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緊張的假期 上

回家之後,累得癱軟,連洗漱都不想,想下狠心就這麼睡過去,合上眼卻又睡不着,起來開了一罐啤酒,坐在桌前好久,又不想喝,手裡把玩着拉下的拉環,一時發呆過去,回過神兒來拉環已經被摩挲得發熱了,又心煩意亂得很,站起來走幾步不知道爲什麼要走,又重新坐了回去,翻來覆去也不知道想要做什麼,就像大考之前腦子裡亂糟糟的擠滿了東西,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什麼都做不下去一樣。

恍惚間,手裡的啤酒又已經喝下去大半了,發現肚子餓,起身煮了包泡麪,吃完去臥室,不想睡,退出來,站了一會兒,纔想起來要換衣服去洗澡。

洗了好長時間的熱水澡,燙的皮膚紅通通的,打開空調,拉上被子,心裡默唸催眠,明天是假期,明天是假期,清空腦子睡覺,清空腦子睡覺。

結果越念越清醒,辦公室裡的那些瑣碎雜事一件一件在腦子裡跟生前遺願一般過電影,趕都趕不出去,沒辦法,又起來把工作日誌掏出來打開,一頁一頁地翻看檢查,看還有沒有遺漏的地方。

看完一遍,強行安慰自己,只要工坊師傅們今晚不連夜跑路,工作就不會再出什麼紕漏了,放心睡吧。

再次躺下,拍着胸口,哄自己入睡,放心睡吧,親愛的,放心睡吧,親愛的。

這次終於朦朦朧朧地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攝影師就把照片發過來了,林桉看了一遍,難得在那樣忙亂的現場,還能抓拍出這麼多有趣的畫面,一張師傅們幫助模特穿衣的照片拍的特別有意境,裙子大半已經套進去,只剩一隻胳膊還在外面,小季正低着頭,一隻手撐着肩部,一手在衣服後面提着腰線,要幫模特把最後一隻胳膊套進去,還有一隻手在右腰間,正在用力把衣服往上提一下,手部的特寫非常清晰,是長年穿針引線骨節突出的手。

把照片按照公司內部編號編輯完成之後,林桉把照片重新打包發給了BRUCE,在那張照片下面附了一行字,我喜歡這一張,它代表了我們六個月的工作。

一個小時後,林桉收到了BRUCE的回信,ANN,你擾亂了我的思路,我原本喜歡黑色的那套背景圖。

Anyway,等我們明天見面後再商量吧。BRUCE又說。

最後還是選了BRUCE喜歡的那張黑色背影圖。

中間的這幾天假休的零零落落,一面掛念留在辦公室的師傅們萬一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另一方面,心裡緊張節後的大秀,毛噪噪地什麼都做不下去,想想還真得不如不休,跟CHLOE通過一次話,她已經找到了工作,正忙於適應新同事,抽不出時間來聽她抱怨,安撫她,實在無聊得很,5號那天居然跟現時同住一小區的前同事一家出去玩了一天,同事夫婦倆樂得把孩子交給她,過過難得的二人世界,她陪孩子瘋跑了一天,晚上回家倒是累得倒頭就睡了。

高遠的假期更是煎熬,因爲弟弟的婚事他被勒令回家住。

家人對他的態度分兩派,一派以父母弟弟,大伯,三叔爲主,也就是家裡的絕大部分人口,另一派是風風火火的三嬸,奈何勢單力薄,並不能時時刻刻地庇護他,家裡還有兩個姑姑,但人家裝糊塗,真正的做到了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回孃家只做一件事,吃飯。

九月三十號那天晚上,他回家,全家族聚在一起吃飯,商量第二天會親家的事。

主要是問問人家還有沒有什麼要求,沒別的,之前也都見過了,就是爲了重視嘛。吃飯的時候,高樹離說。

大伯接着說,對,就是這麼個理兒,明天吶,都少說話,尤其是少喝酒,沒來的添別的毛病,都約束着自己點兒。

三叔蠻不在乎地說,知道。

大姑問,明天我們也去啊?

大伯說,你這不是廢話嘛!不去叫你回來幹什麼呢?

二姑說,我們不是得問清楚了嘛!我們這不是屬於去不去都兩可的嘛!那就得問你是怎麼安排的呀!你安排我們去,我們才能去呀!不問清楚了,我們就趟趟地跟着去?可笑呢嘛!缺你們家吃還是缺你們家喝哪!

