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下
第一卷遇見
李記的“醉夢”果然名不虛傳。
趙錦繡輕輕搖着酒杯。琥珀色的汁液盪漾出一股醉人的甜香,彌散在微涼的空氣中,像是八月晴朗的夜,月色朦朧裡,桂子花全部開放,彌香十里。
“果然是好酒,有桂花,似乎還有別的——”阮香綾嗅了嗅,頗爲興奮,一邊說一邊坐下來,瞧着那酒。
趙錦繡輕輕盪漾了一番,遞給阮香綾一杯,道:“李記的‘醉夢’可是酒釀的經典,屬於李家的秘方。他們又不肯用於生產,許多人便沒有幸運品嚐了。可有幸喝過的,據說都讚不絕口。”
阮香綾端着酒杯,頗爲不捨喝掉,藉着燭臺瞧着那剔透的碧玉杯裡盪漾琥珀色液體,嘖嘖地說:“五年前,我跟着三哥,曾有幸在李家老婦人的宴席上見過。因我只是婢女只能站在三哥身邊。聞着那香,別提多想喝了,眼饞着。”
趙錦繡“哦”一聲,沒想到這阮香綾還真見過這“醉夢”,就是趙錦繡在李卿然送酒來之前,也只是聽聞,不曾親眼見過。
昔年,趙三公子是琴韻樓第一琴姬碧溪的入幕賓,聽聞碧溪說過,她曾奉命去李家宴會上彈奏,聞得這李家的“醉夢”,感覺周圍都是甜香,那醇香足可以醉人。一向不多言的碧溪都嘖嘖稱讚那酒是世上最好的酒。
阮香綾見趙錦繡反應不大,語氣有些急切,道:“真的,當晚,所有客人都只有一小杯。大家還問李公子爲何不讓世人品嚐呢。李公子說那酒釀造不易,否則李家是商賈之家,怎麼會不做這單賺錢的生意呢!”
趙錦繡拈着酒杯,笑道:“好了,你這丫頭。我又沒有說不相信,來,趁現在殿下沒有回來,我們品品。”
趙錦繡說着輕拈酒杯,輕輕碰一下,阮香綾卻是捨不得,又忍不住。喝了半杯,剩下的卻是橫豎都不肯喝,直說捨不得。
趙錦繡笑容芳醇,抿脣忍着笑,偏頭瞧着她,繼而撲哧一笑,道:“好了,你這丫頭,喝吧,喝完,我再送你一杯。”
“真的?”阮香綾一臉驚異,眸光熠熠生輝,笑嘻嘻地將杯中酒悉數喝掉。
“自然,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再好也是酒,不喝掉,就沒有價值。”趙錦繡漫不經心地說,爾後又斟了一杯遞給阮香綾。
“多謝三嫂。”阮香綾脆生生地回答,淺淺的笑窩熠熠生輝。
趙錦繡笑而不語,注視着阮香綾,只見她將那杯酒一口喝掉,還舔着脣嘖嘖讚歎:這李家可真是妖孽。這樣醇香的酒到底是如何釀造的。
“這可不知。”趙錦繡盈盈一笑,將酒杯放在一旁,繼而,輕吸一口氣,然後輕捧着胸口。
“三嫂怎了?”阮香綾關切地問。
趙錦繡眉頭擰着,扶着桌子坐下來,顫顫的聲音說:“胃有些寒,這酒橫豎是不能這般喝了。香綾,你且吩咐人搬些炭火來,我溫一溫酒,如果陛下回來,這溫過的酒總是好的。”
“還是三嫂考慮得周到。香綾這就去辦。”阮香綾點點頭往外走。
趙錦繡瞧着她腳步有些飄,脣邊盪出一抹笑,看來用不了多久,就可放到阮香綾。
阮香綾吩咐人準本炭火燙酒爐,聲音比平時大很多,帶着略略的興奮。屋外人應聲而去,阮香綾這才走進來,繞過屏風時,竟是撞得那屏風晃來晃去的。
她趕忙伸手扶住絲質屏風,對着趙錦繡抱歉地笑笑,說:“抱歉,三嫂。這酒勁兒可真大,喝得有點暈。”
趙錦繡迎上前去,將她扶住,關切地問:“真這麼厲害?”
阮香綾點點頭,眯着眼睛瞧着趙錦繡,頗爲嚴肅地問:“三嫂,你怎麼晃來晃去的。你胃還疼麼?”
