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是春忙的時候,進城的人少,驢車底下還有兩外兩個人,一個身旁放了一口袋糧食,另一個則抱着兩隻綁在一起的大公雞,看樣子都是要去賣掉的。
打過招呼後,三個人都上了車,王八一甩鞭子,驢車就往縣城裡去了。
與前幾次進城不同,現下正是一年中春意最濃的時候,平坦的土路兩旁,綠意蔥蘢,中間開着不少不知名的野花兒,淺黃,淡粉,輕紫,各色都有,隨着春風搖搖曳曳,雖然沒有什麼名花的妍麗香濃,倒也別有一番田園風味兒。
再加上偶爾閃過的幾株野杏樹,野桃樹等也正是花期,果樹上特有的苦澀香氣瀰漫開來,真是說不出的爽心悅目。
到了縣城,香雪先行下了車,還是直接去了朱大娘家裡。
“怎麼纔來呢,夫人天天唸叨呢。咱們新的縣老爺再過兩日就要到了,夫人急的不得了!”朱大娘一一查驗了她帶去的繡品收好了,拉着她道,“趕緊着,跟我去見夫人。錢和下回的活兒待會兒一塊給你。”
香雪笑道:“大娘,我這不是來了嗎?還急在這一兩處?”
朱大娘家裡就在蘇娘子家的後巷,不過是拐個彎兒幾步路的事情。進了大門,朱大娘也沒用小丫頭去通傳,直接領着香雪就進了後院。
“朱大娘來了?”一個小丫頭站在門口,看見朱大娘上趕着問好,又笑嘻嘻地說,“大娘先別忙着進去,表少爺在呢。”
“表少爺不是跟大舅爺去了京城嗎?怎麼回來了?”朱大娘悄聲往屋子裡看了看,“你去回夫人一聲,就說上回讓香雪做的繡品已經得了,問夫人還見見她嗎。若是不見,就讓她回去了,大老遠的路呢。”
小丫頭答應了一聲進去,不多時出來說道:“夫人讓大娘和香雪姐姐都進去呢。”
朱大娘就領着香雪進了屋子。
蘇娘子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首,手裡端着一杯茶,正在跟一個青年男子說話。
香雪上前問了好,蘇娘子和藹笑道:“可算是來了。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香雪拿出疊得整整齊齊的繡品送上去,“只是不知道,合不合夫人的心意。”
朱大娘幫着把繡品展開,米黃的紗絹上,正面是一幅風動玉竹圖,寓意着步步高昇;背面則是一幅月下梅花,畫面清清淡淡的,新雅又別緻,看得出來,是極爲用心繡出來的。
坐在客位上的那個青年本來是端茶啜飲的,此時不由得放下茶盞站起身來,仔細地看着這幅繡品。
蘇娘子知道這個侄子從小跟他父親走南闖北做買賣,如今更是在京城幫襯他父親開了店鋪,很有些見識。
不過,他的眼光一向也是很高,輕易的東西不入眼。能讓他起身來欣賞的東西,可見的確不錯。
因此,略帶了些得意,含笑問道:“子鑑,你看如何?這是趕明兒要送與新縣令夫人的,可還能拿得出手?”
朱子鑑不說話,細細地看了一會兒,又把繡品拿到手裡仔細看那針線,良久才交還給朱大娘,笑着對蘇娘子道:“依我看,這塊兒繡品雖然不是江南的繡品技法,但繡工精細,且這正面的竹,反面的梅花,都更有一種浮凸之感,看上去更加惟妙惟肖了些。不用說,是好的,送與一個七品縣令家,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