這一家,高遠的母親於蕙蘭最煩二姑,二姑最咋呼也最沒章法,用於蕙蘭的說法就是滿腦子漿糊還嘴碎,但礙於大姑,於蕙蘭有再多厭煩也只敢皺皺眉頭,翻翻白眼,從不敢當面刻薄二姑,大姑是高氏一族的剋星,人看着拙嘴笨舌,卻攮一句是一句,嘴笨而心裡清楚,一旦逼急了就徑直往最難堪的地方揭扯,從不管你下不下得來臺,屬於一打架就豁出去論生死的人,天王老子不敢惹。

當年窮,大姑二姑早早地被打發出去了,結果最後,高家三個兒子,有工作的工作,南下創業的創業,兩老都是兩個閨女打發走的,大姑二姑想起來就難受,一旦高家兄弟有任何一個人忘了本分敢乍刺兒,老姐倆抱團就一頓風捲殘雲,我管你是紅事還是白事,是唱戲還是哭墳,統統給你掀嘍,從父母那裡受的這一輩子都出不完的氣!

唯一不在高家生物鏈之內循環,或者說是高踞高家生物鏈頂端的就是三嬸,除於蕙蘭這個半途而廢的半職業女性之外唯一的真正的職業女性,一級註冊會計師。

大伯家的閨女從財會專業畢業後是三嬸一手提拔起來的;於蕙蘭與高樹離創業的二十多年間也不是沒鬧到過要離婚的地步,三嬸堅定地站在了妯娌一邊,“你要是少拿一個鏰子兒,我讓他們高家全家倒着走,慣他們升官發財死老婆的毛病!”,於蕙蘭對三嬸感恩戴德;老姐倆收拾老三的時候三嬸從不攔着,誰讓你們欠人家的呢!幾十年下來,老姐倆跟三嬸井水不犯河水。

大伯眼見着從二姑那兒吃了一頓嗆嗆,便開始劃拉能下臺的地方,正巧,一直悶頭扒拉飯的高遠是現成的靶子。

本來非要借這個機會叫高遠回家就是高樹離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主意,自從被高遠奪了權,或者說是自認爲被高遠奪了權,高樹離心中一口悶氣就還沒有好好的出過。

高遠深知此行不會是什麼舐犢之情,擺明了一場曠日持久的鴻門宴,只等他行差踏錯,他們好趁機拿捏他,所以打從進家門那一刻起就謹言慎行,不給機會。

哎,我說高遠,你這一天繃着個臉不吱聲,是跟誰呀!?大伯撂下臉子,開始發難,伯伯叔叔們來了都不見你個笑臉,怎麼着,我們吃你的喝你的了,這不還是你爸爸的家嗎?

高遠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露了個笑臉:大爺,有話直說,你在我二姑那兒吃了癟,別拿我出氣,我今年都三十四了,不能再是讓人隨便指桑罵槐的小孩子了。

大伯吃了一將,上不來下不去,僵在那了。

高樹離撂了筷子,只待要發話,卻被人搶了先,呦,那我們還吃不吃呀,你一撂筷子?二姑是真不開眼,氣得大姑狠狠剜了她一眼,放下筷子,說了聲,我吃飽了,隨後便撤開椅子往客廳去了,二姑見大姑走了,也跟着走了,到客廳的小餐桌上剝香蕉吃去了。

等老姐倆在客廳丁零當啷撤椅子,挪盤子的聲音消停了以後,三叔纔開口,你今年都三十四了,那你什麼時候結婚啊?

那誰說得準。高遠把雙腿盤到椅子上,他在自己家裡工作的時候就習慣把電腦放到餐桌上,窩着,一邊吃飯,一邊幹活。

你那是跟誰說話呢?高樹離終於開腔了,聲音低低地,慈父般地,越大越沒個人形!給我坐好嘍!

兩父子雖然一直劍拔弩張,但一直都在人前剋制着,誰也不想先失控。

高遠笑笑,把腿放下來,挺直了身子,笑嘻嘻地問,您看這樣行嗎?

兩位姑姑在客廳開了電視,不知是存心搗亂,還是有心不參與高家這些雞零狗碎的爛事兒。

於蕙蘭在對面看着大兒子,並不直愣愣的,而是眼珠轉來轉去,憐憫又玩味的樣子,母親對於兒子的心理施壓,高遠迎着母親的眼神安然地看過去,不喜也不怒,最後兩人相視一笑。

三嬸就坐在高遠旁邊,胳膊撐在桌面上,一手託着腮,津津有味地看着高家三兄弟在自己家裡挑是生非的高貴做派,直到把高氏一族都看毛了。

吃完了嗎?小遠?三嬸側過頭,問高遠。

吃完了。

那就去旁邊坐坐吧,你最近看的有什麼新電影嗎,給我推薦推薦。

這是第一天。

第二天,晚上,高家一家盛裝出現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中餐廳,因爲緊張,提前到了四十多分鐘,一行人正襟危坐地等着,大伯七八年沒打過領帶了,勒得一腦門白毛汗,不停地掏出手絹來擦汗,手絹雪白雪白的襯着一圈兒蕾絲,據說是大伯母從網上給買的,高檔貨;因爲開着空調,二姑不停得乾咳,於蕙蘭的鼻子跟眼睛便隨着二姑的咳嗽有規律地往一起皺;三嬸照舊托腮,不錯眼珠地欣賞高氏一族的風姿,從前她對高遠說過,我早晚得寫一本小說出來,不寫,我死不瞑目。

