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罩身周的光芒消失之後,恩奇都發現祂們已經離開了海邊的神廟,瞬間移動到了北方數百公里以外的雪山之巔。
腳底雲霧繚繞,一棵棵高聳入雲的巨大雪松覆蓋羣山。這裡的環境和當年一樣,依舊是那麼優美宏大,神聖莊嚴。
透特微笑道:“這裡是夜之峰,雪松山最高的山峰,也是衆神議事的神庭所在。”
不等恩奇都答話,祂向山頂的神殿走去:“時間不早了,跟我來吧!”
“那個……請問……”恩奇都張口,又怕失了禮數。
他心中有千千萬萬個疑問,但如果時間只允許他問出一個問題,恩奇都會毫不猶豫地拋棄那些與自己性命攸關的事情,去問那個關於“她”的問題:
“我知道……伊麗·丹寧已經不存在了,但是寧卡西女神……她在哪兒,如何才能找到她呢?”
透特停步,回頭,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你現在可能無法找到寧卡西,因爲她步入了人類生命的輪迴中——這是她身爲“心靈女神”的上升方式。若是有緣,你們也會在別的時空相遇的。”
恩奇都的神色由驚訝漸漸歸於平靜:“謝謝。只要她一切安好……”
“這句話我會帶到。”透特說。
今晚,夜峰神庭裡舉行的不是集會,而是盛大的家宴——衆神之父伊爾、天后亞舍拉以及祂們的孩子們齊聚一堂,在歡聲笑語中分享着豐盛的食物和美酒。
大殿內的空間高聳恢弘,那一道道複雜絢麗的尖券和拱頂仿若天穹,在縹緲的光雲之上時隱時現。
實在太美了……恩奇都驚歎着,然後擺正視線,將注意力集中到前方的宴會桌上——第一次看到那麼多閃耀而強大的神明聚集在一起,眼前的場景令人目眩神迷。
然而他心底始終保持着足夠的警惕——衆神的集會對於一名剛剛步入這裡的萌新來說,不就是所謂的“龍巢虎穴”麼?
透特帶着恩奇都略過餐桌,徑直往前走,引來無數神明的注視。
有的神靈興高采烈地喊着:“嗨,透特,喝一杯~~”
透特側頭微笑,擺擺手。
列席的神子們也看到了祂身後的那一位——此人從未見過。
恩奇都一陣緊張,生怕有誰提出“怎麼會有人類進來”這樣的質疑。
他只能裝出淡然無事的樣子,忐忑的情緒絲毫不顯露在臉上。
“應該是透特從埃及帶來的從神吧。”有神這樣嘀咕着,還有幾位少女神用曖昧的眼神瞅着他。
那張百人長桌真的好漫長,所幸一路無人攔阻。衆神的注意力終於又回到了飲宴上。
呼……我的形象與諸神已經沒有太大差別了嗎?恩奇都暗想。
系統說:【你是天神所造,本來就擁有神一般的樣貌。自從進入基礎源質之後,你的皮膚也開始發出微光了,只是不照鏡子的話,外貌上的變化自己感覺不到而已——你與人類的差別已經大於與神的差別了!】
“原來如此。想不到我也有進入衆神集會的一天……”恩奇都感慨着。
走過漫長的宴會桌,祂們終於來到主位上至高者伊爾的面前。
恩奇都感到很吃驚,他最近又長高了一些,但個頭在諸神之中還是中等偏下的。
然而坐在主位上的伊爾卻比諸神還要高大一倍,這副身軀甚至可能是祂刻意縮小後的結果,不禁讓人聯想到一個詞語——泰坦。
這是他是第二次見到恩利爾了。當年和吉爾伽美什一起闖入雪松山的時候,他們看到的恩利爾只是一個高大發光的影子,卻無法看清祂的樣貌。
神,特別是對於無禮的闖入者來說,是不可直視的。
而現在,恩利爾在宴席中展現出溫和中帶着威嚴的父神形象,鬚髮接近銀白,面貌依然處於盛年,體格如戰神般英武強壯。
透特優雅地躬身致意:“至高者伊爾,透特向您發出誠摯的問候。”
宴會場合比較輕鬆隨意,所以祂沒有向神王行大禮。恩奇都也跟在後面行了同樣的禮儀。
“哦,透特,你來了啊。”神王聲若洪鐘,神情頗爲愉悅。
透特與祂自如地寒暄着,恩奇都在後面低着頭,暗暗分析着兩者之間的關係:
透特是恩利爾的親孫,其父是恩利爾在地獄生的第二子——涅伽爾的弟弟尼納祖。
透特身份特殊,地位不輸於輩分更高的神的衆子們,這是恩奇都隱隱感覺到的。
他悄悄擡起眼睛,發現兩道目光正瞬也不瞬地注視着自己,心臟不禁猛然一跳。
身形偉岸的神王太引人注目,他這時纔看到伊爾身邊坐着一位銳氣風發、光耀奪目的年輕神,那凌厲的目光簡直如閃電一般!
巴爾-哈達德?雖然不認識,但直覺這樣告訴他。
更糟糕的是,坐在哈達德身邊的赫然是伊什塔爾,她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真是冤家路窄啊,這次難道要死在這裡?
恩奇都正如此想着,神王的目光就掃了過來:“那個是誰?”
這畢竟是王族的家宴,不是無關的雜牌神可以進入的。
恩奇都的心瞬間拎了起來,只聽透特溫然回答道:
“他叫恩奇都……”
“我知道,”神王不耐煩地打斷說,“和吉爾伽美什一起闖入雪松山的那個人,他來做什麼?”
恩奇都有種隨時被人碾碎然後扔下山頭的感覺。
只聽透特不緊不慢地說:“此人寬厚仁慈,不爭名爭勝,是難得的義人。現在他是我的幕僚,這次我帶他來是有事要辦。”
“嗯,我想你不會平白無故到這邊來。”伊爾說着,充滿深意地看了哈達德一眼。
哈達德的嘴幾不可查地動了動,又緊緊地閉上了。
透特是來找祂的——此時祂若替透特幫腔,便顯示出祂們私下的盟友關係,這勢必引起神王的警惕;若果祂說出爲難恩奇都的話,又顯然不利於祂的盟友。
有了透特這張保護傘,哈達德竟然也閉嘴了。
伊什塔爾見祂不開口,便將手肘支在桌子上,托腮微笑說:“這個人在蘇美爾頗有威望,雖然與阿卡德爲敵,但品行還是靠得住的。”
恩奇都一直屏住的呼吸終於慢慢鬆了下來。
伊什塔爾總算沒有黑他,說的甚至還算是好話——不知她是爲了哈達德,還是另有目的?
對於蘇美爾發生的事情,恩利爾也不是不知道,心裡還隱約懷有一絲愧疚。
對恩奇都祂並沒有惡感,但是從人間接受一位新成員畢竟不是件小事,祂顯然也是在試探其他神的意見。
既然哈達德和伊什塔爾都不反對,恩利爾揮了揮手說:“既然來了,就留下來參加宴會吧!”
恩奇都趕緊說:“多謝神王……”
後半句又不知接什麼,總不能說“祝您闔家歡樂,健康長壽”吧!
言多必失,就此閉嘴。
雖然這並不代表他成爲了天神的一員,但天庭,總算向他展開了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