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張口說話的凌暨,直接怔在當場。心裡憋着一口氣,他想再次將電話打過去。
可轉眼一想,她下午說到有關面試的事情,口氣裡聽上去是那麼高興,應該是在關注這方面的事情吧。
可是,就算找到了她沒空搭理他的原因,心裡還是一陣空落落的。
被人輕視的感覺,真不好受。
將手機一扔,他這纔想起來給藍瀾打電話的初衷,本是想告訴她,今天不回去了,因爲老爺子說有事找他。
只是,剛纔竟然忘記說,是要再打一遍電話嗎?
凌暨搖頭,心裡一萬個不情願,已經主動一次了不是嗎?
索性將車裡的音樂調製很大,來擺脫掉心口的煩躁。
至於老爺子爲什麼找他,早在來之前,他就已經猜到了一大半。
恰在此時,手機鈴聲響起。
這一次他按得急,因爲那一刻,他以爲電話是藍瀾打進來的,所以想也不想就按下了接聽鍵。
可在看到來電顯示時,將臉一擺,心裡又是一陣煩悶。
“我不是已經交代過舒克了,晚上下了班就去你那邊麼?”
“現在都幾點了,你也不看看?”凌父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聲音裡透着歲月磨礪的渾厚和嚴厲,“舒克跟我說你早就下班了!”
“這個舒克?”凌暨冷笑一聲,“他還給你彙報了什麼好東西?”
“你這麼擔心做什麼?”凌父話語一轉,有些不悅,“還怕你家老爺子訛詐你啊?”
“這個世界上,除了我自己,誰也不信。”凌暨冷笑着,語氣也好不到哪裡去,“這句話,還不是當年您跟我說的麼?”
“行了兒子。”凌父突然變了口氣,話語裡聽不出情緒,“你就別在父親面前扯這些了,現在趕緊給我回來。”
“我正在開車。”
“那路上小心點。”凌父囑咐着,話語裡透着難得的關切,可在凌暨看來卻是別有用意。
他知道這次回家,不只是表面上這樣簡單。
來到凌家老宅,凌宣鴻正坐在沙發上,像是等他很久的樣子。
餐桌上,擺滿了飯菜,都已經沒有了熱氣。
“你怎麼不先吃飯?”
凌宣鴻聽到兒子的聲音,放下手頭的雜誌走了過來,“這不是想着你來,就等一等你了。”
“我已經吃過了。”凌暨冷聲冷語,一直垂着眸,不看父親。
“來,吃完了,陪着我再吃一點。”凌宣鴻將他拉到餐桌旁,指了指盤中的菜,“看,每一樣都是你喜歡吃的。”
餐廳裡,雕花烘漆的楠木桌上,擺着的飯菜重新熱了一遍,凌宣鴻動筷,率先吃了起來。
“嚐嚐?”他指了指面前的菜,臉上露出難得的溫情,“跟你媽的手藝很像。”
“我早忘記了她的手藝。”凌暨冷眼瞧着眼前的飯菜,沒有一點食慾。
“你媽走得早,說到底,還是你沒福享受啊。”凌父嘆了口氣,語氣裡掩飾不住的惋惜。
“所以父親,今天您找我來,就是爲了這些小事麼?”擡眸,墨澈的眼裡露出一絲不耐。
“什麼是小事,什麼是大事?”凌宣鴻哐噹一聲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臉不悅,“明天去陵園給你的母親上柱香,你陪同我去。”
凌暨不再答話,也拿了雙筷子吃起飯來。
記憶裡母親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已經想不起來了。從他記事起,就被家裡送去了國外,一個人孤苦伶仃,身邊也沒有親人,一呆就是那麼多年。
說到底,他心裡不是沒有怨恨過。
而眼前的父親,性情乖戾,在外人面前表現的一臉慈祥,回家對待他卻是異常嚴厲。
他從來就摸不準父親的脾氣,再加上兩人經常意見相左,平常的交流更是少之又少。
今天這樣看似平靜的一頓飯,是他沒有料到的。越是這樣的場面,越讓他預感到肯定會有事情,即將來臨的風暴,似乎就隱藏在父親那張看不出情緒的臉上。
兩人都沒有話說,偌大的餐廳顯得無比寂寥,恰在此時,客廳響起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是高跟鞋和大理石板碰撞的聲音。
腳步聲由遠及近,不多時,一個妝容精緻,穿着黑色職業套裝的女人抱着一沓文件走了進來,雖然年輕尚輕,但眉眼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幹練卻讓人不容小覷。
“爸,我回來了。”清脆的聲音帶着掩飾不住的疲憊。
凌音音,凌宣鴻的養女。早年他去鄉下做慈善活動時,在孤兒院收養的棄嬰。
家中沒有女兒,看到孩子的那一刻他就起了憐憫之心。
這些年來,他對這個養女不錯,一直把他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供她吃穿用度,還供養她上了名校,接受高等教育。
現在已經磨練到能夠獨當一面,成爲他的左膀右臂。
“音音,你吃過飯了麼?”凌父見她還忙着工作,趕忙招呼她過來坐下。
凌音音將手裡的文件放置在一旁,點着頭走了過來,“今天加了會班,就想着晚點吃的。”
“快過來快過來,你這個孩子,工作哪有身體重要,都跟你交代過多少遍了。”雖然是責備的話語,但說出來卻是寵溺的味道。
凌音音聽着凌父的教導,笑着低頭答應。坐下後,擡頭朝凌暨這邊一看,“阿暨哥哥今天過來了啊?”
“嗯。”凌暨也看向她,朝她微微點頭。
對於這個妹妹,他本身沒有多少情感的,不是因爲她養女的身份,而是不像別人家的兄妹,從小就生活在一起。
他們之間的交集,僅限於電話和網絡,每次談論的話題也都是關於工作,私下裡並沒有過多親密的接觸。
“哥哥最近工作忙麼?”凌音音爲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不經意地問道。
“還好。”凌暨隨口答應着,覺得自己太過於敷衍了一些,又轉過頭來問她,“你呢?”
“我……”看見凌暨看她,凌音音趕忙低頭,捋着耳邊剪短的碎髮,嘴邊含笑,“我也是還好。”
說完,見凌父突然不出聲了,擡頭看了看他的臉色,趕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再次出聲問凌暨,“哥哥你不算忙的話,記得經常來家裡看看爸。”
她用餘光看到凌父的剛纔的神色有了一絲平和,才轉頭對凌暨說道:“爸沒事經常唸叨你的。”
“嗯。”凌暨又是隨口答應着,也擡頭看向父親,見他正寒着一雙眼睛瞪了他一眼。
這個時候,他並不想惹他不痛快,也改了口,說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凌宣鴻將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怒氣沖天,“不想來看我,就別拿工作當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