長說着便起身了，林桉覺得此行再一次被拒之門外了，而且廠長明顯話裡有話，他之前跟公司接觸過，也就是他的工廠有可能本身就在公司現有的供應商系統之內，而MARY不知情？！
即使是原來的供應商系統出了問題幹嘛是MARY出來火急火燎地轉單子？！原來的買手經理呢？她幹嘛插手別人的事情？！
臨危受命還是欲取而代之？
天哪，我這是剛入職第一天就已經介入大公司的人事紛爭了嗎？！林桉已經覺得頭大了，她之前供職的是一家純商貿公司，連老闆算在內一共二十三個人，人事關係簡單得不得了，連勾心鬥角都在明面上，誰被誰漚住了，在辦公室吼一嗓子當面吵一架就算全部了，過後肯定會有人出來做和事佬，給雙方一個臺階下，事情過去就算過去了，誰也不會真記仇，誰也不會處心積慮地考慮謀權篡位這件事，因爲根本無權可篡。
大公司就不一樣了，撬別人的活兒，踩着別人往上爬，非但不能簡單地說是司空見慣，而根本就可以看做往上爬的必經之路。
彼時的林桉內心還是十分抗拒這種行爲的，還有那種樸素的不爭不搶好好工作就行了的心態，殊不知在某種程度上“通過努力工作在一羣人中脫穎而出從而走上領導崗位”這種行爲本身就是搶佔了別人的晉升空間，也還沒有意識到“努力工作”其本身在一部分人眼裡其本質就等同於“踩着別人往上爬”。
萬幸，她還明白別人要做什麼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再說這情況也只是自己的猜測，萬一，人家公司精誠團結，買手經理之間互相幫忙出來轉單子呢，公司初創時期，各種情況都可能發生，店大欺客，從哪頭都能講得通，也許就是新品牌被供應商欺負了呢！
也許剛纔的那位老李廠長話裡也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呢！
算了，你打一份工，就盡一份力吧，其它的事自然慢慢地就知道了。林桉安慰自己。
反正知道了MARY是急着要往外轉單子的，週日一天，林桉帶着MARY再去自己介紹的工廠時，便下死力氣說服工廠接受轉單，最後死磨硬泡終於每家工廠答應接收一萬件，出貨日期都定在4月15號之前。
週日下午，從最後一家工廠出來，MARY突然告訴林桉她們要去青島。
原來MARY一早安排了她之前用過的供應商周一在青島集合，週六週日的行程是她看到林桉給出的供應商名單之後臨時添加的。
週一早上，林桉拿到MARY給她的轉單清單之後，終於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清單上清清楚楚羅列了192個款，共計18萬件，這應該是原來那個買手經理捅了大婁子了！怪不得MARY如此火急火燎，拋棄老外天塌了都不加班的習慣，勒令供應商們早上八點就在她們下榻的酒店會議室集合。
八點半，供應商們才稀稀拉拉的到了，林桉根據MARY給的聯絡單點名，點完名之後發現其中有幾家是她認識的，還有幾家早就有所耳聞，但是都是出了名的實力不強，看着這稀稀疏疏的十幾家公司，要讓他們硬生生吃下14萬件的臨時加單，實在是夠嗆。
林桉爲MARY捏了把汗。
果不其然，一聽到要接轉單，在座的十幾位都連聲叫苦，紛紛表示哪有這樣的事，MARY沉下臉，放出狠話，今天這些單子分不完，誰也別想走！
林桉坐在MARY旁邊，不動聲色的對對面的供應商一個一個的看過去，發現MARY可沒有她自己想像的那麼深厚的威信力，明顯這些供應商都沒有派出最主要的業務員來跟她對接，甚至可能連一個經理級的業務員都沒有，而就是這些資淺的業務員也大半都沒有把她放在眼裡，一個一個陽奉陰違的表情都擺在了臉上。
