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芫。”陽湉湉一進門就直奔沈芫。
徐文笑着叫了一聲嫂子好, 陽湉湉訝異地轉過頭,尷尬地笑了笑。舉杯飲酒的沈芫則偷偷給徐文比了個大拇指,示意他叫的好。
陽湉湉三步並兩步走過去, 奪下她手中的酒杯, 說:“見我來也不給點反應, 只顧自己喝?”
“那你也要喝嗎?”沈芫一臉認真地看着她, 又說:“要不來點?”
陽湉湉擺手道:“不了, 我偷偷溜出來的,待會就得回去。”
沈芫一聽這話就明白了,她爸媽還是看得緊, 想起她訂婚那事,便問道:“你們的婚事真的徹底吹了?”
陽湉湉開始有點猶豫, 最後重重點了頭, 不確定的說:“應該是吧, 我爸媽挺生氣的,菜還沒上齊就散桌了, 不過他們也沒明說,我覺得應該是徹底沒戲了。”
“那就好。”沈芫攬過陽湉湉,坐到她身邊,側身抱着親了一口。
陽湉湉知道沈芫和家裡人的關係不怎麼融洽,雖然不清楚具體情況, 但也猜出了一二, 她這一趟過來就是怕沈芫心情不好, 專門來安慰她的, 結果發現比想象中要好很多。於是再三思索後, 還是決定開口問問:“阿芫,你這趟回家……還好吧?”
沈芫以爲陽湉湉是在關心爺爺的傷勢, 不由在心裡又誇了一遍自己終於選對媳婦後,笑道:“爺爺身體沒什麼大礙,只是皮肉傷,好好養養就可以了。說來,臨來前老兩口還催我抓緊找個男朋友呢……”
最後那句話沈芫真的是無意中說出來的,原本只是個玩笑話,卻不想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陽湉湉抽開身,往旁邊挪了挪,說:“那你會找男朋友嗎?”
沈芫一個勁搖頭表態,更是坦白自己從未喜歡過男人,還放話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後,陽湉湉的臉色纔好看了些。
百合花的愛情,不被承認的她們內心深處都埋着一個詞,叫做“惶恐”,她們怕某一天自己或是對方拗不過現實的殘忍,而守不住愛的人,可能是背叛愛情,迴歸正常人的生活軌道,嫁爲人妻,也可能是背棄曾經,另尋新歡。
這個圈子,隱藏太深,而圈子裡的她們,隱藏的更深,藏的越隱秘越是缺乏安全感,誰都想長久可誰都不知道怎麼樣才能長久。
名爲愛情的解答題,其實不管對誰來說都沒有標準的參考答案,而她們,更爲惶恐。
沈芫當然清楚陽湉湉擔心什麼,剛爲自己斷了後路,再出現意外的話,上天可就真是會玩了。話說回來,承諾這種東西,說真不如做,沈芫更渴望時間帶給她們答案。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愣是幹坐了近半個小時,陽湉湉才起身要回家,沈芫跟在身後做護花使者,直到分開,她都沒提爸媽讓她帶女朋友回家的事。這艱鉅的使命,甭管怎麼說年前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了。
晏彬坐在吧檯後面偷懶,沈芫回來後沒見到徐文,以爲是去了洗手間,便也沒在意,倒是林楠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一臉緊張地說:“姐,阿文哥捱揍了。”
沈芫騰地站起來,晏彬也回了神,兩個人跟着林楠去了一間包廂,晏彬推門沒推開,林楠說:“門被反鎖了,有鑰匙嗎?”
“沒有,踹吧。”沈芫說。晏彬踹了兩腳門鎖的位置,開門的一瞬間,徐文躺在沙發上,衣服被扯得皺巴巴的,一個陌生男子正喘着粗氣趴在他的身上。
林楠最先反應過來,伸手扯了扯沈芫的衣角,說:“姐,原來我們這裡還有這種特殊服務的啊,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壞了事?”
晏彬翻了個白眼,說:“壞個蛋的事啊,你阿文哥是被強行綻放菊花了!”
徐文躺在沙發上大罵道:“強你菊個花,還不快來救我!”
強壯的陌生男子突然身子一沉,死死壓住了徐文,嚇得他嗷嗷大叫:“快來救我,我要被壓死了,出人命啦,救我啊!”
