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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小鎮,籠罩在一片淡淡的霞光之中。》,
街道兩旁的閣樓、店鋪、旗藩,以及青石街道上的行人,在暮色中拉着長長的影子。尤其是一道白衣身影,頎長,灑脫,且又飄然隨風。
這便是下丘鎮?
走在街道上,時不時的幾道神識掃過。不用多想,此處應該住着不少的修士。佯作不知也就罷了,只求一個隱忍安穩。且尋家客棧住下,待落腳之後再行計較。
無咎一邊負手而行,一邊打量着小鎮的街景。
他與祁散人分手之後,便御劍趕路。途中歇宿一晚,於今日黃昏時分趕到了下丘鎮。爲了掩人耳目,早已改爲步行。
此時的他,與從前迥然有異。不僅隱去的真實修爲,成了一個羽士九層的高手,而且施展了易容術,改變了相貌。當然,人也變得更加英俊了。
知北客棧?看着不錯,咦……?
無咎瞥了眼數十丈外的客棧,便要直奔過去,忽又神色微訝,隨即低着頭兩眼看着腳尖,循着街道一路直行。
不消片刻,知北客棧便要擦肩而過。
便於此時,有人出聲招呼:“這位道友,幸會!”
無咎依舊是低着頭,獨自默默前行。
而那人站起身來,再次出聲:“道友,嶽某有禮了!”
無咎被迫停下腳步,回頭一瞥,轉而左右張望,這才循聲看去而很是意外:“道……道友……與我說話?”
他才一出聲,口音幾變,隨即順暢起來,跟着舉起雙手:“啊……在下……玄玉,幸會、幸會!”
人在街道的當間,右手不遠處便是知北客棧。街道旁木桌前,則是站着一位中年人與一位貌美的女子。
“我見道友修爲高強,氣度不凡,有心結交一二,能否賞光,就此小憩片刻啊?”
嶽玄爲人隨和,禮數周到。而他出聲之際,不忘衝着身旁的嶽瓊遞了個眼色。對方跟着也是舉起手來,落落大方道:“嶽瓊,見過玄玉道友!”
無咎神色遲疑,進退不定。
嶽玄呵呵一笑,又道:“道友行色匆忙,且口音生澀。恕我冒昧,道友是不是來自外地,意在黃元山之行?”
無咎擡手撓着下巴,眼珠一陣轉動,隨即不置可否地“嗯啊”一聲,轉而似笑非笑道:“不知有何賜教?”
嶽玄很是欣慰,神色徵詢:“相逢不如偶遇,我二人也是初到下丘鎮。道友何妨住在知北客棧,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無咎咧咧嘴角,似有斟酌。少頃,他眉宇展開,矜持微笑:“便如道友所言,相逢偶遇皆是緣!”
嶽玄點了點頭,伸手示意:“天色已晚,且吃杯水酒暢談一番!”
他與嶽瓊離開門前的桌子,轉身走向客棧。
無咎則是昂起頭來,暗舒了口氣,這才帶着古怪的神情,不慌不忙擡腳往前。他進了客棧,給掌櫃的遞上一塊金錠,要了一間樓上的客房,便在嶽玄的招呼下,循着廳堂盡頭的樓梯到了二樓。
在二樓東頭,一溜五六間客房。
倒也湊巧,三人的客房緊緊相鄰。
無咎跟着進了嶽玄的客房,三人在房中的桌前坐下。少頃,夥計送來一罈酒,兩個果盤,幾式時令鮮蔬。接着身爲主人的嶽玄抱起酒罈斟酒,“汩汩”一碗、兩碗、三碗……
“慢着,我不飲酒!”
嶽玄坐在主位,無咎與嶽瓊分坐兩旁。不遠處則是木榻、木幾,以及一隻落地的燈龕,有燭光從白紗的燈罩中散發出暖暖的光芒。衝着街道一側,乃是一排花窗。敞開的窗外,已是夜色降臨。
三兩道友,異地邂逅,小酌怡情,恰如此時。且長者儒雅隨和,女子貌美如花。正所謂:一世紅塵天地遊,人生何處不相逢。只不過,相逢的不是時候啊!
無咎正自打量着客房的擺設,忽見嶽玄要爲自己斟酒,他忙伸手阻攔,恰見坐在對面的嶽瓊秀眸閃爍:“玄玉道友,你也不善飲酒?”
這個女子說話不討人喜歡,彼此初次見面,什麼叫“也不善飲酒”?
“非也、非也,實乃辟穀所致,嗯,就是辟穀,滴酒不沾,還請見諒!”
無咎急忙擺手,轉而岔開話頭:“我見兩位相貌神似,莫非族親、或是父女?”
修士辟穀,倒也常見。
嶽玄沒作多想,放下酒罈,稍作沉吟,含笑道:“瓊兒正是小女,還請玄玉道友多多關照!”
無咎很是錯愕,站起身來:“你父女二人安然無恙,爲何要我關照?”
他不及多說,拱手作別:“本人長途奔波,難免睏乏,且歇息一晚,來日請教不遲!”言罷,轉身就走,很是戒備謹慎的模樣,轉眼之間沒了人影,還有房門關閉、陣法落地的動靜傳來。
客房內,只剩下了父女二人。
嶽瓊擡手祭出禁制封住了客房,不解道:“爹,何故與那人攀交,又爲何要他關照?”
