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動的車身幾乎要將人的身子都顛散了。
陳小練從半夢半醒之中醒來，下意識的換了個姿勢。
身子下的座位，皮墊子已經破得千瘡百孔，裡面的海綿早已經爛透掉了，身手一摸就能摸到裡面的金屬架子。
這種椅子，若是坐上幾分鐘還行，坐上幾個小時，再加上一路顛簸，真的能叫人去掉半條命。
而陳小練，在這顛簸之中已經坐了足足有三個多小時了。
這是一家小型螺旋槳飛機，機身破敗不堪，發動機的聲音就好像得了氣管炎的病人一樣，坐在飛機之中，讓人提心吊膽，生怕它什麼時候就會莫名熄火。
機身的蒙皮已經大部分脫落，有的地方，甚至就是用鐵條訂了上去。
最恐怖的是，前面的駕駛艙裡，那個滿身酒氣的飛行員，一隻手裡還拿着一個偏平酒壺，時不時的還抿上一口。
陳小練坐在座位上，就能聞到那濃烈的酒氣。
“傑克！到底還有多久！！”陳小練爬了起來，看了一眼腕錶：“你∴過只要三個小時的，現在已經過了！”
飛行員傑克回頭，咧嘴一笑，露出兩顆金牙，大聲道：“快了！剛纔遇到了點氣流，放心好了我的貴客！我這飛機老雖然老了點，但還能撐得住！”
這個飛行員傑克，是陳小練在尼日利亞東部的某個小鎮裡找到的。
至於傑克是不是他的真名……鬼才知道！
尼日利亞礦產豐富，在境內有許多礦場，也有許多這種小型的，呃……“私人航空公司”。
這些傢伙都是走私販子，或者是幹些不白不黑的事情。
西方大國在非洲角力博弈數十年。在整個非洲留下了一大堆爛攤子。毫無疑問，傑克就是其中的一個“歷史遺留問題”。
這傢伙自稱當過傭兵，還是大名鼎鼎當某國海外兵團。
雖然陳小練覺得這傢伙多半是在吹牛，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真的有一架飛機！
雖然這飛機早已經過了報廢的日限。
傑克常年混跡在尼日利亞，專門給一些西方來的豪客們服務。他是那種混跡在泥潭裡的地頭蛇。什麼路子都有。
你要女人，要槍械，要鑽石，要走私物品……他什麼都能搞到。
當然了，飛機是他的主營項目。
有很多來非洲淘金找機會的豪客，都會僱傭他的飛機。用來到處找礦脈，或者……幹些軍火走私的生意。
陳小練是在阿布賈，通過一箇中間人的關係，聯繫上了這個老傑克。那個中間人是喬老頭子提供的。
鬼知道喬老頭子怎麼會在非洲如此神通廣大——這個問題陳小練就暫且不去想了。
不過老傑克的確有用。陳小練給了他兩卷綠油油的美鈔，老傑克就屁顛屁顛的幫陳小練解決了許多問題。
給養，物資，甚至還有大半箱槍械。
天知道這傢伙從哪裡掏來的槍械。其中一把ak47，槍托都掉了，用木頭訂了上去。射擊的時候，打一梭子子彈就會卡上幾下。
不過按照老傑克的話說：嚇唬嚇唬人還是足夠的。
在非洲就着條件，想要好的。就沒辦法了。
——這傢伙以前一定走私過軍火！
陳小練心中猜測。
除了那些兀自，和飛機交通工具之外。老傑克提供給了陳小練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
一張克穆比亞國家地圖！！
這東西可是稀罕物品！
克穆比亞被那個扎伊德將軍禍害得不輕，整個國家政府機構幾乎都是擺設，自然沒有什麼國家文教部門，地圖這東西，據說克穆比亞國家政府自從1999年前扎伊德就職總統後，15年來。就沒有印刷過一張！！
這張地圖也不知道老傑克是從哪裡弄來的。
用老傑克的話來說，克穆比亞國家的領空是向全世界開放的！
這個國家沒有空軍！沒有防空防禦力量……全國就只有兩家武裝直升機，還是總統扎伊德的私人座駕。
所以……克穆比亞的天空，是自由的，不設防的。
陳小練告訴老傑克自己要去克穆比亞首都卡布卡。老傑克就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看待這個東方年輕人了。
嗯，雖然陳小練給自己適當了化了點妝，塗了些油彩，但依然掩飾不住臉嫩。
老傑克告訴陳小練，若是想淘金，最好去剛果，或者加蓬，而克穆比亞……
“那是上帝都遺忘的地方。那個地方除了泥土就是沙子，什麼都沒有。”老傑克告訴陳小練：“二十多年來，不知道多少找礦的人去過，十多年前，法國人和德國人去過兩次，說是找到過礦，但是後來都發現找錯了。所以，去克穆比亞，是在非洲做生意的豪客們眼中的笑話。那個地方沒有錢，就連軍火販子都不怎麼肯去，因爲扎伊德是個窮鬼，他付不起買軍火的錢，也特別小氣。”
