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商海大學,無論是已步入社會的精英白領,還是將聯考的莘莘學子,對它都不陌生,它是許多人追逐夢想的天堂,卻也是更多人追求不到的遺憾;不僅僅是因爲考進商海大學,就等於半隻腳踏入了上流社會的大門,擁有至高無上的榮譽和無可限量的前途,最重要的是,這裡的學生並不是死命研究學問的書呆子,他們各自還擁有着傲人的家世背景。
換句話說,如果你只是一名學習上拔尖的優等生,並不見得會被商海大學錄取,但你在成績優異的情況下,還是某集團的富家公子,或是某政界人士的千金,你就有絕對的資格進入這裡,與看對眼的學子談談情、戀戀愛,拉拉小手、親親小嘴。
商海大學的戀愛有其獨有的校風,因爲這戀愛的背後利益有着許多辛酸血淚史。
許多人把商海大學定義爲是進入上等社會最好的途徑,它把商政各個家族的子弟聚攏在一起,享受着不受外界干擾的最優秀的教育;不僅如此,有些看對眼的政界千金和富家公子,也會藉此進行名副其實的商政聯姻,讓富人更富,而窮人也只能望洋興嘆。
所以商海大學的創始人早有預料的在建校初期,就規定凡是報考商海大學的學生之中,沒有商政背景的前一百名,可以擇優錄取,這無疑讓懷有灰姑娘夢想,或者想少奮鬥幾十年的小夥子們,拚了小命的擠破頭,就是爲了進入商海大學來一場現實版「麻雀變鳳凰」的故事。
其實,幾十年來的校史記載,麻雀變鳳凰的機率雖然小,但也並不是沒有發生過,比如說,二十年前商海大學校史上最轟動的戀情,歐亞集團總裁沈儒的二公子,還沒畢業就和當年以第一名成績入校的灰姑娘結婚了。
那段歲月,如今已漸漸褪色,卻是一屆又一屆,憑藉真材實料考進商海大學的學子們奮鬥的動力。
按常理分析,商海大學這所開啓上流社會大門的貴族名校,所有家長都盼望自己的子女考上,可是事情偏偏有那麼個例外。
向晚晴怎麼也想不到,當她把商海大學的錄取通知單遞給父母時,他倆就算不鼓舞狂歡,至少也應該來一段慷慨激昂的祝賀詞之類,沒想到,卻迎來一聲厲喝:「我不同意!」首先發難的是向爸爸。
向國臣還有些激動地從沙發上直接站了起來,手裡握着那張錄取通知單,看也不看地摔在地上。
「老爸!」向晚晴吃驚地瞪着她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清純俏麗的小臉上不滿地撅起嘴巴,「你反對也沒有用,這是我的夢想。」
向晚晴實在沒想到一向溫和的老爸居然會對她怒吼,心中的委屈迅速涌上心頭。
「你的夢想?」向爸爸雖然已經四十有二,眼角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幾條深凹進去的皺紋,無論是生氣還是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都是眯眯的,但他還是怒不可支地回瞪着向晚晴,看起來比晚晴還要氣呼呼地,「我是爸爸,我作主。」
向晚晴兩眼一翻,直接跳過老爸厚重的身子,看向他身後盤發端莊的女人,二話未說先撲了過去,甜膩膩地撒嬌道:「媽,你看老爸,全然忘記我們家的家規,『在重大家庭會議上,少數服從多數的決定』,媽你一定是支持我的對不對?這樣老爸就不可以反對了。」
向晚晴信心十足地叉起腰,迎向爸爸的怒視,「媽,大聲告訴老爸,你到底支持誰?」
而向媽媽,路天驕只是坐在沙發上沉默着,像是全然沒有看到客廳裡火藥味十足的火花碰撞,自顧自地陷入自己的沉思中許久,久到連向晚晴都發現她的不對,不解地回過頭輕喚了一聲:「媽?」
