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凱握着方向盤,略偏了一點頭望着前頭的車龍。車裡空調打得足,但我手心已經被汗粘溼了。
我沒見過李宗凱的亡妻,但憑他寥寥數語,我便猜定,即使白雲朵嫁給他,日子也不會圓滿。想到白雲朵的日子不會圓滿,我心裡又有種奇怪的感覺,竟不是幸災樂禍。對一般的人來說,婚姻是終身大事,總是奔着幸福去。明知不會幸福也要嫁,多少是有點悲壯的。
和李宗凱吃完飯時,已經到了晚上的八點鐘。陸只悅給我打了幾次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回去?
“我自己打車回去。”走到飯店門口時,我頓住了腳步。吃飯時,我就看到李宗凱看了幾次表,估計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忙。
他又看了看錶,道:“也行。”
我拎着包朝了他揮了揮手便往臺階下走。
回到阿飛那裡時已經八點半了,陸只悅等在樓下的大廳裡。開門見了我,摟着我的手臂便嘟囔起來:“影姐姐,我們回家吧,回家吧。”
“行,我上樓跟阿飛叔叔打個招呼。”我拍了拍她,轉身想往樓梯走。
“阿飛叔叔在喝酒,喝好多的酒。”陸只悅扭頭看着樓上,“我害怕,怕他突然發酒瘋,所以我就躲到樓下來了。”
“我上去看看,你在這裡等我。”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往樓梯走去。
“影姐姐,你小心點。”陸只悅小聲喊。
“沒事的。”我輕輕的上了樓梯。
阿飛並沒有在客廳裡,尋着酒味,我找到了陽臺上。他靠着牆壁坐着,呆呆看着遠處的萬家燈火,手裡拎着個紅酒瓶子。
“阿飛。”我試探性的喊了他一句。
他沒理我。
“你沒事吧?”我好心問他。
“沒事。”他淡淡道。
我明白他是爲了白雲朵訂婚的事情傷神,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人生這麼漫長,每個人都要面對各種各樣的遺憾,習慣了也就好了。
阿飛一口氣將瓶中的紅酒喝完,放下空瓶子後他又伸手拿過了另一瓶開啓好的紅酒。我看着一旁的角落裡已經滾了三個空的瓶子暗暗咋舌,他的酒量可真不錯。這樣純的紅酒喝了這麼多瓶還能這樣清醒。
“你真的沒事嗎?”我近前了一步。
“沒事。”他低聲說。
“會好的。”我安慰他。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什麼是好?什麼又是不好?”
“她並不愛你。”我有些殘忍的指出這個真相,“你又何苦這樣爲難自己?”
他又往嘴裡灌酒,“我不是爲白小姐傷心。”
“啊?”我呆了一下,“那你喝這麼多酒是在練酒量嗎?”
“你回去吧,我喝完這瓶就去睡了。”他看了我一眼。
“那你遇到什麼事了?”我忍不住問他。
“今天是我父親的忌日。”他撐着地板站了起來,“快回去吧,我也要回房睡覺了。”
我呆愣着時,阿飛拎着酒瓶搖搖晃晃的往客廳裡走去了。我看着他穿過客廳,走到房間門口扶着門框,很快的,他就甩上了房門。
我嘆了一口氣,這個世界上傷心的人還真多。
在阿飛家的客廳裡站了一會兒,下了樓後我想了想還是給韋清元發了條短信,說了一下阿飛喝了很多酒的事情。
韋清元很快回電話過來,“你說他喝了很多紅酒?”他的語氣是急促的。
“四瓶。”我說。
“你趕緊給他催吐,我就在星光,十分鐘左右能到。他以前酒精中過毒差點沒命。”聽筒裡傳來呼啦的風聲,韋清元跑起來了。
“什麼?”我也嚇了一跳。
“你先進他房間看看情況,如果不對勁馬上打120。”韋清元喘着氣道。
我安撫了一下陸悅再次往樓上跑去,拐過彎後快步往阿飛的房間走去,來不及敲門,我伸手旋開了房門。阿飛靠着牀頭坐着,見是我,他臉上是驚詫的表情。
“阿飛,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我蹲下來擔憂的看着他。
他搖了一下頭,“我說了我沒事,你又回來做什麼?”
確實,他看起來清醒得不得了,一點也沒有喝醉的痕跡。也不知道他是真清醒還是靠意志力撐着。
“要不要去醫院?”我伸出手在他額頭上探了一下,涼得很。
他偏了一下頭,臉色有些鬱郁,“陸小姐,你能不煩我麼?”
