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音還以爲是自己不當心,喂水喂的有些急了,立即滿心歉意的又是幫他拍背,又是道歉,又是拿紙巾替他擦嘴的,還默許他在自己腿上躺多一些時間。
林御風以手掩口,雖看起來像在咳嗽,實則卻是在偷笑。
易寒很不情願但又不能迴避的從後視鏡裡看到了自家Boss在偷笑。
看Boss在那扮豬吃老虎,將鈴音耍得團團轉,還自己偷着樂的模樣,易寒很擔憂的望了會兒天邊。太陽是不是馬上就準備從西邊升起來了,不然Boss怎麼會這麼反常呢?
林御風在她的腿上假寐的時候,鈴音便開始將藥片裝進藥盒。
她藉着一系列的無關緊要的小動作,來消磨時間,等待着林御風的頭疼過去,自動從她的腿上爬起來。如果他遲遲不肯起來,她就要趕他起來了。
林御風似乎是真的睡着了。鈴音抖了抖腿,卻並沒把他震醒。她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車內後視鏡,正巧與同樣也在透過後視鏡注視着他們的易寒視線相觸。
鈴音對着後視鏡裡的易寒打了個手勢,她指指腿上的那顆頭,用口型問:“怎麼辦?”
易寒擡起眉毛聳聳肩,表示自己也無可奈何。
車子逐漸駛進了鈴音熟悉的區域。她很確定這車子的最終目的地的確是自己家,林御風沒有騙她。她稍感放心了一些,腿上那顆頭也顯得沒那麼的令她不安了。
鈴音開始靜靜的打量起林御風的頭來。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近距離的欣賞這張臉。林御風真的長得太美了,如果他留着長髮的話,或許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妖豔。
不過林御風一直都只是留着一頭清爽的短髮,不染不燙,十分的原滋原味。衣着也很素雅,皆以純色爲主,估計是刻意爲了弱化五官的美豔。但即使只是大衣、西服、針織衫這類基本搭配,穿在他的身上,也迷人得一塌糊塗。
他的脣有點薄,脣峰清晰,輪廓就像是天邊正在滑翔的海鷗的翅膀一般,形成小小的波浪。這樣的脣形,是他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唯一帶着童稚色彩的部分,那恰到好處的波浪,令他總給人一種好像隨時都準備要開口說話的錯覺。
他的眼神總是陰惻惻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但是他的五官卻漂亮得非凡。即使是閉着眼的時候,也無法斂去迷人的光芒。
這張漂亮的臉,此刻就枕在她的腿上,以她平凡的、只值五十幾塊錢的、從批發市場裡買來的牛仔褲爲背景,卻仍舊熠熠生輝毫不遜色。
她不禁從心底裡發出一聲驚歎。這個男人無疑是太漂亮了,連帶着將周圍的事物都襯托得華麗起來了。
就她出神的觀察他時,林御風突然睜開了眼。鈴音的心裡咯噔一跳,嚇得猛的一推,差點將他推到座位下面去。
林御風有些狼狽的抓住了前座的椅背,纔不至於真的跌個狗啃屎。
易寒:“林總!”
“我沒事……”林御風撐着身子坐直了,理了理西裝。
鈴音的大腿終於得以解放。她皺着五官敲了敲發麻的雙腿,呢喃道:“頭不大,倒還挺重的……白矮星啊?”白矮星是一種高密度、高質量的恆星。由於密度高,體積不大的情況下,重量卻十分之重。
“說什麼呢。”林御風似乎有些不高興。
鈴音扁扁嘴,自黑道:“沒什麼啦。說你腦容量大嘛。不像我,頭大,但腦容量卻小。”又想起剛纔自己險些將他推落地,有些慚愧,又補了一句關懷的話語:“你還疼嗎?頭。”
林御風本來已經忘了頭疼這回事了,經她一提醒,立即又按住了太陽穴。
鈴音將裝滿了的藥盒遞給了他,“這個……多吃兩片應該也不要緊,來兩片嗎?”畢竟只是維生素C嘛,吃不死人的。她真的懷疑易寒是不是買錯了藥。林御風如果還在頭疼的話,這玩意對他看來也沒什麼效果。
林御風拿過了藥盒,放進上衣內袋中,“藥不能多吃。”
車子開到醉鵝店前便停住了。
鈴音記起這家店子曾經與林御風一同來過。林御風並不下車,讓易寒去幫鈴音打包醉鵝和湯,自己定定坐在車裡,和鈴音大眼瞪小眼。
鈴音問:“你真的還疼着啊?”
林御風斜了她一眼:“你覺得我是裝出來的?”