嶽玄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笑道:“黃元山每隔十年便要大開山門,招納各方修士前往劍冢尋覓機緣。此乃黃元山歷來的規矩,若無意外,九月的下旬,衆多的高手便將匯聚至黃元山下。屆時,我想讓你走一趟……”
嶽瓊愕然:“據悉,劍冢歷煉,無非是黃元山招納弟子的一個手段罷了。而瓊兒已是築基的修爲,又何苦多此一舉。還須找尋賊人才是,以免那人繼續禍害四方!”
“又該前往何處找尋?”
“瓊兒不知!”
“呵呵,你可知曉爲父留在此處的緣由?”
“爹爹曾說,與賊人有關……”
“嗯,你不妨藉機走一趟黃元山,或有發現也未可知。爲父暗中行事……”
“方纔的玄玉,莫非另有蹊蹺?”
“且聽爲父道來……”
……
與此同時,無咎獨自在相鄰的客房內來回踱步。
片刻之後,他坐在榻上,以手加額,一陣呲牙咧嘴。
不是冤家,不碰頭。古人誠不我欺也!
纔將來到下丘鎮,便迎頭撞上了岳家的父女。幸好沒見別人,不然早已扭頭跑了。而好不易故作鎮定,只想着矇混過關,誰料對方竟然出聲邀請,並住在同一個客棧之中。
那對父女要幹什麼?瞧出破綻來了?
不能夠啊!
如今的本人,相貌、口音、服飾,以及修爲,皆與從前大不一樣,除了祁散人之外,只怕沒誰知曉自己的真實來歷!
而嶽玄曾經提到黃元山之行,難道他父女二人也要前往黃元山的劍冢?
想想便是頭疼,最難猜測的莫過於人心!
且待來日,再行打探不遲。
不管怎樣,都要小心提防。幸虧方纔藉口離去,嶽瓊那個女子太過於精明!
無咎踱着步子,抓耳撓腮,想象着各種意外、以及對策,自以爲算無遺漏,這才於黑暗中躺下……
翌日,午時。
無咎打着哈欠,走出了客房。
樓下店堂的四五張桌子,已是座無虛席。而擡眼看去,十來個男女老少竟然均爲修士。
無咎穿堂而過,到了門外,見街道旁的陽棚下有張空桌子,就近坐了。
但見街道整潔,店鋪有序;且雕花的門樓與斑駁的牌匾,無不透着古風古韻;再有來往的行人怡然自得,街角牆邊的樹木掩映成趣。乍然看去,渾然一座遠離喧囂的世外小鎮。
無咎心情大好,擡手敲打桌子:“夥計,且將招牌菜來上兩味!”
不消片刻,夥計端來了托盤:“蜜釀藍紫花,幹蒸柳葉參,奉送兩碟果蔬,要不要再來一壺知北的老酒……”
無咎稍稍打量着桌上的四張碟子,禁不住扭頭看向夥計。
夥計是個動作麻利的中年人,面帶笑容,上齊了菜蔬之後,退後一步神色徵詢。
無咎咂巴下嘴,帶着不滿的神情擡手一指:“緣何盡是野菜鮮果?我要吃肉,雞鴨魚羊均可……”
夥計歉然含笑,低聲分說:“小店居住的均爲修仙之士,從不烹製油膩腥羶之物。而蜜釀藍紫花與幹蒸柳葉參,便是小店的招牌菜,不僅清淡可口,且有正氣養神之效,最受各位仙長的喜愛!”
無咎大失所望,連連擺手:“行啦,去吧!”
夥計道了聲仙長慢用,轉身自去忙碌。
而無咎抓起竹筷,將幾味菜餚嚐了嚐,忍不住丟了筷子,一陣暗自腹誹。總算是來到客棧,本想打打牙祭,誰料竟是野菜、藥草。修仙修到這步田地,簡直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他摸出一小塊金子扔在桌上,站起身來。
恰於此時,客棧中走出一男一女。
其中的嶽瓊頗爲好奇:“玄玉道友,你昨日聲稱辟穀,今日卻大吃大喝……”
嶽玄同樣是感到不解:“道友點了菜餚,未曾享用,何故離去?”
這父女倆來的真是時候!
“辟穀已有半月,恰逢今日開戒。怎奈菜式粗俗不堪,着實難以下嚥。我與人有約,失陪!”
無咎聳聳肩頭,無奈一笑,拱了拱手,轉身揚長而去。
父女兩人衝着遠去的背影打量片刻,轉而面面相覷。
“那位道友如此奢侈,必爲世家子弟!”
“他與人有約?莫非龔家……”
“回頭不妨與他親近、親近,呵呵!”
“隨後查看,必有分曉!”
“切莫大意……”
無咎順着街道走出了百十丈遠,這才慢慢停下。四周不見異常,也沒有神識尾隨、或是盯梢。他擡腳鑽進一旁的巷子,又去十餘丈,在一個鋪子門前止住腳步,隨即嗅動着鼻子“嘿嘿”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