雖然不知道MARY之前的履歷，但從這些供應商對待MARY的態度上，林桉迅速地就能判斷出她之前一定不是什麼供職於大集團的手握實權的資深買手經理，很可能就是個不入流公司的買手，一季下個幾萬件單子還非得要十幾家供應商比價的那種，如果是這樣的話，CHLOE非得拉她進來的這家公司靠譜嗎？他們前後找的兩任買手經理都控制不住局面，品牌能創建得起來嗎？心有疑慮的時候，又突然想到之前拜訪過的老李廠長說見過公司的高總，老李是值得信任的，他在這行浸淫三十年，閱人無數，不會看走眼的，那麼這位高總要麼是一時看走了眼，要麼就是初創時期不熟悉情況沒有找到最合適的人？
林桉嘆一口氣，心裡沒底地陪着MARY往下演這場主角堪不了大任的戲。
林桉咬着牙，儘量不去在乎供應商一個比一個更難看的臉色，一個單子一個單子地往下磨，磨到十點多，接到一個北京的來電，接通以後發現是公司人事部，跟MARY請示以後，MARY示意大家休想十分鐘，讓林桉去外面接電話。
什麼事？走出會議室，確定裡面的人聽不到之後，林桉才問。
哎呦，不是我要打擾你。人事那邊託着長腔說道，今天總監特意問了你們部門的事，我們這邊主管就直接壓下來了，非得讓我今天把你入職的事都弄完，我問你，你什麼時候回北京啊？
那個，不好說，MARY還沒確定，你需要我做什麼事情嗎？林桉問。
啊～，我看一下啊，上週五，你的那個入職協議什麼的都簽完了是嗎？
對。那邊託着長腔不緊不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林桉聽得都心焦。
那就只差社保的照片沒給我交了，這樣吧，今天正好是統一上社保的日子，我下去就得去社保局，你中午的時候找個地方給你拍張證件照，然後把電子版發給我就行了其它的我想辦法。人事說。
哦，好，謝謝。林桉道了一通謝之後掛斷了電話，趕緊回去接着對單子，中午，找到附近一家可以拍照的打印店，把電子版的證件照傳回了公司。
單子一直對到晚上八點多，只轉出去六萬件，供應商開始造反。
散了吧，我們都趕不上回去的火車了。
對呀！
我們明天還得上班呢！
MARY臉色鐵青卻束手無策，林桉知道他們其中很多人明明都是本地的，大部分都是開車來的，根本就不至於去趕火車，可是也明白即便今天把他們全都扣在這裡，硬要他們把這些單子全吃下來，他們回去之後也會找各種藉口再把單子退回來，所以也只好對着MARY 搖搖頭。
最後MARY也只能色厲內荏地喊了一句，希望大家儘快把已經發下去的首樣打出來，便放人走了。
隨後，林桉跟着MARY回了樓上房間。
我們明天有什麼安排嗎？林桉問。
我們明天去浙江，我在那邊還有幾家供應商去看。雖然MARY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林桉看得出來，她其實離崩潰不遠了。
我還有幾家比較小的供應商，應該可以試一下，我要不要跟他們聯絡一下？林桉試探着問。
是嗎？MARY挑了下眉毛，可以，你現在就去跟他們聯繫，我們看完浙江的那幾家，就去看你的，還有，浙江本來不在我的計劃之內，後勤沒有幫我訂票，你去看一下機票或者火車票之類的，總之，我們明天上午一定要走。
好的。
回去自己的房間之後，林桉馬上去查了飛機票，好在不是旅遊旺季，明天上午的機票還能訂上，然後又給自己能聯繫上的工廠都打了一遍電話，估摸着能吃進去五百件的都篩選在內，一共排了七家，一一確定好去考察的時間纔去洗漱，洗漱完之後又把今天發出去的單子整理了一遍，分門別類，對應的廠家，款式，數量都要做到心裡有數，上牀休息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多了。
閉上眼睛的一瞬間，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件事倒底是有多不靠譜，還有足足八萬件沒有發出去！聽MARY的口氣，明天的浙江之行根本就是個未知數，這麼耽擱下去，五一之後能不能上架都不敢保證，這一季折騰至此差不多已經註定要毀掉了！之前的買手經理倒底捅了什麼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