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下
第一卷遇見
趙錦繡下意識地“嗯”了一聲。又往花房裡走。花房裡有植物繁盛的清香,還有新鮮泥土以及草木灰的芳香。
趙錦繡伸出手去摸那木質的架子,紋理清晰,卻還有些粗糙的觸感,看得出這些木架都是新做的,有些似乎沒有乾透,於是散發着淡淡的木質香味。
“這屋內爲何不用石臺的架子,卻用木的?蘭花喜陰,溼一些更好。如果是石臺的,撲上一些苔蘚與土,不是更能保持溼度麼?”趙錦繡站在一株國蘭面前,看着那嫩綠的新芽,心也軟軟的。
玄四立馬過來,很高興地說:“姑娘果然是行家,但姑娘可看出來,這花房裡的蘭以什麼爲多嗎?”。
趙錦繡掃了一眼,憑着山裡人的經驗,他看得出這裡很多都是算不得是名貴的蘭茅草蘭。在以前,這種蘭草在趙錦繡家鄉山上到處都是。它屬於國蘭裡的蕙蘭,俗稱“茅草蘭”,顧名思義。像茅草一樣多的蘭草。雖然,作爲普通家庭栽種聞香,綽綽有餘。但蘭草專家們是以蘭的罕見程度來判定其價值的。
“自然是國蘭,又稱茅草蘭。倒不知大夏如何稱呼這種蘭?”趙錦繡伸手託一片細長碧綠的葉子在手中,朗聲回答。
“回稟姑娘,大夏叫這種爲‘華蘭’。可是姑娘的稱呼,跟九少倒是一致的。所以,小的目前也叫這種爲‘國蘭’。九少說,這‘國蘭’有赤杆與綠杆之分,還有花瓣之分。只是小的認爲這種‘國蘭’四處可見,並不稀罕。但九少卻認爲:蘭之高潔雖在於空谷自賞,但自有幽香,卻能入得廳堂而不染廳堂色,這纔算上品。只是玄四雖養了一輩子蘭,但到底資質愚鈍,無法參透。不知姑娘可否知其意?”玄四非常謙卑說完,又弓着身子站在一旁,等待趙錦繡解惑。
趙錦繡聽着這話,咳、咳地清嗓子。讓她怎麼回答這虔誠的老者?許華晨什麼時候研究過蘭花?這句話明顯就是江慕白瞎掰的,難道要讓自己告訴這老者:九少說的不是蘭,而是人啊。
所以,趙錦繡咳嗽幾聲,細聲道:“我也不過是婦道人家,九少是人中之龍,這話寓意深刻,一時也無法參透,待哪日想明白了。便與先生講述。”
玄四在一旁連連道謝,爾後又讚道:“九少真是養蘭的行家。”
趙錦繡聽這話,內傷都起了。連忙咳嗽兩聲,擡袖掩着面往前走了幾步,不由得偷偷笑了一陣,纔算緩過氣。
這會兒,卻是仔細思量起一個問題。貌似在自己的印象中,許華晨一直沒有擺弄蘭草的愛好吧。
通常,他更喜歡栽種青梅、杏子,或者搭葡萄棚子,然後命令趙錦繡做酒;抑或是栽花椒樹,直接命令趙錦繡去收,用作作料;再不濟得是櫻桃、李子、山楂之類的。有時候,會在寧園的院子裡,種苦瓜、葫蘆、韭菜、豌豆苗,諸如此類的。
因爲這男人雖然殺伐決斷狠戾,性子也淡然,但在圈子裡卻也是出名的挑剔,尤其是口腹之慾這塊兒,簡直挑剔得沒邊了,所以他種植的東西大多數都與吃有關。
當然。許華晨因爲挑剔食物,廚藝也是頗好。因爲他的挑剔與廚藝還讓趙錦繡倍感壓力,所以,她很有志士殺身成仁的魄力,面對許華晨的威逼利誘,皆不下廚,寧願替他洗菜、端盤子、收拾桌子、洗碗。
趙錦繡倒還真沒想起來許華晨什麼時候種過蘭花。就是他寧園書房裡那株赤杆的國蘭,還是從趙錦繡老家的陽臺上順手牽羊拈走的。後來被他養得半死不活的,他還刻意打電話傳召趙錦繡去替這株蘭花治療一下。後來就算許華晨離開錦城那幾年,一直在外,總還是隔三岔五地讓趙錦繡去寧園打掃一下,照顧一下花花草草。
所以,趙錦繡就沒有見過許華晨喜歡蘭。卻不料到這個時空倒是轉性了。
不過,許華晨要養蘭,不可能不知茅草蘭是蘭中的差品吧?不少字想前世,許華晨那圈子裡還是有幾個玩蘭草的世家子弟,分類細緻到花瓣、花蕊、葉芽、根株的形狀、色彩,對於水、土壤、日光的需求,簡直是讓趙錦繡瞠目結舌。
許華晨就算自己不研究,那人又聰明,耳濡目染的。肯定也略知一二的。可是他好像對茅草蘭情有獨鍾。上一次在錦王府,他也是看着那株“茅草蘭”露出極其憐愛的神色。
他當時還說什麼來着?趙錦繡略略蹙眉,回想了當天在西廂房的情景。
當時,江慕白撫着那株國蘭幼葉,說:“這株是綠杆的,比赤杆要名貴些,花也會更幽香,種在這裡不太適合,倒是該放到書房裡去。”
然後。他似乎又說:“這種蘭不嬌貴,很容易養活,卻又有着幽香,放在身邊,淡淡的,似有若無,可能不記得,但是有一天會發現很習慣。”
趙錦繡想起這話,心裡有某種東西隱隱要躍出來。想當時,她還暗想這話不像是在說花,而像是在說人似的。並且還猜測這茅草蘭承載着一個悽美狗血的故事。
如果許華晨是來到這個時空纔開始養蘭的,並且只喜歡這種沒什麼價值的蘭花。那麼,這能不能算是一種懷念。尤其是這個花房名叫“錦繡”。
趙錦繡站在高高低低的木架子中,那些架子上全是瓦罐的蘭花,玄四開始在爲這些蘭花撒溼潤的草木灰。
“九少還說過什麼嗎?”。趙錦繡沒頭沒腦地問一句。
玄四停住手,頗爲不解地問:“姑娘,您問的是?”
