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的暈了過去,天旋地轉的醒了過來。林孝沒有起身,怔怔的盯着這滿天的星辰。突然,他覺得生命是如此的美好。沒有人能在生死麪前真正的坦然自若。每個人都想像這天上的星辰,恆久而溫暖的閃耀,溫暖身邊的每一人,每一草,每一木。
“我暈了多久?”林孝知道老頭正在他的不遠處閉目盤坐。
“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你就讓我這樣躺着?也不知道給我蓋點東西。”
“你若覺得冷,蓋多少衣物,也是冷的。現在是夏天。”
“我真的只有兩年的壽命?”林孝起身,捋了捋凌亂的頭髮,艱難的問道。
老頭睜開眼,緩緩道:“是也不是。人生一路,生與死往往都在一念之間。枯萎的黃葉飄落地面,你說它是死了還是活着?”
“這麼說,我還有機會?”林孝內心有些激盪,有些期待。
“你還是先當自己快死了吧。”老頭站起身來,拍拍林孝。
林孝一怔,旋即笑了起來,一直笑,直到眼淚掉下來,心中說不出悲喜。
“也罷,也罷。兩年也好,算是賺到了,總比莫名其妙見了閻王強。想想還蠻刺激,哈,我也是個見過鬼的人。還是要謝謝你。看你猥猥瑣瑣的模樣,沒想到竟有通天的本事。糟老頭子壞的很啊。對了,你叫啥名字?”林孝無賴的角色轉換的很快。
老頭擡起就是一腳,開聲罵道:“看你樣子,也像個知識分子。忒的嘴太損。還農村的孩子?你身上哪有半點農村人淳樸模樣。你小子肯定打着光棍吧?對的,肯定是光棍。一看就是光棍,不僅是光棍,還是個倒黴的光棍。”
老頭說起話來,機關炮似的,直戳一個男人最在乎的尊嚴。
林孝心裡那個苦呀,神棍到底是神棍,嘴不饒人。“男子漢志在四方,怎可貪戀兒女私情?”
違心啊!作爲一頭健康的成年雄性動物,無數個日夜抓心撓肺。林孝自問自己顏值也是相當在線,也有大學妹子暗送秋波,可條件不允許啊,農村孩子餬口都成問題,能怎麼辦?只有斬盡秋波裝高冷。
古往今來,帝王將相,文人墨客,江山美人是標配。所以,林孝是失敗的。
老頭鄙夷的看了林孝一眼,懶得言語。林孝竄到老頭面前,盯着老頭的眼睛道:“不對呀。你應該也是光棍吧?”
老頭身子顫了顫,負手而立,目視遠方,不再言語。
林孝揉揉屁股,自語道:“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牛郎織女星。”
“我林孝。”
“定一道人。”
於是,兩個男人,兩個光棍,身影落寞,站立良久。
“你拜我爲師吧。”定一道人沉聲道。
林孝聽罷,也不言語,納頭便拜,“咚咚咚”三個響頭,一聲“師父”無比鄭重。因爲林孝知道,定一道人和自己素未平生,自己又無錢無勢,落魄大學生一枚,他這樣幫自己是真的對自己好。能拜他爲師,是林孝的福分。打心裡,林孝敬重這個老頭。
定一道人點點頭,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剛纔的良久無語恰恰是內心的掙扎。
林孝是個好孩子,這點識人之術,定一道人還是很自信的。雖然林孝有些油嘴滑舌、玩世不恭,但定一道人理解林孝心中的苦。
一個農村的孩子想要紮根在城市,揹負和付出遠比同齡人要多,特別是這個孩子還有着自己的驕傲。生活那麼苦,總需要一些甜味才能撐得下去。
可定一道人還是有些不甘,千挑萬選,莫名其妙竟挑了這麼個玩意。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起來吧,跟我走。”既然師徒名分已成,定一道人也不再多想。
“是,師父。”
也不知走了多久,東方漸白,遠遠的,一江濁水橫貫東西。江邊多是密林,在這夏日裡,平添一絲清涼。定一道人閃入一條密林小徑,林孝趕緊跟上。不多時,竟來到一座小院前。
紅磚青瓦,圍欄小院,院裡還有一汪清池,再配這滿眼綠色,簡直是一處世外桃源。進入屋內,傢俱錯落有致,古色古香,環境更是窗明几淨,一塵不染。林孝心裡不禁暗暗豎起大拇指,人不可貌相啊,看來這個師父品味不錯。
徑直來到後院的一間小屋,似佛堂又不是佛堂,一張供桌之上供的不是佛像而是一幅畫。林孝定睛一看,腦袋有點發懵,是軒轅黃帝!難不成……?
定一道人此時開口道:“上香、叩頭!”林孝依言。
禮畢。“林孝,我知你有很多疑惑。既然你入得我門,有些事我自是需要和你說。可爲師現在有一件重要的事問你,你可能喝酒嗎?”