“不疼了。你感覺怎麼樣?”趙錦繡關切地問,心想:這可是在你身上驗證酒量呢。
阮香綾呵呵一笑,坐在桌邊支着頭,道:“有點熱,有點想睡覺——”
趙錦繡還來不及追問到底怎麼熱,阮香綾聲音越發小,最後竟是一下子撲在桌子上,手大大地打開,像是蝴蝶張開翅膀被做成了標本。
“香綾?”趙錦繡按捺住心中的喜悅,輕輕推推她,低聲喊。
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反應,趙錦繡又用力推一推她,提高聲音繼續喊:“香綾?”
阮香綾還是沒有反應,反而細碎均勻的呼吸聲綿綿密密。
趙錦繡直起身子,脣邊露出一抹笑,用力將阮香綾扶到牀上,迅速將她的外衣悉數解開,又將她身上的銘牌,加上頭上的朱釵統統褪下。
忽然,“咚咚”的兩聲敲門聲,嚇了趙錦繡一跳,立馬站定。沉聲問:“誰?”
屋外傳來低沉的男聲,道:“阮總管,送炭火燙酒爐來了。”
這錦王府的人,辦事效率還真不賴,來得可真快,趙錦繡暗思。總算略鬆一口氣,朗聲應聲:“等等。”
一邊說,一邊往外間去。略整理一下衣衫,穩住神色,輕輕拉開門,只見門外站着兩名衛戍。一名捧着炭火爐,一名捧着燙酒爐。
二人一見開門之人是王妃,略一愣,立馬垂首欲要行禮。
“行了。不要婆婆媽,將那爐子放在這矮几上,出去吧。”趙錦繡語氣裡全是不耐煩。
二人應聲將那燙酒爐和炭火爐安放好,雙雙行禮退出去。
趙錦繡掩了門,這纔回到裡間,見阮香綾還沉睡着,索性從櫃子裡拿出一牀錦緞的被子,將她一裹,用力搬到牀後的隔間裡去。
那牀後的隔間,相當於現代的衛生間,只不過那裡放的不是抽水馬桶,而是木質的馬桶。
這阮香綾看起來還算苗條,不料體重還不輕。趙錦繡拖得氣喘吁吁,纔將她拖到隔間,爾後又掰開她的嘴餵了她一顆藥丸,這才放心大膽地將她塞入牀下。爾後,又從櫃子裡拿出兩條錦被爲阮香綾蓋上。
趙錦繡做好這一切,轉出隔間來,拿起桌上的茶水咕嚕嚕灌了一大口,才驚覺渾身都溼透,被涼風一吹,還真有些冷。
深深吸一口氣,將阮香綾的衣衫以及那些牌子和朱釵都放到衣櫃底層,爾後,又將兩套雲錦衣衫,以及自己的家當都收拾妥帖放到衣櫃底層。
這才提着剩下的“醉夢”信步走到外間。外間的爐火正旺,燙酒爐裡的水冒着騰騰熱氣,正是溫酒的好時節。
趙錦繡從旁邊架子上拈出溫酒的酒杯,將“醉夢”斟了大半杯,又調低了火,將酒杯放在爐子上。
這才轉頭瞧那銅壺刻漏,正好三更天。
趙錦繡眉頭一蹙,心裡充滿焦急。都這麼晚了,桑駿還沒有回來。如果他今晚不回來。那自己的計劃就不能順利進行,如果要拖到明日,阮香綾的失蹤勢必引起人的懷疑。
趙錦繡不由得吐出一口氣,雙手交握着,頗爲不安地坐在窗前。透過窗戶紙看着窗外模模糊糊的紅燈籠,聽着淅瀝瀝的雨打在青石板的臺階上。
不知過了多久,趙錦繡都有些昏昏欲睡,隱約聽得極靜謐的暗夜裡傳來低低的人語與腳步聲。趙錦繡的聽力向來極好,只這點便能聽得出是桑駿的聲音,這讓她精神爲之一振,心怦怦跳,按捺不住的驚喜。這感覺很像以前上小學時,明知自己獲得了一等獎,而在升旗儀式上,等着人當衆宣佈那般。
趙錦繡深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着心情,調整均勻呼吸,又將頭髮散開,穿着單薄的衣衫,披一件大氅。這才施施然將窗戶洞開,爾後坐在窗前的軟榻上,抱着膝蓋,靠着軟墊,半垂着眸子,而一旁的矮几上是剛從燙酒爐中撈起的一杯加了藥丸的“醉夢”。
衛戍小聲的敬禮聲由遠逐漸近來。趙錦繡聽得桑駿的靴子踏在青石板上,每一下有節奏的敲擊在她的心上,引得怦怦直跳。
趙錦繡閉着眼,伸手捂着胸口,竭力平復着心虛。
那腳步聲近了,爾後在門口,停了一會兒。有人低語:“皇上,是否回景雲閣?”