“你喝了那麼多酒,還是催催吐吧。”我皺着眉頭,“萬一出現意外,洗胃是很痛苦的……”
“陸小姐。”他冷冷的語氣,“你還是象以前一樣活着吧。”
“我以前怎樣活着?”我有些奇怪的他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爲自己而活。”他笑起來,“在我看來,能爲自己活着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
“你真的喝醉了,糟了,得趕緊去醫院。”我摸出手機,準備拔120。
阿飛用力拍了一下我的手心,手機掉到了地上,“陸小姐,要我說多少遍我沒事你才相信?”
“可是……韋清元說你酒精中過毒,所以我挺擔心的。”我如實說。
“你打電話給元哥了?”他的聲音拔高。
我點了點頭。
“我讓你打電話了嗎?”他憤怒起來。
“我不是怕你出事嗎?”我也有些生氣了。
“滾!”他吼了一聲,吼完後他嗆得咳了好幾聲。
見我站着不動,他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站穩後他用力拖了我一把,我被他拽起了身。他用力往我肩上一推,我哪裡敵得過他的力氣,只能身不由己的往房間外退。才退出去,房間門就被狠狠的甩上了。
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我氣得想掉頭就想走。隱約的房間裡似乎傳來砸東西的聲音,估計阿飛真的開始發酒瘋了。我握着手機,想着到底打120還是打110?
房間裡的動靜大起來,各種東西落地的聲音。我有些驚心起來,好在樓梯那邊傳來咚咚的聲音,韋清元已經到了。
“人呢?”韋清元一陣風一般刮到了我身邊。
我抿着嘴指了指房間。
“阿飛,阿飛。”韋清元旋了一下房門,旋不開,只能重重的敲起來。敲了好幾下後,韋清元退了幾步,然後猛力往房門上踹。
那麼厚重的門,被韋清元踹得晃起來。陸只悅的尖叫聲傳來,她也上樓來了。
房間裡持續的砸着東西,房間外的人也不停歇的踹着門。直把陸只悅嚇得哇哇直哭,我摟着她,揪心的聽着這巨大的動靜。
踹不開門的韋清元轉了身,他快步的奔到了廚房,又奔到另外兩個房間,也不知道他打哪裡找出了一把斧頭。
韋清元用斧頭劈起了門,每劈一下,我的心就跟着驚跳一下,我懷裡的陸只悅就偎得我更緊一點。劈了十幾分鍾,房門終於轟然倒地。
阿飛的房間已經成了末日般的景象,我呆得有些反應不過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事情的發展急轉直下,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阿飛。”韋清元扔了斧頭衝進了房間。
我有些機械的摟着陸只悅移動了幾步,靠南面的牆壁下,阿飛雙手戴着拳擊手套,正對着牆壁拼命的揮拳。
“阿飛。”韋清元大聲喊他。
阿飛並不理他,韋清元走到他面前,喝道:“快停下來。”
阿飛收住了拳頭,看清楚韋清元后,他皺眉,“元哥,你怎麼來了?”
“我們趕緊去醫院?”韋清元伸手就拽他。
“我是不是欠你一條命?”阿飛咧嘴一笑。
“你胡說什麼?趕緊去醫院。”韋清元回身將手裡的車鑰匙拋了出來,“陸隻影,你開車。”
“我記得我好像還清了。”阿飛又道,“所以,我不欠你了。”
“阿飛……”
“砰。”阿飛猛的一個回身,朝韋清元的腹部狠狠的揮了一拳頭。我下意識的捂住了陸只悅的眼睛,韋清元發出痛苦的悶喊,還沒等他倒下去,阿飛又一拳幹上去了。韋清元像個破布娃娃一樣整個人往地上趴了下去。
阿飛見他倒了地這才轉身繼續朝牆壁揮着拳,我感覺深身的血液都在逆行。手腳不由自主的開始顫起來,嘴脣哆嗦着,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影姐姐,我怕,我害怕。”陸只悅尖叫着哭泣。
“黑妞,你,你,先下,下樓。”我字不成句,“我要去,看看,看韋叔叔。”我將她扶到樓梯口,她抱着我的腿不撒手。
“聽,話。”我心急如焚的掰開她的手。
“影姐姐。”陸只悅撕心裂肺的喊起來。
我顧不上那麼多了,這一刻,我滿頭滿腦都是韋清元倒下的情景。我雖然不懂拳擊,但阿飛揮拳時是咬着牙,我想,他應該是用了全身的力氣。
“清,清元。”我衝進了房間,撲到了韋清元身邊,“清元,你快醒醒。”
韋清元面色慘白,聽到我的喊聲,他費勁的睜開了眼睛,“120。”
“嗯,我打,我打。”我跪到地上,從褲兜裡拿出手機,慌得手機都拿不穩。
好不容易纔打通了電話,好不容易纔將地址講清楚。再看韋清元,他嘴角已經滲出了殷紅的血跡。
“清元,清元。”我扔了手機,伸手抹他嘴角的血跡,“你說話,你說話啊。”還有一更,很晚。。。。。。。娃醒了,明天白天補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