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哪裡是想要了解釣魚的經驗心得?
人家分明就是想要找個由頭出去玩……身爲“老父親”,房俊自然有求必應。
見到房俊領會自己的心思,晉陽公主便垂下眼簾,那種心有靈犀的感覺讓她滿懷欣喜,面上卻渾不在意的神情,淺淺的應了:“好。”
房俊又問丹陽公主:“殿下要不要一起?這個時節,渭水之畔的風景還是不錯的,而且殿下到來,微臣亦會知會武安郡公一聲,他頻繁來這邊難免惹來非議、觸犯軍法,殿下也不合適過去住在那邊軍營,不如相約一處,寥解相思之苦。”
丹陽公主嚇了一跳,又羞又惱:聽聽,什麼叫“寥解相思之苦”?本宮沒那麼飢渴!男女之事居然被他這般當着大庭廣衆道來,簡直不知羞恥。而且其中未必沒有挑逗之意……
而且留在這營地之內畢竟到處是人,房俊再怎麼恣無忌憚也得避着人,若是去了渭水河畔,荒郊野外的,到時候自己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豈不只能任其施爲……
她緊張得整個人都繃緊,忙搖頭道:“暫時不必,待到有合適時機再說。”
房俊哪裡知道丹陽公主對她戒備極強,且因爲心中先入爲主,認定房俊對她懷有覬覦之心,故而一言一行都會被她自動的往那方面引申,早就是一個心思齷蹉貪花好色的渣男……
人的潛意識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看不見摸不着,甚至不受思維之控制,但偏偏能夠主宰一個人的神經。
……
酒宴上除去丹陽公主心情忐忑、疑神疑鬼,總體氣氛很是輕鬆,房俊本就不是個規矩嚴謹之人,高陽公主根本不在乎那些禮數,金勝曼人微言輕,唯獨最講規矩的武媚娘今日卻是沉默寡言……
宴席之後,自有高陽公主親自給丹陽、晉陽兩位公主安置住處,房俊則回到中軍帳,將軍中將校盡皆召集議事。
“洛陽楊氏只是一條小魚,拿他開刀可以,但畢竟上不得檯面,左右不了局勢,接下來要選擇一個足以影響局面的門閥私軍,諸位認爲哪一支比較合適?”
房俊喝了一口茶水,問面前衆將。
當下之局面,對這些門閥私軍下手很有可能逼得關隴那邊惱羞成怒、狗急跳牆,進而導致和談再度停滯,所以劉洎一再警告房俊,讓他不要輕舉妄動,但房俊豈會在意他的警告?
除去消滅這些門閥私軍附和他對於清除大唐政治頑疾之理念,他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充當那個破壞和談之人……
高侃素來性格沉穩,聽聞房俊依舊要對那些門閥私軍下手,擔憂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薛萬徹奉英國公之命陳兵渭水之北,對咱們虎視眈眈予以威懾,若繼續對那些門閥私軍下手,會否引發雙方對峙,進而導致局勢大變?”
李勣一直不曾表露立場與傾向,但現在幾乎所有人都認定其是想要“借刀殺人”,用關隴來達到廢除太子之目的,而後扶持親的太子上位,達到獨攬朝政、晉位“權臣”之目的。
如此,在東宮尚未廢黜之前,關隴便是他手裡的刀,誰若是想着將這把刀給廢了,李勣豈能善罷甘休?薛萬徹奉命而來,又豈能坐視右屯衛自行其是,一再挑戰李勣之底線?
一旦將李勣激怒,極有可能導致其乾脆站到關隴那一邊……
房俊不以爲然:“怕個甚?薛大傻子老婆在咱們手裡,他敢跟咱們呲牙,就讓他當個鰥夫!”
“噗!”
正在喝水的程務挺一口茶水噴出來,嗆得連連咳嗽,臉都憋紅了。
衆將無語,能不能別鬧了?鰥夫肯定不可能,但若是讓其當個烏龜王八,想必大帥您倒是會親自上陣……
房俊無奈:“有點幽默感行不行?你們以爲英國公爲何偏偏派遣薛萬徹前來,而不是程咬金或者尉遲恭?”
高侃忙問:“大帥有何高見?”