路天驕這纔有所反應地擡起頭,眼神很堅定,動作更堅定,她彎腰撿起那張錄取通知單,眼睛眨也不眨地伸手就撕了個粉碎,雪花似的紙片頓時在客廳中飄灑,其中夾着向媽媽冷冷的語調:「我也反對。」
仲夏深夜的蟬像是上了永不停歇的發條,一直隱匿在靜謐的黑幕中吵個不停。
向晚晴躺在牀上,不知道第幾百次翻過身難以入睡,她就是猜不透、也想不通,爲什麼一向疼愛自己的父母,得知自己考上商海大學居然會是如此大的反應!不支援也就罷了,甚至連錄取通知單都撕毀了,這讓向晚晴樂觀的性子,頭一次在這美好的夜晚有些低落。
皎潔的月光順着輕薄的紗簾,涼涼地照在向晚晴姣好的臉龐上,她之所以要考上商海大學,是因爲那裡有她的夢想,一個編織了八年的愛戀。
小時候因爲父母工作的關係,向晚晴一家三口一直住在很偏遠的郊區,那裡雖然離市中心比較遠,卻依山傍水,空氣新鮮,正是如此,很多非富即貴的人也同樣選擇那裡的別墅區居住,只不過向晚晴家與別墅區隔着一條很寬的馬路。
向晚晴記得那年她十歲,有一天放學,她遠遠地看見隔着一條馬路的住宅區裡走出一個男孩,男孩看起來就像是從童話裡走出來的小王子,陽光映着男孩臉龐上淺淺的小酒窩,一笑都能遮去太陽的光輝。
那是向晚晴見過最溫暖人心的男孩子,雖然他看起來比她高了整整一個頭,可是向晚晴很快認識了那個小王子一樣的男孩,並記住了他的名字,沈陌。
那大概是世間上最純潔、最動人的初遇,陽光下的他們就此相識,雖然是孩提時的玩伴,卻撥動了孩子們幼嫩的心扉;那一年的夏天邂逅,在向晚晴心中種下了一顆叫作「愛」的種子。
沈陌總是噙着淺淺的酒窩,舉着芭蕉葉子,遮住向晚晴頭上似火的驕陽,用最稚嫩的聲音柔柔說道:「晚晴,將來長大了,我一定要娶你做我的新娘。」
向晚晴傻傻地仰起扎着兩條小辮子的腦袋,似懂非懂、又認真的用力點着頭,「嗯!晚晴將來一定要嫁給陌哥哥。」
似清風般的誓言,在他倆心間最柔軟的地方劃過,只不過如今看來已物是人非了。
向晚晴的回憶在誓言中打斷,她不想繼續想下去,接下來的故事發展,不過是很俗套的,如同那些電視劇裡纔會出現的情節罷了,沒過多久,沈陌的父母搬離別墅區,去了臺北,然後他們就如同許許多多青梅竹馬的結局一樣,無疾而終了。
向晚晴記起,當年得知沈陌突然不告而別,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嚎啕大哭了三天三夜,那時候她並不知道那是失戀的淚水,只是覺得少了一個玩伴,世上就少了一個可以陪在自己身邊的人。
這些年,向晚晴暗自把兒時的誓言,默默地擱在記憶的角落裡珍藏,對她來說那不過是一段回憶罷了,直到去年她的好姊妹考上了商海大學,有一次談起學校的風雲人物竟然是沈陌,那顆多年前偷偷埋藏在心底的「愛」的種子,一夜之間就破土而出。
向晚晴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進商海大學,去看看那個當年叫沈陌的男孩,看他是否還記得自己,笑起來的時候是否還有着淺淺的小酒窩,問他是否還記得當初的誓言;因此,向晚晴用盡了一百二十分的努力,拚命學習,就是爲了考進商海大學。
誰知世事難料,竟然會出現剛剛父母強烈反對的那一幕,想到這,向晚晴氣餒的鬥志再次燃燒起來,她一下子從牀上彈了起來,舉起雙臂在心裡高呼道,我一定要去商海大學!她當然不敢喊出聲,不然隔壁的父母聽見,搞不好會揍她一頓。
眼看着連樹梢上的蟬都在深夜默默入睡,向晚晴終於作了一個無悔的決定,「三十六計,走爲上策」。
趁着月黑風高,夜深人靜,向晚晴揹着準備好的行囊,一隻腳掛在窗戶上,另一隻手撐着邊緣,把心一橫,順着打好結的童軍繩爬下樓。
她要去商海大學,她要見到沈陌,她要兌現當初的諾言,然後告訴他,陌哥哥,我喜歡你很久了,我、要、嫁、給、你!
