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渴得像要冒出火煙,有果子,那太妙了,他深深吸入一口氣,手腳並用爬向崖壁,小心翼翼地伸手摘下了一枚碧桃,兩口便將碧桃吞入腹中。
妙極了,碧桃汁水不但甜而多,而且凜冽,人腹清涼,芳香滿頰,他像是在沙漠中獲得了甘泉,餓狼似的吞下了三枚碧桃,只感到體內的灼熱逐漸消退,精神大振,趕忙坐在樹幹上默默行功。
怪!炙熱消退了,傷口的麻木感覺也逐漸消失,依然恢復了生龍活虎似的精力。
“得救了。”他想。
是的,得救了,只消恢復精力,他定然可以攀下這道絕壁,壁虎功游龍術皆可派上用場。
他知道,這三枚碧桃定非凡品,想不到無意中因禍得福,大概是他司馬英命不該絕,定然大難不死後捐無窮。
他含笑向頭頂上的怪樹看去,怪樹上碧桃被摘之處,不住流出一些猩紅色的**,清香早已消失,而是觸鼻的血腥,和略帶一些魚腥昧。
“咦!不對。”他自言自語。
他低頭思索,腦中在搜尋所看過的典籍中,是否有關這類異果的記載。
沒有,但他可以斷定,這絕不是碧桃,而是一種奇異的怪果。
他向樹根的石縫上瞧,坐着看不到,他站起了。
天哪!石縫中有兩條長有五尺的蛇骨,一條其色殷紅如血,一條其色碧綠,樹根就從蛇骨的夾縫中長出。斷果柄處的**仍在流,腥臭觸鼻。
“完了!我吞下的是毒果。”他絕望地叫。
驀地,頭頂上突傳來一串怪叫,有人用洪鐘也似的嗓音叫:“你這谷中游魂在下面麼?”
司馬英擡頭往上看,看不見發聲的人,答道:“誰在上面叫喚?”
“別問是誰,你可是昨夜被龍興六賊所追的人?”
“在下昨晚被六個人追襲,卻不知是誰。”
“你姓甚名誰?”
司馬英本待不答,但略一沉吟,說:“在下司馬英。”
“什麼?你就是司馬英?”上面的人激動地叫。
“在下豈肯騙人?”司馬英微溫他叫。
“你與金劍神筆有何淵源?”
“在下稱他老人家爲金老爺子,蒙他老人家教養十年,恩比天高,雖無師徒之名,在下視同嚴師慈父。”
“天哪!你吃了那三枚碧綠的怪果?”
“正是。”他據實答。
“你這蠢材,你這該死的小子,你這……完了,你竟然自投死路。等着,我先找東西拉你上來。”
不久,一條用十餘條稅山藤接起的長藤放下了。
“快上!你這愚蠢貨。”上面的人叫。
司馬英摘下三段寸長樹枝含在口中,準備爬上時對方如果對他不利,便噴出樹枝爭取片刻機會,便攀藤而上。
距崖頂還有三五丈,他已看清了崖上的怪人,吃了一驚,猛地提口真氣向上急升,距崖頂丈餘,便從側方飛昇崖頂,吐掉口中樹枝再向側飄出三丈外。
怪人是戚瘋子,眼中現出攝人的厲光,叫道:“你這過貨!如果要計算你,便用不着救你上來,你的警覺心白費了。說,你真吃了那三枚怪果?”
司馬英還不知是敵是友,仍未松下戒備說:“在下先謝謝你。
不錯,三個全吃了,怎樣?”
“怎樣?你死了不打緊,金青松教養你的十年心血,將盡付流水,豈能不痛心?”
司馬英一聽口氣不對,這怪物口氣雖凌厲,但關懷之情溢於顏面,心中一動,抱拳行禮問:“老前輩可認得金老爺子麼?”
戚瘋子怪叫道:“廢話:你竟問我認不認識?他是我戚瘋子的晚輩,早年曾經跟我跑了幾年腿。”
司馬英一聽是戚瘋子,心中稍寬,說:“晚輩無知,請者前輩恕罪。”
“金青松給你的斑竹帶呢?”
司馬英尷尬地苦笑,搖頭道:“晚輩這幾天中出生入死,性命幾乎不保,蕭……”
“丟了?”戚瘋子的怪眼,不住在他身上搜視。
“晚輩無能。”司馬英臉紅耳赤,躬身回答。
戚瘋子嘆口長氣,說:“這時還問這些廢話,我也許真瘋了。天哪!你知道那三枚異果是啥玩意?爲何嘴饞得全往肚裡裝?”
“晚輩不知,老前輩……”
“那是血果,但卻吸收了百毒朱煙和千載碧尷的屍毒,入腹之後,餘毒凝於經脈中,不久之後,血中分泌出一種毒素,吸附於經脈管壁,愈積愈厚,久而\之,經脈全部淤塞。
唉!後果你自己去想好了。”
司馬英只聽得毛骨悚然、然問:“老前輩,難道沒有奇藥可救麼?”
