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煦比溫贇虛長十歲,溫贇還是稚兒的時候,溫煦就被溫夫人帶進溫府,照顧溫贇。
他雖然算是溫贇的貼身侍從,可事實上,他還是溫贇的遠方表哥,溫夫人怕別人照顧的不好,這才求了溫煦的母親,將溫煦過到溫家,找過溫贇。
可即便如此,七歲那年,溫贇已經彰顯出了過人的才華,只是相較於他的才華,他的身體卻一直不太好。
別人打鬧的時候,他也只能在一邊看着,溫煦讀懂了溫贇眼底的渴求,也曾任性地帶着溫贇瘋狂一次,結果早晨溫贇數日臥牀不起。
自從那個時候起,溫煦就知道,這個小表弟和旁人不一樣。
他不再任性,安心地待在溫贇的身邊,也不再提及外面世界的精彩。
雖然他比他長十歲,可很多時候,他似乎更像哥哥,而他纔是那個弟弟。
十三歲那年,溫氏夫婦雙雙殞命。
溫家的重擔,一下子落在了一個十三歲的少年身上。
溫煦原以爲,溫贇會撐不下去,卻沒有想到,他扛了下來。
所有人都只看到溫贇溫和的笑,可唯有他知道,夜深人靜時,他偷偷落下的淚。
溫家的擔子終究是太重了。
重的壓彎了少年的肩膀。
十五歲之後,他再也沒有站起來過。
猶記得,突然得知他無法行走的那日,他整個世界都黑了,可溫贇卻對他一笑,毫不在意地道:“溫煦,以後我就沒法走路了,你能當我的腳嗎?”
這麼多年,大夫不知看了多少,可是他的身體卻不見好,反而越發糟糕。
每當有大夫給他看病的時候,他從來都是溫和的笑着,不發一言,然後等着大夫搖頭離開。
這是溫煦這麼多年,第一回聽見溫贇問出這樣的話。
“還有辦法治好我的病嗎?”
那一刻,溫煦差點潸然淚下。
很多事情,並非不知道。
他一直都明白,溫贇活的有多辛苦,也知道溫贇其實不想活了。所以當他折磨自己的時候,他一邊恨他的不爭氣,又想着,算了,隨他去吧,或許那樣,他就解脫了。
然而更多時候,他卻在恨自己。
如果——
如果自己更聰明些,更有能力些,替他將溫家打理好,他是不是就不會這麼操心,是不是就能活的更久一點?
溫煦想着,握緊了拳頭。
“溫公子,我先前就與你說過,你的身體是母體帶來的病症,想要根治恐怕不容易,不過,若是好生調養,興許能多活二三十年,關鍵還是要溫公子放下心中思慮。”
鍾鉞看的出來,面前的少年年紀不大,卻思慮極深,他身體本就弱,又如何能承擔得了這些?
“我知道了,謝謝,日後就麻煩鍾大夫照顧我的身體。”
鍾鉞聽明白了少年話中的意思,笑着點頭,走到了一邊。
溫煦立刻走了過去:“東家。”他喊了一聲,後面的話卻說不出來。
“溫煦,我累了。”溫贇說着,眼睛卻看向窗外,透過開着的窗戶,依稀能看到灑落在窗臺上的細碎陽光。
溫煦聽到這話,跪在了牀邊,捂嘴而泣。
他以爲,這輩子,他都沒有辦法聽到東家說這話了……
“東家若是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