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高昂又醒了過來,重新睜開了雙眼。
他下意識的雙手雙腳使勁,想要抓緊陡峭光滑的山體岩石,這一次,他的意識指令就毫無阻礙的指揮動了身體,手腳馬上就用力使出了抓的動作。
只不過他抓到的已經不是堅硬的岩石,而是軟軟的被單。
他頓時一愣,腦海之中馬上就浮現許多非常熟悉卻又非常陌生的信息來。
原來,他竟然又神魂穿越回去了地球!或者說某個地球!
時間節點應該是在他和馬巖在城鄉結合部開了理貨點的一年半後,是在上一次神識穿越回去這理貨點的大概一年以前,所以他還沒有被那個一臉憨厚的小夥計小張毒死。
他和馬巖決定多積攢一些錢,再買一臺大貨車,替換掉原來那臺老舊的中型貨廂車,然後拓展更多的業務擴大經營,所以兩人就更加拼命了。
這不,已經開始陰冷的晚秋,夜裡快十點鐘了,他們還在辛苦清理舊貨,他的底子比馬巖差了不少,實在頂不住了就躺了一會,這時才醒來,然後就發現自己神魂穿越了。
這時,牀邊桌面上忽然響起一個老土的電話鈴聲,是馬巖的電話。
馬巖衝過來接通了電話,說不了幾句就非常憤怒的吼了起來:“你他*媽的把老子賣了,老子都湊不夠三十萬!這種女人,我老馬家娶不起!”然後就啪的一聲把手機砸在了桌子上。
高昂十分無奈的笑了笑,並沒有開口勸解,因爲他知道此事他根本無法勸解,這種事情就只有一種東西可以勸解,那就是足夠的鈔票,可惜他沒有。
原來,馬巖二十七歲的兒子馬大富談了一個女朋友,叫做李巧美,開始談婚論嫁了,但女方媽媽咬死了要三十萬彩禮,並且必須在三個月內給足,否則就讓兩人分手,安排李巧美另嫁他人。
馬巖一個農民工,怎麼拿得出這麼多錢?所以只好勸兒子放棄,但馬大富太愛李巧美,非她不娶,以死相逼,逼馬巖想辦法。
更關鍵的是,馬大富不僅出身普通,相貌也普通,還只是普通大本畢業,在小公司任職,每月工資不到五千,這種條件也很難再找到女朋友。
因此,馬巖不得不咬牙四處求借,東拼西湊的,包括借走了高昂僅有的兩萬,還欠十六萬,這些日子心情煩躁的不行。
高昂站了起來,倒了一杯水,遞給了馬巖。
馬巖咕嚕一下吞了一大口,怒火稍微有些平息,但還是非常憤怒的罵道:“這狗日世道!當老子的如果沒錢,當兒子的連女人都娶不起了!他*媽的,他才畢業三年,上哪找三十萬?”
高昂還只能是無奈的笑了笑,沒有心情開口,世道人心已經如此,他還能說些什麼?
馬巖還在無法壓抑的罵着,高昂就拍了拍馬巖的肩膀,走過去理貨了。
不一會之後,馬巖的電話又響了。
這一次顯然不是他兒子打過來催錢,好像是他們的貨代中介周紹榮周扒皮,馬巖越說聲音越小,後來乾脆就走到外面去,高昂就再也聽不到馬巖說話的聲音了。
他不知道的是,這是這個電話,或者準確的來說,還是那可怕的三十萬彩禮,將馬巖一步一步的逼入了深淵。
理貨點外面,馬巖一臉的猶豫掙扎之色,對着電話低聲說道:“周老闆,這事我真不能幹!那可是犯法的!”
“屁的犯法!操弄得好就不犯法!”
電話裡頭的是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正是馬巖和高昂的貨代中介周扒皮。
周扒皮的聲音有些大,即使沒有開免提,靠近一些都能聽得到,幸好此時已是深夜,周圍無人,“老子都已經安排好一切,就差你了!”
馬巖想要掛掉電話,但卻捨不得,想要拒絕,但口中卻是說道:“真不行啊,這事真的犯法!”
“我他*媽的,你怎麼這麼死腦筋!老子都說了,已經非常周密的安排好一切了!事後沒有任何人能夠發現是我們做的!”
周扒皮繼續低吼着,稍微停頓一下,然後放平了聲調,緩緩的說道:“你等着,老子馬上就過來,不,你那裡高昂那小子在,我開車到村口,你現在就過來!”
馬巖掛斷了電話,一臉的猶豫,好久之後才走回去對高昂低聲說道:“我有事出去一會。”
“好。”高昂也不問緣由就點了點頭,他並不想去管馬巖的私事。
不久之後,馬巖就走到了村口,周扒皮有些老舊的奧迪已經停在了那裡。
馬巖走到車門邊,還是有些遲疑,周扒皮就打開了車門低吼了一聲:“進來!”