戚瘋子搖着他那飛蓬頭,苦笑道:“血果本身乃是玄門成道至寶,兩毒淬火之後,血果本身的藥力已化解了不少奇毒,所以不致人口即死。
至於解藥,也許千載玄蔘可解,但普天之下,見過千載玄蔘的人從未聽說過。玄蔘本身,最多可生長十年二十年,如無天地靈氣所鍾,絕活不了三十年,到何處去找?難難難。”
“不是絕望了麼?”
“可以這般說。”
司馬英心中一陣慘然,但眉宇間依然神色從容,問:“老前輩。晚輩可能活多久?”
“不知道,也許半載,也許一年,但總在半載與一年之間,等經脈有異,運氣有遲滯之像時,尚有三月可活卻是可能之事。”
司馬英一聽尚有半年至一載可活,心中一寬,笑道:“一年夠了,這一年中,我還可做許多事哩,哈哈!”
“閉嘴!”戚瘋子怒叫,又遭:“死到臨頭,你還有心情大笑,豈有此理!你比我戚瘋子更瘋。”
司馬英又大笑兩聲,笑完說:“人生在世,用不着太看重生死,死算不了什麼。能預知死期,也算得一大快事,爲何不笑?老前輩,謝謝你,晚輩要告辭了。”
“你能看破生死,已算了不起,但有一天迫近死期時,你將不會如此輕鬆,精神即將崩潰,到那時你想笑也笑不串來了。你要往何處去?”
“在未死之前,晚輩須先辦好一些身後之事。”
“瞧!你立即就有點依戀陽世了,說說看,衝金青松早年的交情,我或許可助你一臂之力。”
司馬英目光神光電射,豪情駿發地說:“我將在江湖行走,向貪官污吏與爲富不仁的土豪找一批金銀財寶。”
“什麼?你要做賊?”
“不錯,晚輩將僱工重建天心小築。時不我留,非如此做不可。”
“哦!你話中有因,坐下,仔細說來。”
司馬英與戚瘋子對面席地坐下了,遠處三頭金錢大豹在不住遊走,卻不敢走近。
他將自己的身世和梅谷天心小築的故事娓娓道來,最後說:“不管怎樣,我司馬英必須辦到,拼滿腔熱血灑在亡魂谷,絕不能默默無聞地死去,死要死得轟轟烈烈。
在重建梅谷之際,武林羣雄定然聞風而至,哼!看晚輩是否能在亡魂碑之上留下上百個姓名?”
戚瘋子靜靜地聽完,冷笑道:“哼!憑你,連龍興六賊也接不下,怎敢奢言與武林羣豪爲敵?好,我助你一臂之……”
“不!晚輩心領盛情,但必須獨力爲之,絕不連累任何人。”
司馬英斷然搶着答。
“我瘋子並非助你重建梅谷,去和那些殺才拼命。而是要將這身絕學贈你,在你已經感到經脈有異時,再出山並未爲晚,三個月,儘夠你辦事了。”
司馬英略一沉吟,說:“只是……籌款不易,估計需金一萬兩左右,三個月恐怕……”
“金銀易事,何必爲了區區之數而去做賊?那會污了你一生的名聲。我這鬼谷中有人曾埋下了珠寶,等你出山時帶一些到附近六府中換金銀,保證你足夠萬兩之數。走罷,先到我的谷底洞窟,我先將奇異身法‘瘋步九變’教你,日後足以應付羣毆,孩子,你前途多艱。”
炎夏過去了,秋老虎珊珊而來。
半年,司馬英的體內經脈未有任何改變。
莽莽江湖中,萱姑娘一身白色儒衫,粉面桃腮用易容藥變成了古銅色,一劍一囊,走遍了萬水千山。
中秋日,她回谷與家人團聚三天,再向北進入了河南地境。
她懷着極大的信心,發誓要將他找到,在茫茫人海中,她孤寂、淒涼、酸楚、落寞,但她的愛念卻日益堅定,她的信心始終未被失望或任何打擊所擊倒。
她成了一個遊學生,默默地在人海中找尋,她深深地相信,她對司馬英的愛情將會令她尋到美滿的歸宿,終有一天,他會奇蹟地出現在她眼前。
DDDDDD三月初旬,南昌府出現了司馬英的身影,他一身藍緞子勁裝,頭戴英雄巾,腰懸長劍,腰帶上插了一排四寸單刃小飛刀,外罩同色藍緞子披風。
人是衣裝,佛是全裝,他這時穿得煥然一新,更顯得英偉超人,只是,他臉上比往昔更陰沉,更落寞。
他身後跟着五名健僕,各牽了一匹健馬,馬上各馱了兩個大革囊。他自己身側也跟着一名健僕,牽着兩匹棗紅健馬,馬上只有一個革囊。
七人七馬,是從撫州府趕來的。南昌府,在洪武前六年,叫龍興,之後,叫洪都府,次年,改南昌府。
這兒是江西布政司的首府,原來的南昌城在城東,在改洪都府時,正式建造新城,面目一新,前年,豫三改封爲代王,遷山西大同。
但王府仍派有官兵駐守,王府前街仍是市中心的最繁華鬧區。
王府前街事實上距王府甚遠,都是些正當行商和殷實商號,珠寶商的座落處,在東湖街而不在王府前街。
東湖街在東湖西岸,東湖位於城的東南隅,街的南端,是蔡興宗所建的東湖碑亭,再往北十餘家店面,有一家“豫章銀樓”,是南昌最大一家著名的珠寶店,店主人姓熊,乃是豫章五姓中最大的第一姓家族,在南昌府,閣下如果想和姓熊的打架鬧事,準倒黴。
午牌時分,從東湖碑亭方向來了司馬英。他招呼健僕在外等候,大踏步進了豫拿銀樓的店門。
銀樓內金碧輝煌,各種金銀首飾琳琅滿目,內櫃中珍珠寶玩光芒四射,並不是單純做金銀買賣的店鋪哩。
店門口,三名穿短打扮的大漢,眼炯炯注視着進出店門的人,宵小最好不要前來討野火。
掌櫃老先生一看來了闊客,立命兩名中年店夥往外迎,十分客氣地將司馬英向櫃旁椅上請。
小店夥立即奉上香茗,一名店夥滿臉堆笑,哈着腰說:“客官玉趾光臨,小店深感榮幸,請教客官上姓?”