房俊瞥他一眼,道:“談不上高見,只不過派薛萬徹前來,哪裡是給咱們威懾?分明是來送溫暖!薛萬徹與本帥私交甚篤,且其本身不摻合任何政治,也不站隊,就算咱們將天捅了窟窿,他也不會搭理。”
李勣何須人物?放眼當今朝野,其思慮之周詳、綢繆之深遠,完全不在長孫無忌之下,超出其餘大臣一個檔次。這樣一個素來以嚴謹著稱的人物,一言一行皆深思熟慮,豈會犯下“所託非人”這等低級錯誤?
他之所以派薛萬徹來“威懾”右屯衛,自然有他的道理……
衆將一聽,登時放下心來。畢竟薛萬徹極其麾下兵馬皆勇悍絕倫,一旦渡河強攻,長安東西兩側的叛軍再順勢壓上,右屯衛將會腹背受敵。
一身文士長衫的岑長倩忽然插話道:“若當真如大帥所猜測那般,豈不是說明英國公也是希望見到如今進入關中的這些門閥私軍受到咱們的剿殺?若如此,咱們乾脆也別小打小鬧,不妨幹一票大的試探一下各方反應。”
所謂的“各方反應”,實則還是李勣的動向,看他到底是對右屯衛縱容,還是別有所圖……
一貫沉穩的高侃都表示贊同:“正該如此。”
其餘人也紛紛表示可行。
但到底選擇哪一路門閥私軍卻犯了難,畢竟如今除去關中門閥之外,尚有諸多關外門閥私軍入關。爲免指揮不當、相互發生摩擦,故而長孫無忌責令各傢俬軍分別屯駐各地。牆壁上的輿圖放眼望去,代表這不同私軍的圈圈點點密密麻麻,選擇困難症患者看得暈頭轉向……
房俊站在輿圖前,仔細查看各處門閥私軍駐地,道:“既然要幹一票大的,不僅要出其不意,更要擇選一家份量足夠、影響巨大的私軍,不如……京兆杜氏如何?”
衆人面面相覷。
程務挺上前一步,略有遲疑,道:“大帥三思,當年杜相與房相交情莫逆,如今您親自出手剿滅杜氏私軍,恐怕流言紛紛,詆譭不止。”
或許是有着長孫無忌這個共同的敵人之緣故,“房謀杜斷”的房玄齡與杜如晦相交甚篤,從無爭執,這在古往今來的權力最頂層實屬罕見。即便是李二陛下也曾對這等君臣和睦之情形深感自豪,民間更是引爲佳話。
房俊卻不以爲然:“自杜如晦之後,杜氏族人昏聵豪奢、魚肉鄉里,即便杜楚客極力制止,卻始終未見成效。如今更是組成私軍襄助叛軍謀反,若是杜如晦復生,非但不會責怪吾對其家族私軍下手,甚至自己動手清理門戶。”
自進入房俊麾下之後一直存在感極低的孫仁師看了看輿圖,搖頭道:“杜氏私軍在滻水東岸,咱們若想發動突襲,要麼穿過長安以東盤亙在灞橋附近的數萬叛軍軍營,要麼在繞過城南駐軍之後橫渡滻水……無論哪一條路,都太過兇險。”
他上前指了指滻水西側的軍營:“不如突襲京兆韋氏的私軍大營更爲穩妥。”
京兆韋氏的軍營在滻水西側,與杜氏軍營隔河相望,只需沿着突襲盩厔的舊路繞過長安城南的關隴駐軍,便可直接發動突襲,而後一路向南撤入終南山,再由山中小道向西饒至郿縣一帶,返回長安城北。
輕車熟路,又快又安全。
而且韋杜齊名,兩家之中擇選其一,並無太大不同……
房俊仔仔細細查看輿圖,半晌之後頷首道:“如此更爲穩妥,甚好!”
然後轉身,目視衆將,問道:“此番誰願率軍前往?”
“我!”“我!”“我!”
所有人都高高舉起手,滿臉期待。
“京兆韋杜”雖然諾大的名聲,但其門下私軍的素質照樣是缺乏操練的烏合之衆,以右屯衛之精銳驟然突襲,絕無失手之理,如此唾手可得之功勳誰願意眼睜睜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