高遠被母親於蕙蘭支使出去三趟,看看高平帶着他們一家來了沒,明知道是打個電話就能問清楚的事情,也知道母親不過是在溜自己,但爲了躲開屋裡這一家子的貴族,便佯裝不知一次又一次起身出去看看他們來了沒有。

比預定的時間晚了半個小時,女方一家姍姍來遲,貴重而又不失禮節。

高遠在外面迎到他們的時候,一路引在前面往宴會廳走,女方一家人都還蠻客氣的,到了門口便閃身讓高平跟着他們先進去了。

這一宴,高樹離夫婦主動讓出了**的位置,女方父母坐在上首,高樹離與於蕙蘭分別陪在女方父母兩邊,大伯挨着高樹離,中間夾着女方的叔叔,再次是三叔的位置,顯着女方叔父身份貴重而又不至於亂了輩分,壓過大伯去。

女眷,女方只來了一位姑母。

因爲高家大伯母染疾十幾年,一向不參與場面上的事務,所以三嬸就被提拔上去,跟於蕙蘭一起把女方姑母夾在中間照應。

雖然因爲憲法上強制施行男女平等,又爲顯着都是文明家庭,所以非得把男親與女親摁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但在實際執行當中男與女就是如此的涇渭分明,不可越雷池一步地。

高平與未婚妻坐在三叔下首,因爲男女有別,高平挨着三叔,高平未婚妻挨着高平,不得已地,再過去就是高遠,往高遠左手邊上排是坐在三嬸下首邊的大姑二姑,雖然大姑二姑是最年長的。

一陣亂鬨之後,女方家長坐落,大姑二姑全程沒有插上話,大姑一早就知道是被拉來湊人頭的,兩手交握垂在下面全程安詳地看着他們瞎客氣,只在被介紹的時候點了點頭,二姑則有點兒暈眩,老 毛病,人一多就不知該怎麼辦纔好,扎着兩隻手,滿臉誇張的要待客的熱情,高家只要有人開口說話,二姑就跟着“嗯,對,嗯,對”地捧哏,直到大家都坐下了,二姑還在傻愣地站着,高遠拉了拉二姑,二姑才直不楞地落座。

起先都還客客氣氣的,問最近的身體健康,生意狀況,國內經濟形勢,國際政治風起雲涌,及至酒過三巡,談話開始往小而實際的方向發展,從高樹離的“大日子的時候咱們還有什麼不到的地方嗎?”開始,具體到出席婚宴的人數變動,結親的時辰,屋內傢俱的擺放朝向,鏡子的遮蓋等諸多瑣碎禁忌的問題,女眷們的參與度直線上升,這時,姑母們參與的必要性便體現出來了,兩方里說到一起去了,大家便都說好:“你看你看,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說岔了,姑母們便自動是外人,男親們便好出來轉圜,“哎呀,那是你們家的講究,我們不論這個”。

一晚上,雙方的姑母被撥楞得像撥浪鼓,一會兒是家裡人,一會兒是外人,兩方的母親都支棱着耳朵,不方便直接發話而全憑眼色指揮姑母脣來舌往,唯有三嬸一人正襟危坐如聽交響樂般安靜。

及至七零八碎都交換完畢,意外的冷場了一會兒,爲了暖場,慣例的把話題往孩子們身上扯,“孩子們看着真好”,“是呢,越看越有夫妻相”,“你說在學校的時候沒見過,畢了業倒是認識了”,“說的就是呢,緣分是脫不開的”。

一時又沒話說了,然而誰也不肯先起身,這種會面女方太早起身告辭會讓男方覺得惶恐,馬上就會託三親六戚過去追問,是哪裡不滿意了?而男方主動起身則不啻於直接宣佈這事黃了,所以一定要熱絡到難分難捨,談到無話可說,幾起幾落,也不分手,直至睡意徹底戰勝人性,才能顯得不生分而透着滿意。

話題是從人造衛星發射突然地落到高遠身上的,於蕙蘭提起的,親家母在大學教書,有合適的給我們老大想着點兒。

親家母臉上透着異常的客氣,慈祥肯定不是慈祥,厭惡也還不至於,介於中間的那麼點兒難以拿捏的似是而非的表情,高遠看得直納悶,難道姻親之間也有這麼靈犀的心理感應,能乍見之下就跟着高平一起討厭自己?

