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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水中掙扎,一道細細的黑影穿過激流疾射而至。●⌒,
蛇。
那是一條丈餘長的水蛇,灰黑的鱗甲,怒張的大嘴,猶如利箭一般撲到身前,循着血腥的氣息,猛然死死咬住了他皮開肉綻的胸口,並順勢收卷身子,竟是狠狠將他攔腰纏住。
“啊——”
尖利的蛇牙瞬間深入碎裂的血肉,彷彿還有蛇毒在痙攣着噴出。難耐的巨痛與森然的寒意,令人不堪忍受。
無咎忍不住慘叫了一聲,隨即又被河水嗆住。而緊纏的蛇身,趁機用力收縮,堅硬細密的鱗甲勒進腰腹的傷口,頓然又是陣陣的刺痛。他急忙伸手拉扯,而蛇身卻像是一條奪魂索魄的繩索無從掙脫。
便在他掙扎之際,突然飛出了激流。而他人在半空,身上的水蛇依然死纏不放。繼而人落三丈,順流蕩起,再衝進了一片亂石險灘之中,又是連連翻滾起伏而難以自己。
無咎的腦袋被石頭撞得“轟轟”直響,渾身上下更是被蹂躪了無數回。迷迷糊糊之中,他很想就此放棄!
唉,再這般下去,不是被撞死,就是淹死,或是被水蛇咬死、毒死、勒死,想要不死都難!
而我還要救祈老道,還要去見紫煙,我真的不能死!
無咎被激流捲起,再次撞向一塊岩石。他伸出手臂,順勢抱去,“砰”的脫手,身子翻滾,去勢稍緩,雙手繼續亂抓,終於抓到一塊石頭的縫隙。而更爲兇猛的浪頭狠狠抽打着他的臉頰、他的身軀,他只管閉着雙眼,咬着牙關,死死抓着石頭不撒手。
而與此同時,又是幾道黑影循着血腥撲來。
無咎的身上頓時又多了幾條水蛇,一陣亂撕亂咬,並將他密密匝匝纏縛起來,便是手臂、脖頸上都被冰涼的蛇身給纏了幾圈。他無暇多顧,苦苦支撐。一條水蛇纏到了他的臉上,他搖頭試圖擺脫,誰料竟然惹惱了水蛇,盤旋返身張口就咬在他的臉上。
他雖然沒了修爲,遍體鱗傷,肌膚筋脈卻是久經淬鍊而不比尋常。
水蛇一口下去無果,轉而奔着鼻子、耳朵又是一陣撕咬。
這該有多厚的臉皮,才能經得住如此的蹂躪。該死的東西,它要毀我的容貌啊!
他着實忍無可忍,卻又無可奈何,將所有的憤怒轉化到手上,雙臂彎曲,竭力將石頭抱在懷中,接着擡起腦袋連連撞擊。本想報復水蛇,卻實實在在撞在腦門上。又是一陣頭暈腦脹,總算是將臉上的水蛇甩開。他頂着激流微微睜眼,稍稍仰身,隨即後退,趁勢橫移數尺,猛然揮手抓住另一塊石頭。所在的地方恰是漩渦,他隨之旋轉,再次橫移,好不易躲到一塊大石頭的背後。
左側的數丈之外,竟是河岸。而所在的地方,大石阻擋,激流稍緩,或許不難爬到岸邊。
無咎喘着粗氣,繼續挪動,所幸人浮水中,倒是省去了不少力氣。又被漩渦衝翻了幾回,並順流後退了十餘丈。半個時辰之後,他的雙手終於觸到了岸邊的草地。他歇息片刻,艱難爬到岸上,再也支撐不住,緩緩閉上了雙眼……
夜風吹來,恍惚中漫天的星光。
還有樹枝的黑影,在夜色中輕輕搖晃。彷如斗轉星移的幻境,卻又不知人在何方!
嗯,我在何方?
爲何還有透着血腥的喘息聲在耳畔迴響,是風兒的呢喃,還是殺戮號角在夢中迴盪?
咦,又分明是有人拖着自己的雙腳在草地上滑行呢……
無咎在昏昏沉沉之中睜開雙眼,這才發覺置身於夜色之中,還有一大兩小三道黑影圍着自己,並來回跳躍跑動。
那大的黑影,咬着自己的一隻腳用力拖拽,許是有所警覺,鬆開嘴巴,後退幾步,兩點幽幽的熒光在夜色中微微閃爍;小的黑影兀自上躥下跳,搖着尾巴,呲牙咧嘴,很是興奮的模樣!
狼!
又來了三個趁火打劫的傢伙,竟是深夜覓食的狼。或者說,一頭母狼與兩個小狼崽子。
餓了?想要吃我?
以爲我是死人,便想着將我拖到洞裡,再由你娘仨飽餐一頓?
