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鬥棋

大學的校園很漂亮,像一個公園,喜人的花草小樹到處可見,假山小河也讓第一次目睹大學校園的狄克分外驚喜。狄克從小在山村長大,見到的不是高山,就是流水湍急的河流,樣麼就是長得極爲高大且參差不齊的野花野草。今日見到此番玲瓏別樣的美景,用心再一體會,如同來到另一個世界一樣。

不知不覺中狄克走到了一個庭院外,院牆不高,底部用黑灰粉刷,接着用白灰粉刷到牆頭,牆頭上貼着紅色的琉璃瓦,盡頭處還有檐子,好似一條長龍爬在牆頭之上。院門爲圓形,用石磚水泥砌成,周邊都刻着圖案,由於常年被雨水沖刷,圖案並不怎樣清晰,但隱約能看出點什麼。門頭上方刻着“勳德院”三個字,且用黑墨加以塗繪,看上去古樸而又蒼勁。

狄克默唸:“勳德?功勳卓著,德高望重,看樣在這裡居住的多半是爲學校立下過汗馬功勞的老名師老教授。”

狄克此時遊賞之興格外濃厚,進院一看,更爲驚歎,筆直高大的衫鬆掩映交錯,遮陽蔽日,構築精巧的亭臺樓閣坐落有秩,一排羅馬式的紅色住宅房是那樣的奇特,讓人瞠目叫絕,假山花草比之院外,又多有幾分自然的問道,似乎在建造每一處美景時,都嚴格採用了黃金分割點的審美觀。

狄克展開雙臂,閉目凝神,體驗着這裡的萬物,一股芬芳之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感到無比的釋懷。

院子裡很幽靜,除了鳥鳴聲,再也聽不見其它的雜音。狄克繼續往裡走,轉身繞過一處假山,眼前的景色更是美不勝收,如置身幻境之中,狄克遊目四騁,打算好好養一下自己疲倦的眼睛。向西一看,忽見兩個老頭一動不動地做在一棵粗壯的古松下,再一看,才知是在下棋。狄克遊玩之興已達忘我的境界,竟不自覺的走了過去。

左側一位老頭身着一件印有夕陽棋社字樣的白色T恤,面容和藹,頭髮已經掉的所剩無幾,但鬍子卻是很長。右側老頭穿着一件白色寸衫,銀髮白鬚,面色溫和,精神奕奕。這兩位老人雖已年過古稀,但看上去滿面紅光,精神矍鑠,毫無半分老態龍鍾之樣。此時兩人正在凝神鬥棋,對周圍的事物全然沒有在意。

狄克從小極愛下棋,加上他天子聰慧,學的倒也是極快,常常和他的啞巴爺爺下到廢寢忘食的地步,有時一盤能從中午下到日落時分,好在兩人一老一少,性子卻也不急。上初中時由於沒人陪他玩耍,狄克便在桌子上畫上棋線,然後再在紙上寫上“兵”“車”等,已當作棋子,自己和自己下起棋來。上高中時,更是如此,隨手找來幾塊石子,就可擺下“天神擒魔陣”。所謂“天神擒魔陣”是他啞巴爺爺去世前爲他擺下的九大殘局,並且留書囑託日後一定要用心破解,以償畢生心血。狄克目前以破六盤,可還有三盤,未找到破局之法。

狄克的心神很快被兩個老人帶進了棋路之中,長鬚老頭持紅子,寸衫老頭則用黑子。盤中紅子棋路顯然不暢,攻守失衡,連連被迫回防。黑子棋路卻很明朗,攻守有條,奇招連出,常常讓紅子無力招架。

“不能上車搶攻,小心中了圈套。”狄克突然叫道。剛纔黑子故意走錯一步,另紅子棋路豁然開朗起來,寸衫老頭沒有看破玄機,連連上子搶攻,準備已最快的速度擒住老將,卻沒有在意自己後方的防守,一連走錯兩步,倘若再錯一步,紅方必然慘敗。狄克對長鬚老頭的欲擒故縱策略也是佩服,心想自己若是稍有走神,絕看不出長鬚老頭佈下的玄機。

兩位老人剛纔對弈,猶如身處夢中,狄克突然一叫,無疑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兩個老頭同時一愣,側頭向狄克看去,狄克的左臉被凌亂的長髮掩蓋大半,並不是很可怕,兩位老人也沒有過度在意。

“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們怎麼不知道。”長鬚老頭道。

“來了有一段時間了,我一直在看你們下棋,你們下棋很專注,沒有注意到我。”狄克道。

“哦,原來是這樣。”寸衫老頭點了一下頭。

兩人轉過臉去,繼續下棋。長鬚老頭,拿車剛要落子,耳邊突然響起狄克剛纔那句話“不能上車搶攻,小心中了圈套”,長鬚老頭下了六十多年的棋,棋藝自是超羣,他看了看狄克,心想一個小娃子能有什麼棋藝,八成是出於多慮。

