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沈芫就帶着奶奶去了醫院, 先前的那頓埋怨老太太也只在孫女面前唸叨了會，在老伴面前是隻字未提，剛到病房就默默把燕麥粥盛了出來。
沈芫的爺爺從她們來後便一聲不吭, 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埋頭喝粥, 沈芫看在眼裡覺得好笑又溫暖。爺爺喝完粥, 奶奶擦了擦眼睛, 說：“這幾天就我來照顧你吧, 不折騰孩子了。”
沈芫看着爺爺點頭心裡發酸，有意岔開話頭，問道：“我哥呢？他回家了？”
“哪能啊, 我今早一起牀就過來了，剛出去吃了個早餐。”方浩裹着新買的羽絨服, 從門口進來。
老太太一看孫女外孫都來了, 頓時緊張的從牀邊站了起來, 說：“喲！芫芫和浩浩都回來了？今年放假這麼早？沒耽誤工作吧？”
沈芫看了方浩一眼，方浩撓了撓頭說：“不耽誤, 正好週末休息，沒放假呢，還得回去一趟，二十七才放假。”
沈芫掏出手機看到日期顯示真是週六，跟着應聲到：“對, 週末休息, 不耽誤事。”
老太太看了一眼老伴, 朝方浩和沈芫說：“那你們明天就抓緊回去吧, 工作要緊, 等放假了再回來跟我們過年。”
沈芫的爺爺點頭道：“對，我這沒什麼, 按時打點滴就可以了，你們別耽誤了正事。”
方浩說：“您二老這是說的什麼話，哪有什麼事比你們的身體健康更大，工作的事我們自己心裡有數，你們就別跟着操心啦。”
沈芫還沒來得及接聲，口袋裡的手機又開始震動，她對着方浩使了個眼色，掏出手機出去聽電話。
是楊潔打來的，通知欄裡一直沒點開查看的消息也是她發的。
楊潔說：“沈姐，你在哪呢？”
“怎麼了？”沈芫有點莫名其妙，但想到上次見面的事又有些內疚。
楊潔說：“哦，我聽我嫂子說你這兩天回老家了，剛好我出來散心路過這裡，就想過來看看你。”
這麼拙劣的鬼話沈芫會信纔怪，大冬天的誰出去散心會跑到她這天寒地凍沒有特色也沒有景色的老家來？可她還是禮貌地回道：“我這邊不方便，要不你把你住的酒店地址給我吧，要是在你離開前我能抽出時間的話，我過去看你。”
楊潔堅持道：“別介呀，你要是沒空咱不就見不着了，我找你主要是想找你談談上次的事，想把之前可能沒說清楚的話說清楚了。”
沈芫：“上次的事我可以理解，沒什麼的……”
“沈姐，你是不是覺得我身上有病毒？至於這麼躲着我？”楊潔的聲音聽起來低了些。
沈芫馬上道：“沒有沒有，我不是……好吧，我在中心醫院這邊，你到了給我打個電話吧。”
回到病房，方浩正在剝橙子，沈芫自覺地坐到一邊的空牀位上，隨手給陽湉湉發了一條消息。
奶奶過來她身邊，牽着她的手說：“芫芫，你看你哥都找到女朋友了，怎麼不見你談個男朋友？”
沈芫笑着轉移話題：“是啊，哥能找到女朋友我也有出力的，他有沒有告訴你們女朋友是誰？”
奶奶說：“怎麼？那姑娘我們認識？”
方浩回頭瞪了沈芫一眼，說：“等幾天我把她帶回來給你們看看，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沈芫揚了揚眉沒接話，病牀上一直半躺着的爺爺發話了：“芫芫啊，昨晚你走的太匆忙了，你爸媽聽說你回來都很高興，結果沒看到你心情難免有些低落，你呀，從回來也沒回家，待會你去看看他們，這麼久不着家，他們也想你。”
奶奶也和道：“就是，父女沒有隔夜仇，有什麼誤會說開了就好，你們脾氣都倔，可那好歹是你爸，不能跟他犟。還有啊，你這馬上24了，還沒談過男朋友，這可不行，浩浩你要是有什麼不錯的朋友，也給你妹妹介紹介紹。”
沈芫和方浩對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一齊點頭。
楊潔電話又來，沈芫瞥了一眼手機，說：“那哥你陪着爺爺奶奶，我回家一趟，中午給你們帶好吃的。”
上午陽光大好，只是有點冷風襲面，沈芫站在路邊縮了下脖子，伸手遞過去二十塊錢又接過來一個裝着糖炒栗子的紙袋，然後慢慢的往那個幾年未歸的家走去。
就在剛剛她才把楊潔送走，不知道算不算又一次傷了小姑娘的心，如果上一次說不是無意的話，這一次應該算是蓄謀已久了吧。
一個小時前，沈芫從醫院裡出來，戴着羽絨服後領的大絨帽，在路口看到了鼻子凍得通紅的楊潔。
“怎麼不接電話？”楊潔一手整理被風吹亂的頭髮，一手拿着手機。
沈芫說：“哦，我知道你到了就出來了，這麼點距離不用接電話。”
楊潔穿着紅色的呢子衣，裡面一件深領薄毛衣，看起來有些單薄，沈芫卻像是沒看到一般朝前走，說：“沒試過這麼冷的天吧？”
“也還好，這裡不是太朝北，沒冷多少。”楊潔把手縮進口袋裡，嘴硬道。
沈芫道：“嗯，你朝北去嗎？就穿這個？倒是挺耐凍。”