司馬英放下杯,臉無表情地說:“在下有批珍寶,欲售與貴店,不知資店可以用黃金折價麼?”
那年頭,金銀不許使用,但可以自由持有,或者向寶泉局兌鈔使用,店夥滿堆笑臉,說:“客官大可放心,小店擔當得起。”
“能一次付給一千兩麼?”
店夥傻了眼,張口結舌,向櫃內招招手,表示大主顧來了,掌櫃先生走出櫃來,說:
“客官如果能稍待三兩日,三千兩也可付給,但不知客官的珍寶……”
司馬英向店外叫:“羅管家,將囊取來。”
健僕解下大革囊,提入店中。司馬英接過,伸手在內層掏出一把零碎,嘩啦啦丟在桌子上所有的人,眼睛瞪得像銅鈴,盯着桌子上的寶氣珠光,張口結舌。
司馬英似乎十分老練內行,抓出兩串極品大珍珠,五顆祖母綠寶石,三根含大紅寶石鏈的鳳頭釵,說:“一千兩,貴店可以淨賺黃金三百兩以上,咱們現金交易,如何?”
掌櫃先生小心翼翼地審視了許久,突然抱在懷中,抽口冷氣說:“客官,真賣?”
“付金,一言爲定。”
掌櫃的死盯着司馬英堆在桌旁的另一堆說:“客官這些……”
“只要責店能付現金,當然也賣。”
“客官可否等兩天?”
“不!至遲下午,在下必須在明晨離開貴府。”
掌櫃的向店夥叫:“快!請主人下樓小店立即付一千兩金錠,不知金葉子方便麼?
“金葉子更好。”司馬英本無表情地答。
店中一陣忙亂,店門立即掩住了大半,只留偏門出入,履聲囊囊,下來了一個紅光滿面方面大耳的中年人,穿水湖綠福字四花長袍,戴四方平定巾,撩起農巾急步而至,掌櫃的迎上,取出珍玩兩人啼啼咕咕商議良久。
中年人緩步上前,含笑向司馬英行禮,說:“客官請了,在下熊元震。”
“哦!定然是店主人。”司馬英欠身招呼。
“客官尊姓……”
“在下這些珍寶,絕非來路不明……”司馬英搶着答。
“哈哈哈!”熊元震大笑,又道:“小店還擔當得起小小風險,請勿見怪,在下絕無此意,客官既不願留下尊姓大名,在下絕不勉強,小店可立籌黃金二千五百兩,客官可否將……”
司馬英含笑站起,順手將手頭上的珍寶向前一推,說:“兩千五百兩,咱們一言爲定,請記住,在下家住袁州府,這次將珠寶廉價出售,乃是換金銀建造府第,宅院座落武功山亡魂谷,如日後這些珠寶有麻煩,請到亡魂谷找我司馬英。
哦!我忘了,亡魂谷原稱梅谷,在九龍寺旁,到那兒一間便知,附近的人,都可以指引以寫找到司馬英。”
掌櫃的發狂地審驗珠寶的成色。
熊元震呵呵笑,說:“司馬兄言重了,咱們幹這一行,如果沒有三分眼力,豈敢做珍寶生意?請放心啦!日後有暇,當專誠往梅谷向兄臺慶賀新府落成大禮,夥計們,開庫。”
二千五百兩金錠金葉,重得要兩個人擡,店中四名夥計一面交點,門外進來了四名健僕驗成色,用布一包包紮好,裝入馱馬的革囊。
司馬英提了革囊,抱拳行禮告辭,大踏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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