無咎掙扎坐起。
那頭母狼顯然是不願放棄到口的獵物,頓時兇相畢露。只見它夾着尾巴,身子弓起,前肢後縮,低下腦袋,兩眼的熒光透着寒意。
兩頭小狼崽子則是嗚嗚呀呀,竭力張揚着懵懂的獸性。
無咎慌忙雙手劃拉,想要找個防身的東西。而身邊莫說石頭,便是一根樹枝都沒有。
黑影一閃,腥風撲面。
無咎纔有察覺,已被撲倒在地,隨即一張大口“吭哧”咬住了脖子,竟然不容他有所躲避。
想他曾經力大無窮,刀槍不入,身手敏捷,來去如風,更是下得岩漿火坑,上得的絕嶺高峰,更有各種遁法縱情馳騁,兩把神劍威震仙門。而如今的他,竟然躲不過一頭母狼的襲擊。
鋒利的狼牙在脖子上用力撕咬,只想咬斷咽喉,吞噬鮮血,將獵物置於死地。而任憑母狼如何發瘋,哪怕是牙齒咬得“喀喀”直響,還是咬不斷喉嚨,即便看似柔軟的肌膚,也同樣的堅韌異常。
無咎卻好像被人掐住了哽嗓咽喉,差點透不過氣來,尤其是母狼的四隻爪子還在他的身上亂踩亂踏,簡直到了兇殘暴虐而無以復加的地步。他翻着雙眼,伸出左手抓住母狼的脖子,右手緩緩握拳,彷彿有了一分力氣。他再不遲疑,揮動拳頭便狠狠砸了過去。
“砰”的一拳落下,母狼兇狠如舊。
又是一拳落下,脖子咬得更緊。
無咎躺在地上,看也不看,只管衝着面前的毛茸茸的腦袋狠命揮拳,一拳接着一拳。
不過砸出去多少拳,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正當他疲憊難耐,心神恍惚之際,突然脖子一鬆,血污淋漓,腥臭難擋,接着一個沉重的黑影“撲通”趴在身上。他卻渾然不覺,繼續揮拳,又是軟軟無力地打出幾拳之後,兩手攤開,再次慢慢昏死了過去……
長夜漸去,四方秋色斑斕霜染。
旭日東昇,一抹朝暉籠罩山崗。
在湍急的河流岸邊,叢林之間,山崗之上,有人靜靜躺着。他滿面血污,雙眼緊閉,長髮凌亂,衣衫襤褸,遍體傷痕。而他半裸的身下,伸出幾截蛇頭蛇尾;他的身上則是趴着一頭灰狼,同樣已死去多時。還有兩隻幼小的狼崽子臥在身旁,時不時嗚咽一聲,隨即又瑟瑟發抖,飢寒交迫的模樣。
“有事在身……不能睡啊……”
無咎的嘴巴蠕動了下,眼皮跳動,緩緩醒來,隨即又怔怔望天,茫然的神色中似有失落。
還是沒有靈力,沒有修爲,沒有神識,更無從知曉氣海中的情形。而好不易恢復了一分力氣,又被折騰的蕩然無存。
那頭母狼呢?
無咎忽然想起夜間的遭遇,慌忙便要坐起,只覺得胸口沉悶,禁不住猛咳幾口這才緩過氣來。他伸手抓住母狼的腦袋慢慢推開,吃力坐起,看着面前的情景,又是微微瞠目。
水蛇依然纏在身上,變得冰冷發硬。尤其是其中的兩條水蛇,兀自張着生有利齒的大嘴,而遍體不見絲毫的傷痕,死的形狀煞是怪異。
這水蛇有毒啊,爲何我卻安然無恙?是咬了我的傷口,這才一命嗚呼?
無咎扯開身上的死蛇丟到一旁,低頭看着半裸的身子,以及胸口的創傷,又擡手摸了摸面頰與脖頸。
胸口的劍傷,足有碗口大小,雖還皮開肉綻,卻已沒有血水滲出。肌膚綻開的裂縫,多半癒合,只留下絲絲縷縷的血痕,依舊是觸目驚心。麪皮尚在,脖子沒斷……
妙閔!想不到最後關頭,竟然是你害我!
幸虧得到兩把神劍的阻擋,以及第三把神劍的雄渾法力的相助,這才躲過了人仙高手的致命一擊,只是曾經堅韌不催的四肢百骸,卻已是傷痕累累。所幸渾身的肌膚堅韌異常,絕非凡俗間的水蛇與野狼可以輕易傷害。
記得魔劍淬體之後,不畏黑蛟的毒霧,如此說來,豈非是我毒死了水蛇?
此外,我究竟到了何處,是否躲過了幾位長老的追殺,之前昏睡的時候,有沒有耽擱了太久?
咦,還有兩隻狗兒呢,毛茸茸的……
無咎的心神依然有些恍惚,且思緒發散,胡思亂想起來,天地不着邊際,且又難以自我。他搖了搖頭,擡起眼光。
並非什麼狗兒,乃是兩個小狼崽子,正趴在母狼的身旁,一對兒的惶惶無助。
唉,是你娘趁火打劫要吃我,這才自食其果,怪不得我!
不過,野狼羣居,如今殺了小狼的娘,小狼的爹爹應該還在呢。若是他爹帶着一大羣叔叔伯伯前來報仇,我如何應付得了?
我又成了柔弱書生,擒不得虎狼豺豹啊!
無咎劫後餘生,已經不得任何的兇險。他心虛之下,咬着牙慢慢掙扎爬起。
身後乃是滔滔的河流,山崗的前方則是雲天開闊。且尋個僻靜的地方歇息兩日,再尋戶人家打探去路。
無咎有了計較,踉蹌挪步,漸漸走到山崗的盡頭,前方呈現一片鬱鬱蔥蔥的山谷。而遠眺之際,身後傳來動靜。
兩頭小狼跟了過來,皺着鼻子,露出尚未長成的利齒,竟是擺出了兇狠狠的架勢。
許是明白孃親死了,這就忙着報仇啦?
狼,就是狼,哪怕它眼下人畜無害,終究獸性不改。狼行千里要吃肉,此話一點都不假!
無咎皺了皺眉頭,蹲下身子,一手一個,將小狼抓起,順勢拋向山谷:“去吧,去往輪迴,下輩子投胎成狗……”
他稍稍使出力氣,忘了腳下留神,猛然趔趄,暗叫不好,一頭栽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