“怎麼不敢上車了。”寸衫老頭笑了笑。

“我怕這步一走,你這盤棋會輸得很慘。”長鬚老頭拿着棋子向長鬚老頭得意一笑。

“不能上車,一旦上車,你這盤棋必然會輸,黑方剛纔撤車回馬,是在久攻不下的情況下使出一招迷魂陣,讓你趁機由守轉攻,這樣你的防守就會自行撤除,接着黑方再全力壓上,打你一個措手不及,你大舉進攻雖可在七步之內將黑方老將斬於馬下,但黑方卻可在六步之內結束這盤棋,你剛纔已經連錯兩步,如果挽救得當,還可有機會和黑方和棋,但你這步再錯,此棋必輸無疑。”狄克言語果斷,且句句含有棋理。

寸衫老頭聽了狄克的話後,感到無比驚訝,心想一肚子藥水竟被這小子看穿,不知這小子是從哪冒出來的。

長鬚老頭更是舉棋不定,狄克所說要在七步之內製黑方於死的,確實是自己搶攻的意圖,沒想到竟會被他洞穿,他又說黑方可在六步之內結束這盤棋,看樣也並非是信口胡言。於是又把整盤棋路看了一遍,哎呀一聲,狠狠得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這棋下到這個地步是贏不了了。”

寸衫老頭呵呵笑道:“老張,剛纔要不是這個泥頭灰臉的小子說破棋局,恐怕這盤棋你早已輸了。”

長鬚老頭嘆口氣:“沒想到我下棋六十多年,卻不如一個小子看得遠,老樑呀,我倆在這棵樹下下了不知有多少盤棋,今日卻被這個不知從哪跑出來的小子說破棋路,你說我倆是不是真的老糊塗了。”

狄克這才知道這兩人的姓氏,長鬚老頭姓張,寸衫老頭姓樑。

老樑捻鬚搖頭笑道:“也許是我倆太過自負,這一年多以來從未和第三人下過棋,當然也很少有人有資格與我們對弈,沒想到,呵呵。”老樑雖是一副笑臉,但看得出是苦笑,他向狄克看了看:“聽口音,小朋友好像不是上海人。”

狄克點頭道:“嗯,我是安徽人,家在霍山腳下,也叫皖山,屬大別山的東段。”

老樑點點頭道:“大別山,十五年前爲了找人,我去了一次,那裡崇山峻嶺,層巒疊嶂,有氣吞中原之勢,可於天下名峰論險,不僅如此,那裡還山清水秀,景色萬千,可於黃山桂林爭秀。”

狄克聽老樑這樣誇自己的家鄉,心裡說不出有多麼的高興。

“老樑,看樣你對那裡很熟悉嗎?”老張微笑道。

“怎麼能不熟悉,爲了找那個人,我順着大別上跑了三年,好了,過去的事就過去吧,現在提它也是無用。”老樑低下頭,嘆了口氣,好像十五年前尋人的艱辛又爬上了心頭。

狄克不知老樑要找的那個人到底是幹什麼的,爲何這樣難找,但見他一副灰心喪氣的樣子,於心難忍,便安慰道:“樑爺爺,你想找的那個人現在找到了嗎?”

老樑又嘆了口氣,滄桑無比道:“沒有,沒有。”

老張和老樑下棋多年,很少看見樂觀的老樑這樣頹廢,心裡也不由地一酸,心想再談這個話題,只會讓老樑更加痛苦,於是伸了伸腰桿,對狄克道:“小朋友,今天這盤棋我是輸定了,再這麼耗下去,也是白費時間,不如你代我和老樑下一盤吧。”

老樑一聽要和狄克下棋,微微一徵,心想這小子能看穿我和老張的棋路,可見棋藝不俗,於是道:“小朋友,來,我倆來下一盤,看看你能不能贏我。”

自啞巴叔叔去世後,狄克再也沒有和旁人下過棋,此時一聽有人主動找自己對弈,下棋之意突然涌上心頭,且不可阻擋。狄克強壓住內心的興奮,道:“好,我來替張爺爺下一盤。”接着又對老張道:“張爺爺,這盤棋我要是下輸了,還請您能諒解,不要生氣。”

老張呵呵一笑:“我今天心神不凝,棋路老是看錯,再下下去,也必然是輸,還不如讓你替我換換手氣,沒準今天我還能贏上老樑一把。”

老張起身把凳子讓出,道:“小朋友,我站着看你們下。”

狄克回想以前和啞巴爺爺下棋的時候,一棋常常下上幾個小時,心道這位張爺爺身體是很硬朗,可畢竟年齡尚大,萬一這一盤下到最後僵持住了,天氣又這樣熱,他的身體未必能吃得消,想到這裡,於是把凳子騰出,微笑道:“張爺爺,我以前下棋一般都是跪着的,那樣能使我的思路更爲清晰。”

