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榮一板一眼的回答,讓蘇則的心思不由一沉。
第一次伐蜀,還是以失敗告終了。自己先前的謀劃,全都搭了進去,沒有得到任何益處。至於以後,蘇則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機會,率軍南征巴蜀,再進一層。
“文師莫要以此灰心,巴蜀居地勢之利,本就難下。大王心胸似海,並未計較文師之過!”
徐榮直視蘇則,道出一句。
唉,果然。
蘇則嘴角一苦,搖了搖頭,與徐榮說道:“無礙,眼下還是先消滅宋建吧。來日大戰,全仰賴文良兄了。則,便坐鎮狄道,以安大軍之後吧!”
見蘇則心明事理,徐榮也不多說,言道:“也好,有文師坐鎮,榮亦可盡心此戰。”
兩人一言一語的交談,讓聽者心中靜而生畏。
張任、傅燮、張猛,皆是心中一訝。徐榮是個老好人,與大王及諸元老大將相交甚密。現在,說出這番話,顯然是在傳達大王的口命。
大都督因益州一戰,要失勢了~
這其中原因,張任也拿捏不準。巴蜀一役,徒遭各夷族背叛,導致戰局傾斜,國朝不得已退兵。大都督身爲主將,少不了要受到責罰。
而且,此戰的開端,雖是劉焉身死,機會絕佳。可大都督擅自調兵決事,也讓國朝必須要打這一仗。
如果勝了自然好說,大都督籌謀有方,行事果斷,抓取良機。可現在敗了,肯定少不了有人拿大都督擅自調兵來說事。
傅燮就有些義憤填膺了,這件事自己根本不知道。現在,只感覺心中怒火中燒,不用說也是關中士族那幫子人在搞事。
當初大兄發兵南下,朝中公卿無一反對,皆認爲劉焉一死,征伐巴蜀是個機會。現在戰事不利,就開始找人來承擔此戰之敗的責任了,未免太過分。
幾人散去後,傅燮隨蘇則同去。
回到狄道城內的蘇府,兩兄弟對案相坐。
“大兄,這件事小弟亦是被隱瞞至今,杜翕、韋端等人着實該殺!”
傅燮咬牙切齒,橫眉怒目,嘴角囔動,殺氣四溢。
蘇則暗歎一聲,長舒一口氣,搖頭言道:“二弟,此爲大王本意,非杜翕等人可決!”
“不可能,吾等兄弟,八拜之結,大王怎會自斷臂膀?”
傅燮當即反駁,有些不願意去相信這個既定事實。
“若非如此,南容汝又怎麼得不到丁點消息,想來調查司已經盡斷吾兄弟二人耳目。不過南容放心便是,三弟深謀遠慮,必然已經安排好一切。再說了,涼州都督這個位置,拙兄吾也坐的心驚肉跳啊!哈哈哈……”
蘇則的心態比傅燮想象中的要好,面對即將失勢,卻也能笑得出來。
傅燮面色一暗,自顧自飲的吃下幾樽酒水,鬱氣怨結:“大兄,吾擔心國朝日後……”
“放心!”
蘇則匆匆打斷傅燮將要說的話,言道:“關中士族的蔓延,大王不會看不到,必有制其之法!”
“話雖如此,但弟心中仍憤難平也。大兄坐鎮西涼數載,靖之四方,功勳卓著。現在,卻被一羣爭權奪利之妄徒,寥寥數語,迫的去位!何以不憤!”
“二弟,大王心中自有計較。今日爲兄失勢,未必就是壞事。需知高處不勝寒啊,數年下來,怨積於某的不在少數。若能趁此之際,隱匿載歲,大善哉!”
“嗨!”
傅燮長嘆一聲,大兄都不願意爭了,自己還能怎麼辦?
這件事從始至終,決定權就一直在大兄手中。只要其上疏辯解,自己再聯合舊臣勳貴附應,關中士族將毫無反手之力。
蘇則輕呡了一口酒水,將這事看的越來越淡,如釋重負。
話說自己家的那小子也有好些年未曾見了,挺想念了。正好藉此機會,返回長安,好好爲怡兒謀劃一番。
兩人相敘甚晚。
次日一早,徐榮領諸將,疾至前方大營,而後整頓三軍,繕甲礪兵。
程銀於當日率精騎北返,往西面枹罕趕去。張濟率領第七軍將士,也從將兵北上,於狄道城東臨時駐營。
周軍的一舉一動,幾乎都在羌騎斥候的眼中。
兩軍斥候博弈,顯然誰也無法全面限制對方。畢竟打不過就跑,能繞就繞。方圓數十里山谷連綿,有的是其間小道來打探軍情。
對於周軍兵馬的調動,宋建自以爲張鬆之策已成,鮮卑兵馬大舉南下。否則,值此之際,周軍抽調近兩萬靜茹北返,屯於狄道又爲何故?
而且,尚在對面的周軍營寨也是鬧騰非凡,數萬周兵磨刀霍霍。想來,不出兩日,敵軍必進,以圖擊退自己,全心應對鮮卑人。
周軍求戰,自己當然是要避戰。
先不說能不能在正面擊敗周軍,既然鮮卑人快到了,自己何必去湊那個黴頭,吸引周兵的目光。
安故城內,一萬餘羌兵進駐其中,修繕加固城牆。城外亦有一萬人馬繼續充實營壘防禦,與安故城互爲倚仗。三萬騎兵,佈於四方,協助設防。
然而,宋建卻不知道,步度根只派出了二三萬騎,試探進攻涼州。現在也已經被擊退,損折不少兵馬,顯然不可能再騷擾到周軍的部署。
....
南方蜀郡之內,楊洪的三千人馬,已經在臨邛縣城前駐足數日,卻從未有過攻城的舉動。
每日都是一兩千人在城外耀武揚威,餘者四出,破之亭裡,擄掠百姓,壯者充實軍中,老弱驅往漢嘉。
義兵的行爲,顯然算不得王者之師。
然局勢如此,楊洪也管不了那麼多條條例例了。只要能夠不斷的削弱劉璋的戰爭能力,給武陽戰局緩解壓力,一些黔首又能算的了什麼!
不只是楊洪一部,在蜀郡北部一員小將,正頤指氣使的招呼着手底下的幾千號人馬。
旁邊一名同樣年紀不大的文士,也是孜孜不倦的跟手下衆人談論着如何處理剛剛繳獲的輜重。
沒錯,他們也是義軍。
或者說他們跟周國並沒有什麼聯繫,純粹就是屬於巴蜀內部的叛軍。如果非要說上聯繫的話,那就是賈龍拿下江原時,何祇沒能逃走,被迫成爲了賈龍手下的一員。
接着,因身爲蜀郡本地人,熟悉當地道路,跟隨賈龍派出來的一部人馬,北上擾亂蜀郡北部縣邑。可他也沒想到賈龍那邊扭頭就丟了江原,他們這支兵馬孤於蜀郡腹地,只能躲在山中,時不時與蜀兵交鋒。
至於那小將,姓鄧名芝,常自詡名將鄧禹之後。
荊州義陽人,屬東州士人,然後帶着手下三四百號東州兵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