“多事。”他聲音很輕,低聲呵斥。
那人再沒說話,繼而響起推門聲,聽得出推門人用力極小,像是生怕吵醒屋內人。趙錦繡黯然靠着軟墊,耳邊卻是迴盪着方纔那人那一聲稱呼。
這個男人終於爬上權力的頂端,一躍成爲桑國的帝王了。如果此刻坐在這裡的是林希,是不是也會如自己一般謀算着逃走。
這樣一想,不免感觸良多,輕輕嘆息一口氣,翻了個身,拉了大氅裹身子,竭力做出瑟縮發抖狀。
“如月。”桑駿在身畔輕輕地喊,帶着些微的酒氣。
趙錦繡聞得出,這不是“醉夢”所散發的醇香,看來他在宮廷裡也飲了酒,這倒是上天都幫助自己。趙錦繡一面想着,並沒有答話。
“如月。”桑駿在一旁坐下來,俯身過來在她臉頰上印上吻,灼熱的雙脣,濃烈的酒氣。
趙錦繡嚶嚀一聲,並沒有立馬醒轉,反而是一翻身,像只貓往他懷裡一蹭。
桑駿身子一怔,繼而將趙錦繡摟在懷中,將要抱起來時,趙錦繡卻是醒了,半眯着眼,扯着他的胳膊,不太清醒地問:“殿下,幾時回來的?”
“剛回來,本來是二更天就要回來的,可是那些禮節太煩,後來又有一批大臣飲宴,所以晚了。”桑駿嗓音甚是柔和,許是飲過酒,神色也帶着暖意,連同那眸光都瀲灩溫柔。
趙錦繡瞧着他,這才恍然大悟,伸手捂着嘴,一臉大驚,爾後低着頭小聲說:“剛纔還喊殿下。這應該是拜見皇上了。”
桑駿呵呵一笑,伸手輕撫着她的臉,低聲說:“喊什麼皇上,我倒喜歡你叫我三哥,嗯,駿哥,或者玄素。”
趙錦繡臉紅咬着脣,將臉撇到一邊,“纔不要叫,太肉麻。”
桑駿將她使勁一摟,哈哈一笑,繼而壓低聲音,道:“那就叫夫君,這個最好,我最愛聽。”
“不叫。”趙錦繡懶懶地說,爾後靠着他一言不發。
桑駿摟她一會兒,又有些責備地說:“你瞧你又穿這麼單薄,還打開窗戶,不知這倒春寒甚是厲害麼?這會兒都像是冬天了。”
趙錦繡有些不悅,漫不經心地說:“一個人睡不着,又念着你的事,便起身想喝掉小酒。”
桑駿瞧了瞧旁邊,一手摟着趙錦繡,一手端起酒杯聞一下,笑道:“你這小酒喝得真金貴。這可是‘醉夢’呢。”
趙錦繡仰面朝桑駿一笑,容顏如花綻放,那語音輕輕柔柔的,說:“我好不容易向李卿然討要的,想爲你慶祝。”
桑駿一下沒說話,眸光熠熠,專注地瞧着趙錦繡。
趙錦繡只覺得這日光如火侵略,立馬躲避他的視線,低聲喊:“皇上。”
“玄素。”桑駿低聲糾正。
趙錦繡支支吾吾半天沒有叫出聲,倒是桑駿在她耳畔輕聲問:“你就不怕我今晚不回來?”
