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5年,中平二年,一月十七日。
恢弘的涼州三千里大地,早已不復往日盛狀。
一場持續不過四個月的羌人叛亂,徹底使得這片土地,蕩起無數烽火。
隴縣城內,一隊隊羌兵再度聚集在內城外。簡易雲梯、衝車,數不勝數。十萬兵馬圍堵,看着內城中的漢軍將士,無不是頭皮發麻。
諾大的隴縣,除了內城,皆以落入羌軍手中。
第二道防線,在昨天晚上,正是告破。這道拖了羌軍足足四日之久的防線,八萬百姓,兩千餘漢軍將士,終究敵不過十幾萬久經沙場的羌人。
內城之中,僅僅餘下六千將士,壯勇千人。餘者,皆是妙齡女子,以及十四歲一下的孩子。
高誠傷勢已經漸漸轉好,能夠下榻走路了。倚靠在門旁,望着天空中飄落的一點雪花,沉悶的心情也突然好了起來。
北軍?自己已經不指望了!
到了這個時候,怎麼還可能不明白?
自己來到涼州時,已是去年十二月份,歷經大戰已有兩月。而北軍在自己從廣宗南下的時候,就已經殺死了張寶。餘下的些許黃巾餘孽,根本用不了十天功夫。
可是三月時間已過,北軍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北軍趕不來了。這場戰爭,從自己出發那一刻,就註定只是涼州人的戰爭。
陛下、天子?
劉宏肯定是想早日平定這西涼羌亂,但...
呵呵~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中國曆朝歷代以來,不都是如此嗎?
北軍能夠拖延這麼久,還真是讓關東世家煞費苦心啊!
“嗚嗚嗚嗚~”
一陣號角聲,打斷了高誠思路,目光不禁望向看不見的內城城牆。
羌軍的猛攻開始了...
這座涼州最大的城池,可能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地!
高誠拖動着孱弱的身軀,回到了房間之中,來到桌案前。
筆墨齊備,又取來一張白色帛布!
該寫些什麼呢?
...
隴縣城外的夏育、張任,聽着十餘里外傳來的震天號角聲,充滿了擔憂。
可營外兩萬羌騎,讓所有人都不敢有所異動。
十幾裡地,不遠...
可想要在這十幾裡地中,防住羌騎的進攻,實在太難了。
缺乏箭矢、缺乏甲冑,甚至四萬人中,有一般人只是壯勇。他們僅僅經歷過短時間內的訓練,對陣羌軍步兵,或許還能一戰。可若是面對騎兵,難!
而在遙遠的洛陽城內!
劉宏看着手中的戰報,大驚失色!
隴縣外城已破?
這多久之前的戰報了,八百里加急,就算是換騎換人,速度再快,也需要七八日功夫,才能送達洛陽。也就是說,攏縣,現在已經沒了。
或許,羌軍已經在攻打大震關了。
又或許,已經殺入三輔...
“北軍呢?現在在哪?”
劉宏不禁怒吼一聲,心急如焚。
“回陛下,北軍昨日剛剛傳訊。北軍即將抵達華陰,再有四五日功夫,便可至長安。有北軍在,定然能於三輔之地,攔住羌逆!”
身旁隨着的張讓,急忙上前說道。
劉宏猛然癱坐,自嘲說道:“哈哈,北軍將到華陰。三個月的功夫,纔到華陰?哈哈~”
“陛下!”
“滾!都給朕滾,滾出去!”
劉宏突然發火,衝着張讓,還有空無一人的大殿,大聲怒吼。
“是是是,老僕這就滾,陛下息怒啊!”
張讓當即勸說了一句,匆匆退出大殿。
空無一人的殿堂之內,幾道黑影,也閃爍身形,跳出殿外。
“哈哈~哈哈!!!”
包含着複雜情緒的大笑聲,久久迴盪。
城內高府之中。
郭嘉一身長袍束身,一綸羽扇搖曳,邁着鬆散的步伐,緩緩走向一間廂房。
“見過郭先生!”
兩名守在門口的親兵,恭敬的朝着郭嘉行了一禮。
數月以來,這諾大的府上,幾乎無人不佩服這年紀輕輕的郭奉孝。才華橫溢,滿腹經綸,學富五車。但凡有何難事,只要求問這位小先生,都能得到解決,而且還合乎人心。
當然,也有例外!
高家女君姜氏!
自打身邊侍妾,被郭嘉拐跑一個後,姜紓對於郭嘉的態度一直不好。
自己身邊的侍妾,那可是爲郎君準備的,汝一區區幕僚,居然也敢覬覦。
不過,時間久了,姜紓也發現這個年歲十五的小傢伙,什麼脾性了!
好酒,喜風月。
一日無酒,便要大吵大鬧。洛陽章臺,更是處處流傳郭奉孝之名。
其不論詩賦,不論雅奏,不論策論,皆乃上人。更兼其風流倜儻,不諳世俗,深得那些章臺女子厚愛。
嗯,這其實挺好的不是嗎?
在這個看臉的時代,郭嘉外貌非凡,見者無不驚訝其容貌。再加上才華橫溢,時間一長,姜紓自然也對郭嘉改觀了很多。
直到那一天...
姜紓親眼看見這傢伙,使以手段,從小周瑜手中坑蒙拐騙後,再次對郭嘉有了新的印象。
感情這傢伙的詩詞歌賦,還有雅奏,都是從小周瑜手裡坑過來的?
沒有大肆宣揚!
這種有損夫君威嚴的事情,姜紓不會去做。因此,郭嘉名聲日益見長。
而此時,心情正好的郭嘉,走進了廂房之中。
“閻象先生,今日可好?”
閻象年歲三十有餘,蓄有長鬚,手一捋,聞聲說道:“嘁,汝這小子,可算來了。來,與閻某手談幾局!”
郭嘉嘴角一抽,有些不大願意。
這傢伙說真的,手談還真不怎麼樣。要不是自己多次讓着他,哼哼~
“別說那些沒用的,十首詞賦已備下!”
閻象見郭嘉不動聲,扭頭看了一眼這小子,指着身邊一沓帛布說道。
“唉呦呦,先生客氣了啊!來來,小子陪先生好好下兩局!”
郭嘉當即喜笑顏開,坐到閻象對面。
再度贏了一把後。
閻象不禁露出會心的笑容,衝着郭嘉說道:“汝這小子,年紀不大,倒是生了一副好眼睛。唉~閻某養氣多年,竟也能被汝看出心思來,奇哉!”
“嘿嘿,閻象先生謬讚了。再說,小子的心思,不也被先生看的一清二楚嗎?”
“行了,什麼時候,那高子明來請某了,某再出門!”
郭嘉嘴角一瞥,不滿的說道:“嘿,汝這話說了這麼多遍,就不能換一句嗎?”
“嘁,說起來,高子明那傢伙現在的處境可不太好啊!”
閻象盯着郭嘉的眼睛,說了一句。
涼州局勢,自己也沒少思慮過。畢竟,被關押在這廂房裡。除了能聽門口親衛討論涼州戰事外,也無他事可做。
“主母已有身孕,嘉雖不才,亦當報當日一宴之恩!”
“奉孝大義,一宴之恩,象聽聞不下數十遍,唯敬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