老張知道狄克看在自己年紀的份上,有意讓着自己,心下暗暗嘉許狄克有尊老之心,又想到剛纔狄克對老樑和自己棋路的分析,可見他不是泛泛之輩,老樑棋藝又高自己一籌,這兩位象棋高手對弈起來,什麼時候能結束實在是說不準,恐怕自己這樣站着,還沒等棋局結束,就已經撐不住了,老張念及至此,呵呵笑道:“小朋友既然跪着,能找到下象棋的感覺,那就跪着下吧。”老張說完又呵呵地笑起來。

老樑也笑道:“年青人身體好,跪個一天半天的沒事,可惜我們這把老骨頭是不行的了。”

狄克和老張聽老樑一說,也都跟着笑起來。老樑這麼說,也是暗示老張坐下觀棋。

狄克雙膝跪地,因爲右膝有傷,於是身子向左傾斜,減少右膝受力。老張坐在狄克的身畔,目的是看看狄克到底有多大能耐。

棋子擺好,狄克是代替老張下這盤棋,所以仍用紅字,老樑使黑子。紅子先走一步,炮二平五,老樑應馬八進七,狄克走馬二進三,老樑也跟着走一步馬二進三。

狄克開局用的是當頭炮,老樑則用的是屏風馬,所謂屏風馬,是指兩匹馬跳在同一條線上,好像一道屏風,因此稱之爲屏風馬。

炮當頭,馬來跳。屏風馬和當頭炮兩種最常見的開局方式,到底誰優誰劣,已在棋壇爭論了數百年,至今爲有定論,足見兩種簡單易行的開局方式各有所長。

狄克再走車一平二,老樑跟着一步車九平八,出車保炮。紅兵七進一,黑卒也走是七進一。這兩步走法看似平淡,可其中卻隱藏這必走的棋理。紅兵七進一,如果黑卒不應,飛相或走其它任何一顆棋子,另一邊紅兵再走二進一,就會把黑方兩塊相對的棋子堵死,那樣就會影響到黑方兩馬向前突破的速率,對黑方接下來的棋路非常不利,因此,黑方必須得應卒七進一。

接着狄克並沒有上車搶攻,而迅速出動另一邊主子,擺好開局有利形勢,爲接下來的中局打好基礎。

老張見狄克走棋沉穩果斷,棋風老練,且每走一步都是大有道理,心裡是暗暗佩服狄克小小年紀,棋藝進達到如此境界。

對手老樑也不是地點頭,對狄克的棋路走法表示認可,心想:“這小子並沒有連續走馬進車搶攻,而是已最快的速度移出另一面主子,的確有些棋藝。”

一般業餘棋手好勝心很強,開局常常是連續走馬或出車吃兵打卒,先發制人,想牽住對方的棋路,五六步下來定會延誤其餘主子的出移時機,且己方單兵作戰,難成大器,再看對方,對方則必須連續出子行成連環防守,以作迴應,這麼一來,己方的那顆過河棋子將會成爲對方開局局勢的催化劑,而自己卻白白走了幾步,得不償失,倘若對方的炮車突然長驅直入,己方將很難擺下堅固且銜接尚好的防守,從而另開局就處於被動狀態。

這時幾位在別處乘涼的老人,忽見勳德院第一棋手老樑竟和一個貌似乞丐的小子下起棋來,均感到驚訝,紛紛搬來摺疊凳,圍着棋桌坐下,和老張一同觀棋。

此刻,老樑和狄克已下到中局,雙方廝殺得很兇,進入了白熱化,兩人每走一步,都要思索一段時間,汗水順着二人的臉頰,流至下巴,然後凝成豆粒大小的液晶體落下,可二人卻渾然感覺不到熱,顯然老樑和狄克已經完全進入了棋局。剛纔來觀棋的幾個老人,一看棋路錯綜複雜,神思也很快陷入了棋局之中,手中的芭蕉扇也停止了晃動。

老樑經驗老道,處處佈陣迷惑狄克,狄克聰慧過人,思維敏捷,又加之他破了“天神棋魔陣”九大殘局中的六局,要破老樑的棋陣倒也不難。

老樑見狄克棋路雖然有些凌亂,但環環相扣,沒有絲毫的破綻,又見他攻得極快且猛,而又不失防守,自己連連設下的圈套都被他一一化解,這樣的對手,乃生平罕見,心下對狄克不禁生起了忌憚。

狄克的衣服質的拙劣,既厚又不透氣,前胸處的衣服已被汗水沾在胸膛上,形成一片水漬。自啞巴爺爺離去後,狄克再也沒有同別人下過棋,除了研究如何破解“天神棋魔陣”之外,往日自己和自己下棋時也是極少遇到這樣讓人費解的棋局。