怕,怎麼不怕?你不回來,我怎麼跑路。趙錦繡心裡暗想,嘴上卻是小聲吐出一句:“沒想過。”
這句話簡直就讓桑駿癲狂,他一激動將趙錦繡摟緊,低喊一聲:“如月,你要逼瘋我。”
“怎的?”趙錦繡不由得問,不知這男人怎麼突然說這句話。正疑惑間,桑駿突然將她推開,離得遠遠的,仿若她是什麼病毒似的。
趙錦繡定睛一看,瑩瑩燭火中,只見桑駿眉頭擰得厲害,神色專注地瞧着自己。那眸光像是要吃人一樣。
莫不是被發現了?趙錦繡心裡一打鼓,桑駿卻是咬着脣,深深吐出一口氣,一下子站起身,背對着趙錦繡,說:“我去讓人弄些熱食來,這冷天,吃些熱騰騰的東西周身都暖。”
他一說完,大步踏出門去,對着門外的衛戍吩咐一陣,衛戍應聲離開,桑駿卻又在門外呆了一陣纔回來。
趙錦繡仔細觀察,此人眉頭舒展開來,臉上是柔和的神色,帶進來一陣冷風,在軟榻邊坐下來,眼神越發柔和,怔怔地瞧着趙錦繡。
趙錦繡被瞧得不好意思,垂下眸,心裡竟是撲通亂跳一陣,又不知說什麼,便只得裹着大氅瑟縮着身子,將頭擱在膝蓋上,像個心事重重的小女孩。
好在錦王府的辦事效率真是很高。衛戍很快送來熱食,將懸浮於周遭曖昧的尷尬打破。衛戍送來的熱食,不過是熬的蓮子銀耳紅棗湯。
桑駿接過來,白色的湯匙在碗裡輕輕攪動,白霧迅速在燭光裡飄散,他舀了一湯匙,悉心地吹了吹,竟是遞到趙錦繡嘴邊,笑盈盈地說:“來,喝一些,暖暖身子。”
趙錦繡愣住,瞧着桑駿,這哪裡還是當初冷酷殺戮的錦王?
“喝一些。來,”桑駿笑着。
趙錦繡回過神來,立馬拉過他的碗和湯匙,一臉滾燙地說:“我自己來。”
桑駿又在一旁笑,趙錦繡喝了兩口,卻是眉頭一蹙,將那湯碗放在一旁,道:“不行。我想起來了,我是要跟你一起喝一杯慶祝一下的。”
桑駿一笑,道:“這酒後勁兒大,我也只能喝一杯,你酒量向來淺。喝這熱湯就行,不許喝酒。”
不喝酒怎麼把你放倒?趙錦繡心裡暗說,面上卻是不悅,撇着嘴,又裝着眼饞的模樣,瞧着那杯中的“醉夢”,又瞧瞧桑駿。
桑駿被她瞧得沒辦法,呵呵一笑,道:“準你喝一小口。”
趙錦繡聽聞,立馬高興起來,起身就去爲自己倒了一小口在玉杯裡,端給桑駿看,問:“這可以了吧?不少字”
桑駿看了看,滿是笑意地說:“恩,還可以。”
趙錦繡端着玉杯卻又看着案几上那杯,臉上愁容,嘆息道:“可惜我那杯已經斟好,不能喝。”
桑駿理理她的秀髮,寵溺地問:“方纔是不是偷喝過?”
趙錦繡認真地點點頭,道:“喝了一下口。”
桑駿也不說話,徑直走過去,將那酒端起來,一口喝了下去。
“那個,是我喝過的。”趙錦繡在一旁裝着大驚失色的喊。
“無妨,我喜歡。”桑駿一邊笑着,將那酒杯放下,向着趙錦繡走過來,將她一下子橫抱起來往裡間走。
趙錦繡大駭,慌忙掙扎,喊:“玄素,你放開我。”
桑駿卻是啞着嗓子,低聲說:“如月,你不知,方纔那就逼瘋我了。我忍了又忍,我——”他說到此,喘息越發濃重,竟是積極地說出一句:“我到底是忍不住。現在,你就做我的女人吧。”
趙錦繡一聽,心裡着急,也不知這人的酒性幾時發作,自己是否能逃得出,或者自己是否能抵抗得了。不要,美好人生就毀在這時刻。
“玄素,你放開,我們還沒成親。”趙錦繡急提醒,不斷掙扎,想要擺脫桑駿的緊箍,無奈他抱得太緊,一絲一毫也掙脫不了。
“無妨,你遲早都是我的女人。”桑駿抱着趙錦繡繞過屏風,將她放到牀上,俯身過來。趙錦繡使勁一推,這男人卻是如泰山壓頂,絲毫沒有因這一推而改變方向。
完了,那個死容先生的藥是不是沒有效果?還有李卿然說這酒後勁兒很足的,爲何?
忽然,趙錦繡覺得身子一重,桑駿整個人伏在她身上,一動不動,不一會兒,竟是鼾聲四起。
趙錦繡又叫了幾聲“玄素”,見他睡得很沉,趙錦繡這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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