周扒皮不等馬巖坐好,就砰一聲關緊了車門,然後一腳油門下去,飛一般的開走了。
車子到了野外比較荒涼處才停了下來,兩人也沒有下車,就在車裡面說話。
周扒皮低聲說道:“老馬,你儘管放心,我做足了功夫的。我和王明輝都已經細細推算過了,只要我們用偷樑換柱的方式,將倉庫裡面最名貴的中藥材一點一點的偷偷換走,然後設計一場電線短路引起的火災,將倉庫燒了,事後誰也發覺不了。”
“你也知道,王佔財現在已經很少親自過問倉庫的具體事情,都是他的侄子王明輝在管,王明輝找個機會破壞倉庫的監控,以此爲藉口,在慢慢聯絡維修的時間內,我們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藥材調包。”
“那個中藥材倉庫的火災危險性勉強屬於丁戊類,王佔財又孤寒吝嗇,開始租賃那個倉庫的時候還沒有大發,所以他一直都不捨得安裝整套自動滅火噴淋系統,只裝了三個假假的噴頭做樣子,後來一直沒事,他就不再管了,所以,等我們調包之後,就能夠一把火將所有假藥材燒個乾淨,最後查無可查。”
“那個倉庫原來是老舊廠房,電線短路是常有的事,我們點火前就造成幾個地方短路,而且,我查過了,我們只要潑上高純度的酒精,充分燃燒後酒精就會化成水和二氧化碳,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到時候就算警察細心調查,最終也絕對發現不了有人放火!”
“而且那些警察大人們可沒那麼閒,也沒有那個心思和精力去揪着沒有證據的懷疑徹查到底,一定會按照一般自然火災結案的。”
“這樣一來,王佔財的損失自然有保險公司理賠,事後沒有人懷疑,沒有人追究,我們只要暗中發財,不張揚,什麼事都不會有!”
“至於藥材銷路的問題,也根本不用擔心,王明輝在王佔財手下幹了快十年,對藥材銷售熟門熟路,私下也經常買賣過不少私貨,那批名貴的中藥材,又是價值很高的人蔘和冬蟲草之類,需求旺盛,很容易脫手,買家買到便宜的真貨,自然也不會聲張,所以我們在一兩個月內將那批名貴的中藥材賣掉也不是什麼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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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輝細細算過了,那批中藥材市價八百七十多萬,我們偷偷去賣至少能按三成起價,那就是至少也能賣兩百四十萬,這樣一來,我們每人就可以分到至少八十萬了!這樣一來,你兒子那三十萬彩禮不就有了嗎?你還用得着像現在這樣到處苦苦求人?這事成了,你從我這裡借的那一萬五也不用你還了!”
馬巖嘴裡嚅囁着,說不出話來,但眼神有些閃爍,隱隱有貪婪之色。
周扒皮決定再加一把火,緩緩的說道:“老馬,這事我前前後後籌謀了兩個多月,也已經求了你一個星期,說實話,我賭球也欠了一屁股債,這事不幹也得幹了,你如果還當我老周是朋友,記得那些年我對你的照顧,你就幫我這一把。”
“還有,你那兒子就一根筋,愛得那個女人死去活來的,如果三個月後你湊不夠彩禮,那個女人嫁給了別人,你兒子可就不好說了,說不定哪天就沉河裡了。”
“老馬,這世道笑貧不笑娼,看富不看搶!那麼多富人,又有幾個乾淨的?在老子看來,沒有幾個!而且我們只放火不傷人,最終只是保險公司出錢,保險公司富得流油,那麼一點點錢對他們算得了什麼?”
“老馬,想想你兒子,他以後幸不幸福,甚至三個月後還能不能好好活着,就靠你了!”
不過,馬巖還是咬緊了牙關,沒有說話,他仍然還是過不了自己最後的良知。
就在這時,他的電話又響了,又是他兒子馬大富,馬大富的聲音十分惶急,說着說着就隱隱有哭腔了:“老爸,小美剛纔說了,她媽見我們連第一筆錢都沒有付,就決定安排她去相親了,明天她就去相親了!”
“聽小美說,那個相親對象雖然年紀大了一些,已經四十五了,但是個小包工頭,願意出四十萬彩禮,我怕……我怕小美看上了他,明天直接就跟他……嗚嗚……我不想活了。”
馬巖眼中噴出一股無奈之極的怒火,咬着牙狠狠的說道:“老子現在就給你轉十萬,你先給她!老子答應你,三個月之內,一定給你補齊剩下的二十萬!”
接着就恨恨的按斷了通話,在微信上給馬大富轉了十萬現金。
周扒皮見狀,非常開心的笑了,拍了拍馬巖的肩膀,說道:“老馬,這就對了嘛!錢他*媽的就是個王八蛋!但男人沒錢連王八蛋都做不成!走,你那些破貨也不要去理了,老子帶你先去爽一把!”然後就發動汽車,一溜煙的往城裡跑。
他並沒有發現,此時的馬巖軟軟的靠着座椅上,眼中滿是淚水,無聲無息的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