楊潔說：“算是吧，過兩天就回去了。”
本來是想找個店坐一會，走了這幾步沈芫也沒有看到什麼順眼的店面，乾脆就不解風情地接着頂着寒風溜達，也不主動開口。
楊潔有些吃力地跟在一旁，說：“沈姐，你怎麼從醫院那裡出來，家裡有人在醫院嗎？”
沈芫兩手抓着帽子，回頭道：“是，爺爺受了點傷在住院，我沒有騙你，也沒有想躲你。”
兩人在路口拐彎，走在陰涼處，冷風一吹更是凍徹心扉，沈芫強壓住心底的不忍，繼續悶頭直走。
楊潔哆哆嗦嗦地跟在後面，牙齒都開始打顫了，吞了半天口水才道：“上次那件事是我失態了，不該那麼莫名其妙的。”
沈芫沒有出聲，楊潔有些不安，躊躇了一會才大步超上，攔在她前面說：“沈芫，我上次任性的對你發了脾氣，還一副委屈地跑掉了，對不起。”
“不用道歉，是我惹你不高興了你纔會那樣，我自己也有問題。”沈芫不鹹不淡道。
楊潔眼睛有些溼潤，她紅着鼻子說：“可是可是……我是真的喜歡你，當時看到你們的聊天記錄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我嫂子也跟你說了，夢見你是我想念你的心情，我知道你可能覺得我就是一個黃毛丫頭，一個小孩子，可我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我會對自己的心意負責任，我喜歡你，不是開玩笑，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想做你的女朋友。”
放在三個多月以前，沈芫要是聽到這段話她可能會毫不猶豫地把對面的人擁入懷裡，那時的她即便是一個虛假的笑都想抓住，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的心裡已經裝了一個人，一個笑起來彷彿全世界都在旋轉的人。
她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直直撞上面前忐忑得要哭出來的女孩，一言不發，或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了。
楊潔鼻頭通紅，好看的雙眼有些潮溼，滿眶的淚水似乎隨時會滑落而下。
對立半晌，沈芫終於開口問道：“你是認真的？”
楊潔點頭。
沈芫瞥了一眼周圍的街道，上前兩步把楊潔扯到路邊的樹後，從背後抱着她，一手搭上她的腰向下滑一手襲上她的胸，低頭靠近耳後，然後移到她的脖頸處，楊潔下意識地掙扎。
她趕在懷中的人兒掙扎轉身，舉手想要抽自己耳光前騰出手接招，然後鬆開手後退一步，面無表情道：“你看，我碰你的時候你會慌，你會害怕，你會覺得噁心。”
楊潔驚慌地看着她，淚水已經決堤，顫着聲音解釋：“沒有，我沒有，我不怕，我不覺得噁心。我只是不知道你想……”
沈芫移開視線，說：“不，你知道我想做什麼，你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還小，找個男朋友好好談場戀愛吧，這條路不適合你。”
剛纔的舉動一般都是用來嚇非同性戀者的損招，沈芫不能否認她的故意，忽然的靠近破壞個人距離，即便是心上人在剛纔那種情況下被非禮也會慌，其實楊潔的反應說明不了多少問題，但沈芫一本正經的模樣能起到一點效果是一點。她心裡也早就想這麼幹了。
受到驚嚇和完全失控的局面，楊潔的內心大概是崩潰的，從她的表情和淚水就能看得出。
沈芫又是不爲所動得連面紙都沒掏出來給她擦淚，自顧自在路邊攔車，然後把淚人塞到車上，送她回酒店，期間兩人再沒有交流。
從酒店出來後，沈芫就在路口買十五塊錢一斤的糖炒栗子，買了二十塊錢的，一邊吃一邊朝家走，看不出她寫滿心事的臉到底是喜是悲。
走了十多分鐘後，沈芫身上終於被冷風吹透，老實地伸手攔車，然後又在車上給晏彬打了個電話。
“喂，阿彬。”沈芫道。
晏彬的聲音有點疲憊，說：“怎麼了，大老闆，這個點給我打電話幹嘛？”
沈芫沒好氣道：“你知不知道楊潔跑到蘇北了！”
晏彬：“知道啊，她說了，想去看你的嘛。”
“現在大學生遇害的事件那麼多，跟你男人多關心關心這丫頭，沒事別讓她亂跑！”沈芫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晏彬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手機，繼續埋頭睡覺。
沈芫低吼了一聲，她感覺自己就像個神經病一樣想起一出是一出，情緒也有點不受控制，真是快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