所以這一步叛逆的出逃是必然的,向晚晴跑了許久,回過頭遠遠地看着已經模糊的家,只能在心裡默默地說着,對不起,老爸、老媽,爲了夢想,我一定要這麼做!
此時,向家二樓的窗臺上,向爸爸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女兒跑離的方向,甚至早已看不見她嬌小的身影,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
「老向。」他身邊的向媽媽靠着他寬厚的肩膀,柔聲說着:「晚晴已經長大了,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雖然我們不想讓她重蹈我們的覆轍,但是做爲父母也必須爲她祝福。」
「哇!晚晴,你真的是太剽悍了。」
這是一間女生公寓,狹窄的房間裡,肩並肩坐着兩個年輕的女孩子,一頭短髮的女孩說完話,一把攬過身邊向晚晴的肩膀。
「毛絨絨同學,大熱天的不要靠我那麼近啦!真的很熱。」向晚晴拍掉她粘糊糊的爪子,繼續埋頭吃着泡麪,開玩笑,她可是滴水未進地坐了一夜的車纔到臺北。
雖然這間小小的房間看起來只能容得下一個人睡,可是既然走到這一步,向晚晴就不會後悔,更何況她還有多年的死黨當後援。
「晚晴,你上商海大學真的就只爲了沈陌一個人?」毛絨絨在心裡默默地腹誹,爲了一個人拋棄整片大森林,這個想法真是傻透了。
向晚晴嘴裡塞着泡麪,無法回答,只是一個勁地點頭。
「可是……」毛絨絨抓了抓滿頭蓬亂的頭髮,有些不安地看着正和泡麪奮鬥的向晚晴,有些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告訴她。
「怎麼?你不……歡迎我?」向晚晴嘴裡正嚼着面,口齒不清地含糊道。
「怎麼會!」毛絨絨大聲反駁道:「你在這裡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不管做什麼都沒問題,反正開學的時候你就要搬去學校住啦!」
「那你在可是什麼?」向晚晴眨着眼睛不解地問道,真是奇怪,她這個好姐妹就是直腸子,從來不會有事瞞着她,這個時候吞吞吐吐的肯定是有問題。
該不會是……「毛絨絨同學,你不會是有男朋友了吧?」所以她住在這裡不方便?如果是那樣就真的糟糕了。
向晚晴正這麼想着,頭上就捱了一個爆慄,爆慄實施者正是毛絨絨同學。
毛絨絨受不了向晚晴的白癡,丟給她一個大大的衛生眼,「瞎說什麼啊!我是想,你這次離家匆忙,身上也沒帶什麼錢,可是離開學還有一個月,不如你和我一起去酒吧打工吧?」
「打工?」向晚晴低着頭喃喃道,不到一秒鐘兩眼馬上呈星星狀,「好啊,聽起來不錯,反正我也不能在你這白吃白喝」
這個笨蛋說得這麼輕鬆,她以爲打工是去玩嗎?毛絨絨心裡感嘆,真是受不了這隻天然呆,可是事已至此,又不能現在就告訴向晚晴,其實沈陌在大學裡已經有女朋友這件事。
想到這,毛絨絨不禁懊惱,她當初就很後悔把沈陌在商海大學的事告訴向晚晴,明知道她腦袋單純、做事固執,可是後來一想,向晚晴不可能考得進商海大學;誰料到,錄取率只有百分之二的商海大學,居然讓平時成績只在中等的向晚晴考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