林孝被問得一頭霧水,這算哪門子重要問題。不會是啥考驗吧?不過林孝還是老實答道:“師父,我家住在川黔交界的蒙山地區一個小山村裡。那裡氣候多潮溼寒冷,酒能驅寒,所以多少還能喝一些。”
“能喝就好,能喝就好。”定一道人哈哈一笑,眼神露出少有的讚許之意,“想來你也有些餓了,你去前屋坐會,我去弄倆下酒小菜,我們師徒二人好好喝一口解解乏。”
敢情師父還是一酒鬼啊!林孝訝然,不過酒蟲也被勾了起來,這一點他和他師父第一次有了共同語言。
很多人會說,酒有啥好喝的,又苦又辣。不錯,酒無非兩種味道,苦、辣;喝酒人也無非兩種姿勢,拿起、放下。人生如酒,拿得起苦辣,也應放得下苦辣。喝酒,有時喝的不是酒,喝的是人間百味。
定一道人動作倒也迅速,不一會兒,下酒小菜捯飭的有模有樣。花生米,拌黃瓜,醬牛肉,外加一瓶二鍋頭悄然上桌。
“你可別小看這瓶二鍋頭哦,珍藏十數年的好酒,今天,我們師徒收拾掉它。來,倒酒。”定一道人吹噓道。
林孝趕緊拿起酒瓶,給定一道人和自己的杯中倒滿,站起身來,舉杯敬道:“師父,徒弟敬你一杯。”
“無需如此。酒桌無輩分,喝酒喝的是心情,不要整這些虛頭巴腦的。來,開整,幹掉。”
一飲而盡,辛辣入喉,酒香四溢,定一道人也慢慢打開了話匣子。
定一道人的門派名叫天一道。林孝猜的不錯,天一道的祖師爺就是軒轅黃帝。定一道人雖叫道人,卻不是道門中人。
準確的說,天一道並不屬於佛道儒三派中的任何一支,而是超脫三派之上的人間行走,歷史要比三派久的多。
當年,盤古開天闢地,女媧化生萬物,大地也開始有了生機生氣。可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就有殺戮。當時部落各自爲陣,混戰不休,民衆民不聊生,鮮血染透大地。其中以蚩尤最爲殘暴,仗着神代後裔,並有八十一個兄弟輔佐,禍亂天下。
混亂的年代,總有英雄的人物來解民倒懸。黃帝爲古華夏部落首領,自是爲民做主,於是修德振兵,禮賢下士,以風后爲相,力牧爲將,前後與蚩尤數十戰,最終在逐鹿郊野誅殺蚩尤。然蚩尤有不死之身,爲阻其復活,黃帝將其首級四肢葬於四處。
可蚩尤身雖死,卻魂魄不散,飄走於黑暗之處,煽動人間怨念,奪人心智,迷人心魄,繼續爲禍天下。黃帝感於此,授力牧五行八法,着其傳於有緣之人爲人間行走。走人間路,行驅鬼僻邪事,匡人間正道。
不過,當年的五行八法到如今很多都已失傳,如今天一道門中所有的只有《天一五行術》和八法中的兩法《鎮鬼》、《神算》。
“師父,聽着我們天一道怎麼和道教的本事差不多呀?不都是驅鬼除魔麼?”
“你懂個屁!”定一道人甩手給了林孝一個大腦瓜子,“萬法皆有相通處,萬法也皆有獨到處。等爲師傳你法門時,你自會知曉。”
“可師父你徒弟我可只有兩年壽命,難道學這個可以延年益壽不成?”這個問題其實才是林孝最想問的。
定一道人點點頭,又搖搖頭,嘆了口氣,把青面鬼將張本初所說又敘述了一遍。林孝本是陽壽將盡之人,定一道人求張本初幫忙救林孝也是當初的善心不忍之故。
在林孝昏睡的一天一夜裡,定一道人經過推算,竟算不透林孝的未來,但隱隱感覺林孝和天一道門似乎有着聯繫。
“林孝,你的壽命還剩兩年,這不假。因爲你的九成魂魄之力已無,剩餘的一成也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消散。所以要想活着,我們要做的就是重塑九成的魂魄之力,這無異於再塑生命。其難度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的。這一點,你心裡要有準備。”
林孝將杯中酒灌入口中,道:“師父,我理解。逆天改命哪有那般容易。不過,有希望總是好的。人活着,爲的不就是一個盼頭麼?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將它變爲現實。奶奶的,我可還沒娶媳婦呢?就這樣掛了,虧的慌。”
“好,男子漢就要有捨我其誰的勇氣。想當年爲師也是仗劍穿梭陰陽兩界,殺的是鬼哭神嚎,無人可擋。”定一道人喝的有些多了,開始語無倫次起來,“哎呀媽呀,好像喝上頭了。”
“砰”,定一道人一頭栽倒在桌子上,竟打起呼嚕來。
“這酒量?還無人可擋?臥槽,我怎麼也暈起來了?”接着,又是“砰”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