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昂向心島城快速行進之時,衛山城三千三百多裡外,一座普通的山峰之巔,霍青霜正在一絲不苟的構建着自己的小庭園。
這是她年輕的時候就形成的習慣,每到一個地方,只要待的時間稍稍長一點,她都無法忍受簡陋的臨時洞府或者死氣沉沉的靈器洞府,必須親自動手構建一個生機盎然的小庭園,晉級無望的這些年來,更是將她的小庭園建遍了三大城野外的荒山。
她從心島城打聽到高昂最近的消息之後,就判斷高昂大概率不會離開衛山城的三千里範圍,此時應該就躲在這個範圍內的深山之中,所以就決定在這裡守候,她倒要看一看真月宗、趙家和鹿鳴城城安司還會派什麼人來對付高昂這麼一個自發的抗魘志士!
反正她就要步入可怕的天人五衰,到哪裡去都是一樣,還不如在兵解之前,做一件讓自己舒心的事情,或者說慰解一下對師兄的思念之情。
她這種行爲,和俗世老人將死之前總要不斷翻看舊時老照片老物件的行爲非常類似,試圖要抓住這一生最掛念最美好的那些回憶,哪怕某件東西某個人只有那麼一點點和她那些回憶有關,她都要拼命的去抓住。
高昂雖然無論樣貌和才情都遠遠不如她的師兄,但愛管閒事和是非分明到有些迂腐這兩點卻很像她師兄,她當時看見高昂爲了一個根本不認識的小姑娘,都肯不求任何回報、冒着生命危險下深坑的時候,彷彿又看到了年輕時代那個讓她無比心醉的師兄。
所以,她絕對不能讓別人傷了高昂。
甚至,如果她還是巔峰狀態,此時就不是守在這裡,而是親自殺上趙家和真月宗直接爲高昂討個說法了。
不久之後,一個新的庭園就在茂密的樹林之中誕生,霍青霜滿意的拍了拍手,然後喚出一張躺椅,躺在小溪邊,緩緩的閉上雙眼。
慢慢的,她臉上深深的皺紋就舒展開來,嘴角浮現出非常甜蜜的笑容,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難以忘懷的美好往事。
時間迅速流逝,金秋的新月終於爬上高空,清秀的臉龐冷傲地俯視着整個大地,柔和的光芒漫遍了山野,卻始終都沒有辦法照耀到那無數黑暗的角落。
就在此時,霍青霜忽然睜開雙眼,緊接着身影一閃,眨眼間就上到千丈高空。
她面無表情的凌空站立,鄙夷的說道:“趙經致,你終於敢回來了。”
聲音尚未落下,她對面五十餘丈之外就有一道淡淡光芒閃動,出現了一個年青男子。
此人正是趙家的化神擎天柱趙經致。
和霍青霜的面無表情不同,趙經致英俊的臉上則充滿了輕鬆的笑容,說道:“我本以爲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報仇了,卻沒想到天道有眼,居然還讓你活在世上。”
“別那麼多廢話。”霍青霜冷冷的哼了一聲,“說吧,你來找我到底是爲什麼?就只是爲了報當年之仇?”
“我們之間的確沒什麼好說的。”趙經致也不隱瞞,化神修士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說什麼,“報當年之仇當然是主要的,另外,還想找你要一個人。”
“你找我要一個人?”霍青霜有些不解,但馬上就想到了高昂,忍不住嗤笑一聲,“切!你們趙家也真夠出息的,爲了一個築基後期,之前出動兩個元嬰中期就已經夠丟人的了,現在竟然出動人道巔峰的化神大能!難道其他趙家人全都是廢物垃圾不成?”
趙經致也不惱怒,緩緩的說道:“只要你爽快的交出高昂,我可以讓你死得愉快一些。”
“死得愉快一些?死還有愉快的說法?”霍青霜雙眼一眯,似乎有凌厲的光芒閃過,“趙經致,你是什麼人我還不知道?你那麼多廢話,不就是害怕被我拉去陪葬嗎?你如果有把握殺了我,又確保不會被我拉去陪葬的話,肯定早就動手了吧?”
“是嗎?你還有本事拉我去陪葬?”趙經致非常自信的淡淡一笑,忽然身體一震,整個人就迅速變淡,就好像紙上的水印被大火烘烤一般。
三四個呼吸之後,趙經致竟然就變成了一個淡淡的影像,模樣非常清晰,但卻好像飄浮在虛空中的一道光影,似乎還在這個空間,又似乎不在這個空間,十分的真實,又十分的虛幻。
“神念化虛!”霍青霜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驚道:“你竟然也修成了神念化虛!”
趙經致難掩得意的笑了,說道:“這也得多謝你師兄,如果不是他的逼迫,我也不能找到那個絕墟,在那裡得到感悟,修成化神中期和後期才能修煉的神念化虛!怎麼樣?我並不比你師兄差吧?如果你師兄現在還在,他未必就是我的對手了!”
