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彷彿在那一刻崩塌,元明珠踉蹌地撲到二喜的面前,將二喜緊緊摟在懷中,嘶吼一聲,哭的歇斯底里。
天空中忽然飄下雨滴,打落在臉上,一片冰涼,寒徹入骨。
尉遲瑾望着跪在雨中,嚎啕大哭的人,轉頭忘了一眼周身殘敗的一切,仰頭,禁不住落下淚來。
他含着金鑰匙出生,天生聰穎,卻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敗的一塌糊塗!
秦鈺!
他在心中嘶吼一聲。
黑暗褪去,黎明來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寂靜的宅院,院子裡,有道身影,仍舊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裡。
尉遲瑾動了動有些麻木的手臂,走到元明珠面前。
雨水順着髮絲滑落,打在脣瓣,她動了動嘴:“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聲音喑啞,喉嚨撕痛。
尉遲瑾滿含滄桑一笑:“魏明勾結馬賊,秦鈺趁虛而入,接走全部藥材,火燒百里藥田。”
尉遲瑾說着,目光漸冷,嘶吼一聲:“秦鈺這個強盜!”
話落,一拳打在旁邊的牆上,牽動內傷,噴出一口血。
元明珠猛然回眸,看向尉遲瑾,聲音中帶着顫抖:“你說的都是真的?”
尉遲瑾沒有說話,眼睛定定地看着元明珠。
忽然,元明珠笑了,笑的放肆,笑的悲涼,笑的苦澀。
他突然的消失,似乎都有了解釋。
那些甜言蜜語,原來都是謊話連篇,她不過成了他掩蓋身份的擋箭牌!
她好恨好恨,曾經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恨。
她不恨他騙了她的感情,就算她被騙,那也是她有眼無珠!
她恨他,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盜走藥材!
她恨他,爲什麼要火燒百里藥田!
爲什麼!
頭上的銀簪被拔掉,握在掌心,扎進肉裡,血染了蓮花,滲進紅繩,一切似乎都成了諷刺。
她瘋了一樣,衝回院子,找到那件縫好的衣衫。
她原本打算,昨晚回來後,送給他的,如今看來,一切都不必了!
撕拉一聲!
衣衫裂成兩半,她含淚,將衣衫點燃,看着它燒成灰燼,無力跌坐在地上。
淚。
卻再也落不出來……
藥田被灑了燃油,數百里藥田,一夕燃盡,宅子裡的人,活着的,也不過只剩下了尉遲瑾他們四個。
天色漸漸亮起,昨日去逛廟會的女工,回到宅子,瞧見眼前景象,全都傻了眼。
她們昨晚本就回來,卻在回來的路上,被人動手迷暈,直到今晨才醒來。
元明珠已經無力去想,究竟是誰將他們迷暈。
尉遲瑾召來錦州城裡的管事,重建尉遲家藥田,而他則帶着女工們,回尉遲家請罪。
數月藥材,消失殆盡,數百里藥田,一夜被毀,他難辭其咎。
元明珠帶不回二喜的屍體,一把火,燒了她的屍體,在藥田後山,替她建了一個衣冠冢,捧着她的骨灰,坐上了回家鄉的馬車。
回去的路上,車內異常安靜,女工們在擔心他們的工錢,而元明珠卻將心丟在了錦州。
回到臨溪,尉遲瑾一力承擔了所有罪名,頂着壓力,將工錢如數給了女工,而她,卻在尉遲家迎人的隊伍中,看到了秦鈺。
尉遲瑾按住元明珠的肩膀:“他不是他。”
元明珠笑了,笑中含淚。
她知道他不是他,他眼中有的從來都是清冷,卻不是傲慢,只是那眼角的一滴硃砂,刺痛了她的心。
她永遠不會忘記,她愛過一個人,他眼角有滴勾人的硃砂痣,她甚至想過,回了家鄉,她就跟梅娘提,不管別人怎樣看她,都要嫁給他!
而現在,他成了她最恨的人,可她也恍然間明白,那硃砂痣,包括那個人,都是假的。
世上有秦鈺。
卻不是那個!
那個秦鈺,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