就是不知道老大是什麼脾氣性體呢,不好給介紹哦。笑得有那麼點兒別樣的深意,弄得高遠心裡毛毛的,不知這是從哪裡來的恨意。

於蕙蘭也察覺到了,看了親家母一眼,覺得氣氛有異又一時弄不清倒底哪裡出了錯,雖遲疑着但是也說了,他能有什麼要求啊,人家不嫌棄他就不錯了。

嗯。親家母沒再接話,一直就那麼笑眯眯地陰晴不定地看着高遠。

親家公倒是開口了,如常的家常口吻,聽說老大比較厲害呀!

高氏一族恍惚間彷彿同時咂摸出點兒特別的滋味兒,但那滋味兒又不明顯暫時又讓人嗅不出什麼危險的氣息,高樹離笑着打了個哈哈,說,他呀,架子搭在外面的,空長了一張臉,人樣子看着是精明,其實專門吃虧上當。

那不盡然,有時候反而自己老子看兒子倒是不準的,聽說,老大已經把家裡的生意都拿到自己手裡去了?

女方父親一句話讓高家一家都一激靈,就連迷糊的二姑都大驚失色地看了高平一眼,所謂家醜不可外揚!

高樹離與於蕙蘭夫婦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半天在人家面前支着架子裝和睦,感情一早就被人家摸了老底,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身上那幾千幾萬的套裝華服,剛纔在人家面前的侃侃而談,這會兒都成了笑話,人家心裡明鏡般地知道你們一家子幾斤幾兩,指不定心裡有多瞧不上這一家子的做派呢!

枉費了在這個孩子身上的一腔深情了,知道他不成器也咬牙替他撐着,卻不承想他如此不成器,把他孃老子的底兒向人家掏了個精光!

這個兒子算白養了,擎等着送給別人了,什麼也別說,就這麼讓人家領走,給自己留最後一分顏面。於蕙蘭一輩子爭強好勝,這會兒面如死灰,坐的好好的突然晃了一晃,未幾又強作鎮定,慘然地笑了笑,老高這些年心臟不好,我又有個偏頭疼的毛病,公司的確是老大在管呢。

高遠坐在她對面遠遠地看過去,心裡不知是痛還是恨,轉過臉去看看高平,他倒是與未婚妻同心協力呢,倆人一起眼觀鼻,鼻觀心,在那裡靜坐,抗議一般,誰的臉色也不看,知道的這是高樹離的兒子,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對方帶着自己受了欺負的兒子來出氣的。

父母還要再怎麼支持他?自己前後兩年多的心血平白無故被拿走放到他手裡,又差點兒從他手裡全盤失去,家裡對他連一句責備都不曾有過,還要怎樣遷就?!結果他還要到別人家裡搬弄是非!

想到這裡不禁怒從胸口起,臉色都變了,三嬸輕咳了一聲,按住了高遠。

高家兄弟姐妹五人,有一個共同的毛病,一肚子直腸子,只要碰到不能拍桌子瞪眼睛的場合,他們就幹吃虧,沒一個人能靈巧地接上話來,過後的處理方式就是回家砸自個兒,反而正事就忍氣吞聲的過了。

高樹離不錯眼珠地盯着高平,希望他能擡起頭來看看自己,哪怕他能說句“家裡的公司,不管誰管都是家裡的公司”,高家的臉面也算保住了,可他就坐在那裡,真真正正的在生高家的氣,這才意識到兒子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家,開始爲自己籌謀利益了,自己一腔火熱地還把他當作手心裡的肉捧着,供着,只怕他那裡已經撇得乾乾淨淨了,這麼一想突然有種老年遲暮孤苦無依的淒涼,不禁就眼眶一熱。

三嬸在對面看着,不僅驚奇這一家子欺負自家人的能耐,更驚愕他們在外面忍氣吞聲的本事,不能幹坐着就這麼散了場,就這麼吃了啞巴虧走,這不成了一家子窩囊廢了嘛,便替高家開口,要說這做父母的啊倒底還是嬌慣小的,他哥籌備起來的公司直接讓父母拿過來塞他手裡,不過幾個月,他差點兒把公司弄散架,要說這都怪高平呢,高平肯定不願意,是不是?

高平這會兒倒擡起頭了,恨恨地看着三嬸,不明白怎麼會這麼說自己。

你看,現在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兒呢!三嬸瞅着高平說,哎呀,那就往後親家多費費心吧,他在我哥嫂手裡肯定是磨鍊不出來了,捨不得打,捨不得罵,捨不得說,還能怎麼辦呢,往後小靜啊,你也得多費心呢。

對對對,我們都多費心,現在的年輕人都不讓人省心。

一頓飯,歡天喜地地來,各自戳着心窩子散了。

打從酒店出來,高家兄弟姐妹都覺得窩火,一句話都沒有,直接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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