“就你?和我師兄比?”霍青霜再次非常鄙夷的一笑:“師兄當年如果不是強行突破中期受了重傷,你能逃得了?就算你修成了神念化虛,在我師兄面前也是一團渣渣!他能徒手撕裂虛空,你能嗎?就你?給我師兄提鞋都不配!”
趙經致頓時臉色就黑了,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話來,
霍青霜的師兄在他那個時代,絕對就是天上最亮的星辰,風華絕代,冠蓋千古,無人可以比擬,的確不是他趙經致可以相提並論的,這一點他不得不承認,就連道心都不允許他在這一點上說謊。
好一會之後,趙經致才繼續黑着個臉,冷冷的說道:“霍青霜,我修成神念化虛,而你沒有,那你就無法攻擊到我,所以你必敗無疑,即使你拼命掙扎,最多也只能讓我多費一些功夫而已。你自己選吧,交出高昂然後自行兵解,或者我親自動手,拘禁你的神魂折磨千年!”
霍青霜的臉色也黑了,沒有說話。
化神之間的戰鬥,最終比的就是對空間奧義的領悟和掌握,她不會神念化虛,就無法鎖定趙經致的所在,她有再強大的攻擊都無濟於事,唯一能做的就是被動防禦,但趙經致卻可以從任何方位,在任何時間對她發起攻擊。
而且,趙經致對空間奧義的感悟遠遠超過她,她想逃都完全沒有機會。
這就是一場完全不對稱不公平的戰鬥,結果就只有一個,她一定會被趙經致耗死。
無奈之下,霍青霜只能妥協了,咬了咬牙,說道:“我可以自行兵解,但前提是你必須答應我,你以後不能對高昂出手。”
“好,沒問題,我答應你,你兵解之後,我不會親自對高昂出手。”趙經致馬上就答應了,區區一個築基後期而已,趙家有的是元嬰修士,何須他親自出手?
他笑了笑,對霍青霜伸出大拇指,讚道:“沒想到你和你師兄一個樣,都是一副熱心腸,爲了一個異姓弟子,竟然願意自行兵解,實在是令人佩服得緊。”
“別那麼多廢話,我不相信你的口頭承諾。”霍青霜柳眉一豎,伸出右手,一滴鮮血忽然從掌心中飄起,“我們必須立下神禁血誓,否則我就算要耗死,也要和你死戰到底!”
神禁血誓乃是化神修士之間的一種獨特誓約,專門針對神識,將血誓鎖入識海,倘若違背,識海就會自發紊亂,遭受反噬,非常有效,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化神大能都不願意立下神禁血誓。
至於普通的心魔血誓,對已經斬去心魔的人道巔峰化神大能不起作用了。
趙經致撇了撇嘴,說道:“霍青霜!你當老子傻了不成?想誆老子現身,然後近距離自爆拉老子陪葬?”
霍青霜淡淡說道:“你的神念化虛難道是假的?神念化虛一旦煉成就可以隨心所欲,你念頭一動,就可以融入虛空,遁至千里之外,還怕我近距離自爆?看來我師兄說得沒錯,你就是色厲內荏,看似豪橫實則膽怯,其實就是一個沒卵子的慫貨!”
趙經致頓時怒了,喝道:“老子縱橫一千多年,九死一生,遇到任何絕境困境都從無畏懼,斬殺了無數強者,所到之處神鬼辟易,你竟然敢說老子慫?!”
“哈哈!你不慫?你如果不慫,當初在我師兄面前爲什麼不敢說你從無畏懼?你如果不慫,我師兄還在的時候,你幹嘛躲到幾百萬裡之外?”
霍青霜頓時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遙遙的指着趙經致的鼻子說道,“你還有臉說你不慫?明知神念化虛可以隨心所欲的遁入虛空,居然還怕我這麼一個快要天人五衰的將死之人?哈哈哈!可笑至極!”
她說話的聲音陡然變得極有穿透力,鼓盪開來,漫遍整個山野空谷,還傳到百里之外,頓時聽得趙經致臉色都黑了。
雖然現在這方圓五百里之內都沒有修士,不怕有其他人聽了去,但趙經致終究是自詡絕世強者的高傲之人,豈能讓霍青霜如此輕視謾罵?頓時眼中一片怒火。
不過趙經致雖然惱怒,卻也沒有發作,更不受激,依舊維持神念化虛的狀態,緩緩的說道:“最後問你一次,自行兵解還是讓老子親手磨死你?”
“都不是!”霍青霜冷冷的迴應,同時袖口之中有一道黑色光芒一閃,激射出去。
只不過,黑色光芒並沒有射向趙經致,而是射到兩人中間的空中,馬上就化作了一枚黑色的印璽,紫色的光芒繚繞,表面的複雜符文不斷幻化,寶相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