沈芫站在門口不動,其餘兩個也跟着不動,六隻眼睛看了許久,才確定徐文只是被醉漢猥瑣了而已,更過分的是從頭到尾沈芫只是心疼的看了一眼被踹壞的鎖,然後默不作聲地走了。一句表示同情的安慰都沒有。
剩下的晏彬和林楠默契地轉頭對視,交換眼神後過去幫他拉開已經呼呼大睡的壯漢,最後,兩個人在狼狽不堪的徐文面前哈哈大笑。
默默離開的沈芫,在無人的拐角同樣笑出了聲,笑夠了,便回自己的專屬空間。
辦公室裡的櫃子後面有一張單人小牀,是以前沈芫自己放置的,方便熬不過時休息用,至今爲止她也沒躺過幾回,今晚她的確有點累了,不知是因爲什麼原因她總覺得湉湉好像和自己隔了一層薄膜,有什麼事瞞着自己。心裡一有事情緒就高漲不起來,加上白天沒睡覺,現在的她只覺得累得要死。
第二天凌晨五點,酒吧關門,員工閃個乾淨,沈芫打車帶林楠回家。
沈芫輕輕開門輕輕關門,還不忘提醒林楠一定要小聲,不要吵着陳雨,兩個人躡手躡腳跟耗子一樣踩着拖鞋往屋裡走。
剛到客廳,陳雨打開房門,穿着厚厚的睡衣從房裡出來,一邊打哈欠一邊朝洗手間走,還主動打了招呼。
一聲模糊的問好差點把沈芫和林楠嚇得跳起來,兩人各自安撫各自的心臟,瞬間恢復正常模式大搖大擺地走回房間。
林楠衝了個澡便鑽進房裡睡覺,沈芫在電腦桌前坐到六點多,依舊沒有睡意,乾脆跑到陽臺準備迎接日出,吹了會涼風覺得視角不好,又出門爬上了樓頂。
冬日的旭日沒有沈芫想象的美麗,六點四十,她又滿懷失望的下樓回家,腦袋被冷風吹的生疼,臨睡前特意吃了止痛藥。
晌午醒來時,沈芫只覺得渾身難受,有一種充血的感覺,特別是腳,下牀的時候腳後跟都傳來腫痛難耐不能着底的抗議。她一瘸一拐地摸到手機照例給陽湉湉打電話,聲音軟綿綿的,忙得昏天黑地的湉湉也沒聽出來。
直到下午兩點沈芫一點東西都沒下肚,又餓又噁心,什麼都不想吃。林楠頂着亂糟糟的頭髮起牀上廁所,看到病殃殃的沈芫攤在沙發上亂抓,臉部微腫,脖子通紅,嚇得立馬醒盹。
半個小時後,收拾妥帖的林楠用瘦小的身板架着全身發燙的沈芫下樓打車去醫院,掛完號剛見醫師就讓去抽血,頭暈暈的沈芫一直被林楠架着樓上樓下的跑,最後診斷是急性蕁麻疹,開了藥,在輸液大廳掛了三瓶點滴。
一直掛到天黑,從醫院出來後,沈芫舒坦了不少,能蹦能跳,不過醫生說還要再來掛兩天。
回到家,林楠第一時間進廚房給沈芫熬粥,醫生說了得忌嘴,所以只能吃清淡的,病患沈芫則坐在一旁玩手遊。
門鈴響,林楠從廚房衝出來去開門,這就是寄人籬下還不用交房租的義務。陽湉湉穿着一身正裝,氣喘吁吁地趕來了。
沈芫關掉手機,往沙發上一躺,裝出要死不活的樣子,陽湉湉蹙眉道:“怎麼了?阿楠說你病了,生什麼病了?”
沈芫虛弱道:“也……也沒什麼,小問題。”
林楠從廚房裡走出來說:“姐得了蕁麻疹,醫生說明後兩天還得去醫院輸液。湉湉姐,你有時間不?要不你來監督她一下唄,我怕她自己會不願意去,今天還是我硬拖去的,酒吧那邊她是老闆上不上班都沒關係,可是我不行,我怕我會照顧不周……”
沈芫說:“去去去,不要你照顧,姐自己一個人可以的,你湉湉姐比你忙多了,哪有時間陪我輸液。”
陽湉湉掏出手機,發了一條消息後,關機,朝林楠說:“沒關係,你做你的事,你姐我來照顧就行了。”
“那你工作怎麼辦?”沈芫壓着上揚的嘴角,面無表情問道。
陽湉湉說:“沒關係,都差不多了,有沒有我她們也都應付的過來,這兩天我就住在這吧,昨個我和我媽拌了兩句嘴,不想回去。”
沈芫剛要張嘴,陽湉湉又說:“什麼都別說,教育的話更別說,你要是知道她說了什麼,你脾氣絕對比我大,你要是不想讓我照顧你,我去住酒店也行。”
沈芫不支聲了,心道怎麼每次都拿住酒店說事。
林楠端着砂鍋出來,又回去拿了一個保溫盒,說是肖晨加班,要給他送去。
陽湉湉手機一直關機,沈芫也沒去酒吧,兩個人就在家和醫院,兩點一線,直到最後一次輸液,在醫院碰見了阿光。
沈芫早餐只喝了一杯牛奶,輸液的時候有些不舒服,陽湉湉跑到醫院門口給她買吃的。坐在大廳看動畫片的沈芫,眼睛睜得發酸,隨便一轉頭就看到了同樣提着鹽水瓶的阿光。
熟人相見自然要坐在一起,一對好麗友一人手上扎着一根針,同病相憐的挨在一起胡吹扯淡。
十分鐘後,陽湉湉提着一袋吃的跑來坐下,還沒來得及說話,大廳門口緊跟着也進來一個手提吃的女生,乾淨的短髮,淡淡的妝,很好看。
那女孩看到陽湉湉坐在沈芫旁邊,用充滿驚喜的雙眼看着她,說:“剛剛謝謝你啊。”
“沒關係。”陽湉湉笑了笑。
沈芫有點摸不着頭腦,側目看了看湉湉又斜了阿光一眼,阿光挑了挑眉,擡着完好的手指着身邊的女孩,說:“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新朋友,孫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