這個道理陳小練倒是明白。
你手裡有再好的貨物，客戶沒有購買力也是白搭。
老傑克大概把自己當成了一個菜鳥軍火商，以爲自己想跑去克穆比亞碰運氣吧。
飛機很顯然是老傑克改裝過的，外掛了兩個副油箱，用來加長續航能力。
但是縱然如此，飛機進入克穆比亞領空後，老傑克還是不能繼續往前了。
他必須要留下足夠的油料返航。
他可不願意降落在克穆比亞！
一來是因爲那裡沒有機場。二來，他也不敢！
用老傑克的話來說，那個地方就是個強盜窩。
窮瘋的了地方。
十幾年前扎伊德政變上位後，就根本沒怎麼管理過這個國家。
他說是總統，其實扎伊德只控制了首都卡布卡和周圍的地區，其他的地方基本上是四不管。
他手下的國家國防軍也是一羣強盜。那些黑鬼窮瘋了什麼都搶。
若是膽敢在那個地方降落的話，自己多半就別想回去了。
老傑克還說，克穆比亞最著名的一個笑話是：三年前，他們自己的軍隊搶劫了本國的內務部長的車隊。
那些當兵的手裡有槍，除了扎伊德還能鎮住他們之外，其他的誰都不行。
只要你身上帶着值錢的東西。只要他們手裡有槍，那麼他們就是狼，你就是羊！
所以，老傑克給陳小練建議的路線是……
“差不多了！”
駕駛艙裡，老傑克喝掉了最後一滴酒，用力打了個嗝，噴出一嘴的酒氣。
陳小練鑽進駕駛艙，腳下還被一個空就瓶子絆了一下。
老傑克指着窗外：“前面你就可以跳傘了。”
“好！！”陳小練大聲吼叫着。
老傑克咧嘴笑：“記住我告訴你的話！跳傘後，走道路。別鑽樹林。往東南走，找一個叫納也的鎮子……鎮子上有一個傢伙叫獨眼，你可以找他幫忙，他是我認識的唯一的嚮導。
如果你運氣好的話，或許他還能給你弄一輛車。
當然，如果你運氣好的話。
我已經幾年沒見過獨眼了，也許他已經死掉了，也許他還活着做這行生意。總之，就靠你的運氣了。”
“如果我找不到獨眼呢？萬一他死掉了呢？”陳小練大聲問道。
“那就祈禱吧！問上帝該怎麼辦！哈哈哈哈！”老傑克狂笑幾聲。
跳傘的時候。老傑克丟給了陳小練兩個傘包。
“爲什麼要兩個？”
“這些東西都是十幾年前的老貨了，天知道還打不打得開！你多帶一個吧！如果兩個都沒用的話……那你就……”
“那就祈禱，問上帝，對吧？”
“沒錯，哈哈哈哈！！”
陳小練穿上傘包，揹着行囊。打開艙門到時候，他被迎面的狂風吹得睜不開眼睛。
看着機艙外天地彷彿都在晃動，陳小練心中嘟囔了一句：法克！
他縱身一躍！
……
狂風在耳邊呼嘯，陳小練張開雙臂，努力的保持平衡。
他不是第一次跳傘。事實上他之前喜歡到處旅遊。在國外旅遊的時候跳過兩次。
也不知道上帝是不是真的存在，還是祈禱起了作用，傘包順利的打開。
陳小練降落的地點偏離了一點，不過大體來說還算順利，就是落地的時候，屁股膈在了一塊石頭上，讓他疼了一小會兒。
擡頭看着天空上盤旋而過的老傑克的飛機，陳小練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見，對天空揮了揮手，掉頭認準了方向開始行走。
老傑克那兒買的物資，大部分都塞進了儲物腕錶裡，陳小練穿着軍靴，穿着迷彩作訓服，帶着帽子，臉上塗抹着有菜，拿出了一把狗腿刀在手裡提着，大步朝着東南方向行走。
兩個小時後，他看了看地圖，找到了正確的位置。
老傑克說的那個叫納也的小鎮。
但是讓陳小練無奈的是……
他並不是找不到老傑克說的那個獨眼。
而是……
整個小鎮都沒了！夷爲了平地！
看着面前破敗的斷壁殘垣，很顯然，這裡發生過一場大火。
房屋建築都被燒光了，只留下一些廢墟。
鎮子口的幾個木架子上，釘着十多具屍體，大部分已經風乾，而且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很顯然是被某些野獸啃食掉了。
這地方至少有幾個月沒有人來過了！
陳小練做出了判斷。
強忍着心中的噁心，陳小練還是邁步走進了這個小鎮裡。
半個小時後，他找到了老傑克說的獨眼的家。
一個修理鋪。
那個傳聞中的獨眼，沒找到，不過陳小練找到了他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