“呃……沒有,我可沒這麼說。”她趕緊舉雙手否認。但其實,她確實是那麼覺得的。因爲看到易寒給林御風買的藥竟然是維生素片,這讓鈴音不得不對林御風的頭疼產生質疑。
易寒帶着醉鵝和湯回來了,還一併打包了三道小菜。
“譁!這麼多啊?”鈴音一個人可吃不完呢。“這得是兩三個人的食量了吧?”光醉餓就夠兩個人吃得飽飽得了。
“和你閨蜜一起吃。”林御風想得倒還挺周到的。
鈴音沒想到林御風竟然連自己的閨蜜都照顧到了,“不勝感激!”
林御風淺淺一笑。他這是赤裸裸的在收買人心。拉鈴音閨蜜到自己陣營,幫助他攻城略地,纔是他的目的。
因爲有那麼多道菜,外加一隻大大的拳擊熊熱水袋,還有鈴音自己的包包。林御風覺得她沒法一個人拿那麼多東西,於是便親自拎着菜,將她送上了樓。
走在小巷中,林御風一路無話,臉色發青。鈴音偷着眼瞄他,覺得他大概真的是挺難受的,卻還要強作鎮定,便於心難忍。“林總,還是我自己拎就行啦,你回車上吧。”她伸手去接林御風手裡的袋子。
林御風卻堅持要送她到家門口。
鈴音拗不過他,只好隨他去了。
果然,林御風爬到三樓,就停住不動了。鈴音看他大冷天的,竟然出了一臉的汗,便知道大事不妙了,趕緊衝下樓去,急急忙忙跑回巷子外,猛敲車窗。
易寒降低車窗,問:“出什麼事了?林總呢?”
鈴音急道:“別問了,快跟我走!”
兩人急忙趕到3樓,林御風已經不顧形象的蹲在了樓梯上,而裝食物的袋子,被他好好的掛在了樓梯扶手突出來的部分。看來他的頭疼真的不是裝出來的。鈴音爲自己方纔對他的懷疑感到抱歉:“林……林御風,不好意思啊,原來你是真的難受……你還站得起來嗎?”
她想去攙扶他,但易寒卻已經接手扶住了林御風。
“李小姐,你力氣小,我來吧。”
易寒將林御風背下了樓,鈴音一路跟着,知道將他護送上車。林御風整個人虛脫一般的倒在了後座上。
“李小姐,你就別跟着了,快回去吧。”和鈴音道別之後,易寒便迅速坐進前座,吩咐司機儘快開去醫院。
車子絕塵而去。鈴音擔心的站在原地望了一會兒,她真的不知道林御風的頭痛竟然也有發作得這麼厲害的時候。上次在遊樂園,林御風吃了藥之後,也只是休息了一會兒就沒什麼事了啊。
她默默的走回了三樓,袋子還好好的掛在那裡。一想到林御風這個潔癖患者,即使難受成那樣,也還沒忘記保護好裝食物的袋子,不禁有些好笑。但笑過之後,她又覺得心疼。
這大概也是生平第一次,自己對林御風會產生“心疼”這樣的感覺吧。
林御風在去醫院的途中慢慢的甦醒過來,中途改變了方向,讓司機載他去看自己的心理醫生。
那個藥片對他已經失去了暗示作用。他需要新的暗示,來慰藉自己的心傷。
心理醫生聽完他的傾訴之後,開始做疏導。從少年時代開始,林御風就頻繁的出入心理診所。即使是逃離了這裡,逃到國外去,依然無法擺脫纏身的噩夢。
直到幾年前,他才總算不再做那個關於水池和婚紗的噩夢。而噩夢結束後,新的折磨便開始了。他總是莫名其妙的頭疼,去檢查後卻沒有發現任何生理上的病變。心理醫生說,這是他心理的創傷造成的。
每隔一段時間,他都要換一種“藥”,用來在頭疼時,對他產生安撫的效果。而“藥”起效用的時間越來越短了。特別是最近,他時常被頭疼折磨得難以思考。
今天早晨,頭疼格外的劇烈,並且糾纏了他一整天。直到和鈴音接吻時,那種疼痛才離他遠去了。
但在看到鈴音憤然離去的背影時,頭疼又迅速的將他擊穿。他一度暈倒在了辦公室裡。
而直到剛纔躺在鈴音的腿上,聞到她身上的香味,感受到她的體溫之時,他纔得到了真正意義上的緩解。
是的,躺在鈴音腿上的時候,他的頭疼是裝出來的。但離開了她的溫暖,頭疼便再度襲來。
藥片對他已經沒有效果了。
他開始貪戀她的體溫,貪戀她的味道,他需要她做自己的那一味“藥”。
此時的他,並沒有意識到,鈴音對於自己,除了作爲“藥”以及假女友而存在以外,還有什麼更多的價值。
當他走出心理醫生的工作室時,他仍未意識到自己的心正在悄然的發生着改變。
這個夜晚與平常的夜晚似乎也並沒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