狄克心的純樸,用神專一,棋意旺盛,每每遇到難走之棋,都會把自己的棋路和老樑的棋路看上一遍,直至找到最合適的落子點。老樑眼見自己設下的圈套一個接一個地被狄克洞穿,心有不甘,便接着擺下比之先前更爲撲朔的棋陣,狄克一心下棋,腦子裡別無他物,老樑的棋陣越是難破,狄克就越要想破,遇強則強,狄克不由得使出了破解“天神棋魔陣”的走棋之法。

兩人又各走了十幾步棋後,雙方子力相差不多,但狄克明顯出於攻勢,而老樑則連連被破防守或走棋。

沒過多久,二人就進入了最後的殘局,黑方炮卒士象全,紅方車兵仕相全。此時老樑的獨炮被狄克兩相一車堵在紅方半場的右上角,更要命的是自己一個卒擋住了炮的退路,如果此卒早幾步被吃掉,炮有空間後退,那麼這盤棋對老樑來說並不很難下,雙方定是以和棋結束,可惜卒跑在前面擋着,想進也進不了。狄克兩相關門之招,真可謂妙到絕處,直把老樑唯有的兩顆過河主子硬生生地掐死在原地,而自己的一個兵已經殺了過去,老帥還可助攻,時機一但成熟,大車便可直殺對方老巢,做最後致命一擊。

老樑炮卒動不了,急得是汗如雨下,只能走了一步士。

狄克跟着把車向左平移,以便和帥形成對兵的助攻。

老樑又勉強走了一步。

就在大夥都認定狄克欲要進兵攻擊對方的老巢時,狄克突然進了一步車,看棋的老人都對這一步感到驚訝不已,接着連連搖頭嘆息道:“可惜,可惜”。因爲這一進車,黑方的跑就可突圍出來,如此一來,這盤棋必已和棋告終。

一位穿着黑色寸衫的老人嘆了口氣,道:“小同學棋下的倒是非常不錯,但心急氣躁,急於搶攻,葬送了這盤棋的大好光景,如果你沉住氣,再進兩步兵,車跟着再壓上,那麼這盤棋便是贏定了。”

狄克默然擡頭,向黑色寸衫老人道:“老爺爺說的對,是我一時疏忽,以後儘量不會再犯此類錯誤。”狄克說完,跟着向老樑微微一笑,隨即斂去。老樑看見狄克的微笑,心下更是確定狄克走這一步是在讓着自己,給自己這張老臉留個顏面,老樑仰頭閉目吸了口氣,想到近些年的對弈之中,除老張能和自己匹敵之外,上海之內沒幾個是自己的對手,可如今,卻被一個毛頭小子逼得這樣難看,實在是可憐可憐。

老張沉着臉,沒有像觀棋的其他老人那樣嘆息不斷,因爲,他心裡有數,他知道狄克進車的目的,他知道狄克這盤起已經贏了,而且贏的非常精彩。

後來的觀棋老人之中,不乏有棋藝高超的,但比之老張和老樑還是相差甚遠,對棋路的理解更是不能與此二人相論,因此,對狄克這一步走法大爲失望,也是理所當然的。

老樑的炮突圍後,棋路豁然開朗起來,再走幾步,棋局已成明顯的和棋走向。

此刻,一陣電鈴聲突然想起,狄克身子不由地一顫,然後站了起來,但覺雙膝又麻又痛,可還是強忍站了住,側頭向西望去,只見晚霞絢爛,繽紛奪目,心想這場棋下的可真是全神忘我,酣暢淋漓。

“放學了,該回去給母親做飯了。”狄克默唸道,臉色也變得沉鬱起來。轉頭又向老樑道:“樑爺爺這盤棋我看多半是和了,再這樣下下去,也是難分勝負,我傍晚還有些事要做,我得先走了。”

老樑聽狄克要走,便站起身來,只覺腰上一痛,打了個趔趄,險些摔倒,幸好旁邊一爲老人急忙扶住,才免過這一小劫。他擡手遙望西方,見天邊火紅,夕陽西下,心想這盤棋應該得結束了。

“嗯,這盤棋下到這個地步,再糾纏下去,也沒多大意思,就算是……就算是和了吧。”老樑說到最後一句,言語梗塞,底氣全無,顯然是心裡有些愧意。

狄克向幾個觀棋老人打了聲招呼,又謝過老張讓棋之恩,然後意猶未盡地離去。

老樑望着狄克瘦弱難堪的背影,鼻子不禁一酸,道:“這孩子的棋慧很好,很聰明,也很懂事,可命卻苦得很呀!”說着已是滿眼淚光。

“也許這樣的棋手纔是我們棋社真正要尋找的。”老張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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