趙錦繡感到有淚滑出眼眶,擡袖去擦的同時,笑着掩飾,爾後說:“我問的是養蘭心得。”
玄四略一頓,直起身爲架子頂端的一株頗有氣勢的赤杆茅草蘭添了些水,道:“九少極其珍愛蘭,很多時候在蘭苑都喜歡在花房裡呆一陣子。不過倒是極少說如何養。這一株叫‘錦繡傾城’,在桂城的時候,一直是放在九少書房裡的。這邊的寧園雖是早在大少起兵前就修建的,但九少也一直沒來住,那書房也沒弄好,如今這一株就暫時放在這裡。”
趙錦繡瞧着玄四指的那株蘭,赤杆,葉形甚好,確實是茅草蘭裡的極品。而且那一株蘭的株型極像前世裡,許華晨書房裡的那一株。
“錦繡傾城!”趙錦繡喃喃地念,覺得自己真是不爭氣。眼淚就是拼命往外涌。
玄四格外高興,讚道:“九少讀書人,又聰慧,對人極好。以前沒見過姑娘,怕姑娘是新來的,你去過桂城麼?”
趙錦繡背對着玄四,搖搖頭,道:“一直耳聞,卻從來養在深閨,不曾去得。”
“那倒是遺憾了。不過九少能讓姑娘呆在蘭苑,畢竟是不同,以後有的是機會。你可不知呢,桂城是九少的封地,可是風調雨順着呢。九少還親自指導那些農人種田養殖,賦稅也少。桂城人提起九少,莫不讚呢。”玄四越說越興奮。
“九少,倒真是好人。”趙錦繡低低地說。
“姑娘也是知的。不過姑娘這麼喜歡養花,以後倒可央九少帶你去桂城,那邊的‘錦繡花房’才大呢。蘭花盛房,整個寧園都是蘭的幽香,各大名士、貴族來拜訪九少,莫不歡喜,說要賞蘭,九少卻就是不肯,說蘭之高貴,不喜人打擾。”
“哦?那邊也叫——‘錦繡花房’?”趙錦繡問話的聲音越發低了,怕一大聲,自己的淚水就傾盆而下。
“是啊,那邊的花房比這裡大好幾倍呢。除了蘭,就是菊花,尤其是金黃色的菊花,秋天的時候,總是搬到院內,一大片的。九少經常獨自飲酒賞菊。”玄四滔滔不絕。
“哦?九少倒是很有雅興。”趙錦繡看着高端的那株國蘭,早晨的日光斜斜地照過來,葉子舒展着,淺淺流光舞動。
“不過。小的倒是覺得九少想在思念什麼似的,對了,九少做的牌子還沒有掛上去。”玄四想到此,趕忙跑到花房的另一端,從一個箱子裡拿出一塊木牌,掛到了擺放菊花的區域。那木牌上的字刺了趙錦繡的眼,那字也是硃紅色的。只是,這一次不是魏碑,而是歐體,依然是許華晨的筆跡。上面只有四個字“人淡如菊”。
趙錦繡的眼淚“譁”一下子流出來,怎麼也抑制不住。
原來他們兩個人都是這麼傻,在經歷了死別之後,用着不同的方式在懷念着對方。這四年來,同一片天空之下,自己一直在扮演他,將與他相處的片段一一回憶。而他卻養着蘭、養着菊,寫着她的名字…
“這些蘭養了大約有四年了,這一次也不知爲何,九少命小的們將這些他極其的蘭和菊搬到江城來,也不知以後是不是要住在江城。”玄四還在喋喋不休。
趙錦繡眼前晃盪的是“人淡如菊”幾個字,耳畔迴盪的也是這幾個字,乃至於心裡也是這幾個字。
視線模糊如傾盆大雨的玻璃窗戶,她低低一聲“多謝,我不太舒服,告辭”,提着裙子慌忙往蘭苑屋內跑。
(多謝一直支持我的朋友!,嗯嗯,許少的感情不比錦繡淺吧?不少字呵呵,飄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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