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愣了好一會,問山根嫂子,“楊宗山家的兒子?楊進?”她之前就讓聶貴芝告訴郭家一聲,提了顧二郎,難道聶貴芝沒有說?還是郭家不願意?
山根嫂子點頭應聲,“就是楊宗山家大兒子。”
楊宗山是楊土根的小叔,郭二丫要是嫁給楊進,就和楊土根媳婦兒成了妯娌。雲朵眉頭皺起。
山根嫂子是來送菜,辣椒調韭菜,上次調雲朵說好吃,調的不多,她又急着去府城了。這次是聽雲朵和聶大郎今兒個晚上回來,她忙送了一碗過來。遠遠看了眼顧家兄弟,又瞥了眼顧二郎,跟雲朵打了招呼,回家。
雲朵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但顧大郎和顧二郎在這,她還是要準備做飯,讓雲英看着火,去叫了楊石頭來一塊。
楊石頭讓春草送了一碗炒雞蛋,卻沒過來吃飯。年輕人一塊吃飯說話,他坐在旁邊也礙事。
吃了飯,顧大郎和顧二郎執意要走,天剛黑下來,他們還趕着驢車,也沒有多遠。
聶大郎和楊石頭一直把兄弟倆人送過了花石溝。
看家裡就剩她們姐妹,雲英有些遲疑的張口,“郭家的閨女嫁到這邊來……那邊還有聶家老宅,你和大郎會難做的。”一邊是養父母家,一邊是親妹妹,不管咋做,都好不了。
雲朵雙眉微蹙,心裡覺得很是遺憾。顧二郎品貌不是最好的,卻難得上進,心地正派。春草也不是潑辣的性子,顧家現在正起步,以後的日子必然不會差了。郭二丫若是嫁過去,日子也必然不會差了。
聶大郎和楊石頭送顧家兄弟路上,似是無意間提到雲朵說媒的事兒,“她也就是聽我大姑給表妹說親,抱怨媒婆不靠譜,起了兩分興致,見了半大小子半大女娃兒就多瞅上幾眼,說什麼當媒婆還挺好玩,你不用放在心上,跟着她亂來!她哪說過媒!”
顧二郎頓時有些失望,不過一想又不對,既然不讓他放在心上,直接說雲朵是說着玩的就是,爲啥還提了他表妹!?
過了花石溝,聶大郎和楊石頭返回去,顧二郎忙跟大哥道,“大哥你說,大郎哥的意思,是不是給我說了個媒,是他大姑家的閨女?”
顧大郎剛剛一想也是這個意思,“回家問問爹孃咋看,別是咱們會錯了意。”
顧二郎心裡有些起伏,大郎哥的表妹……不知道人咋樣?
等到了家,天已經很晚了,顧漢子急忙跑出來開門,讓倆兒子進去。
顧嬸子坡着腳快步過來,“咋這麼晚回來?吃過飯了沒?我去做飯!”
“吃過了,娘!在雲朵家吃了飯回來的。”顧大郎叫住她。
顧三郎兄妹也都跑過來,看一堆的東西,都喜形於色。
“這兩匹布是跟雲朵一塊買的,布莊裡減價處理的有瑕疵的布,布是好布,就是有幾個地方顏色不對,便宜好多,就買了。這些點心是那些點心鋪子給雲朵他們的,給了我們幾盒讓拿回來了。”顧二郎拿着東西介紹,往屋裡抱。
進了屋,又忙讓關門。
顧嬸子一看,就兩眼發光的問,“賣了多少錢?”
“娘猜猜看?”顧二郎嘿嘿笑。
顧嬸子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夏天都要過去了,還能賣多少!?”
顧大郎和顧二郎對視一眼,把腰帶解下來,所有的銀子都在倆人腰帶裡裝着,綁在腰上的。五兩的銀錠子,十五個。
“七十五兩!?”顧嬸子數過,歡喜激動的抓着銀子直笑。
顧老漢父子也笑的合不攏嘴,“多虧了雲朵他們,咱們家才能掙這麼多錢。這下買山的銀子有了!”
顧二郎拆了點心讓大傢伙吃。
說笑一會,說起了聶大郎的話,“我們倆怕會錯了意,爺爺和爹孃也都想想,這事兒該咋辦好?”
顧嬸子拍了拍腿,“你們不明白,這是明擺着想說親,又怕咱們顧及雲朵他們的面子,不好拒絕,委委屈屈的結了親。”
“既然是真想結親,那咱們……”顧漢子還真是有些顧忌,娶了聶大郎的表妹,和他們的關係自然更加親近,可誰知道他表妹是個好的還是個潑辣的?要是拒絕,可就不好看了。只怕以後走動也不會有那麼親近了。
顧老漢想了會道,“我看這事兒能成。”
wωw◆тt kΛn◆CO 一家人都看向他。
顧老漢看着幾人道,“雲朵他們倆人的品行爲人咱們都清楚,不願意拒絕也不會疏遠了,要不然之前也不會提點幫襯咱們家。他們說的既然是大郎的表妹,那麼多親戚裡面肯定有不少女娃兒,不說別人,只說這一個表妹,那就是拔尖的。不說那燒竹炭也交給他們大姑家了?不放心的人家,他們也不會把這活兒交給他們。”
顧漢子和顧嬸子都認同的點頭,“爹說的不錯,是這個理兒。”
顧二郎有些不好意思,“那…那…那這門親事是不是就這麼成了?”
顧嬸子笑着拍他一下,“想得美呢!你還沒去相看過,咋知道人家同不同意!”
“要是沒相看上,那就當沒這個事兒。要是相看上了,女娃兒不錯,會過日子就行!咱家日子雖然有起色了,掙了點錢,但人家也不會太差了。”顧老漢又說。
一家人都點頭,商量着明兒個看咋回話兒。
雲朵也正跟聶大郎說起顧二郎的親事,“改明兒再遇到他,就跟他說我開玩笑的好了。”
聶大郎伸手抱了她笑道,“菊香也十四了,沒有說親,你這個表嫂不如幫着牽牽線?”
雲朵驚訝的擡頭看他,“菊香!?看着才十三,還小着呢!”而且聶大郎怎麼會想到把顧二郎說給李菊香?她之前就跟聶貴芝說過,她們家能同意?
“已經十四了,明年就能成親了。大姑若是願意,相看一下,這門親事也是不錯的。”聶大郎揉着她的頭。
雲朵斜着眼看他。
聶大郎低頭噙住她的小嘴,溫柔的親吻。
雲朵頓時有些警惕的身子發僵。
聶大郎心裡嘆氣,只抱着她輕柔的親,慢慢的纏綿,兩手沒有再不規矩。
她的身子漸漸軟下來,兩手也環住他的腰。
聶大郎心中情潮翻涌,如浪濤般,一下一下的拍擊着他的理智,好不容易纔從旖旎沉醉中清醒過來,鬆開她。
“太熱了。”雲朵喘息着推開他,防着他再一個失控,又像上次一樣。
看她兩頰泛紅,兩個大大的眸子氤氳水潤,小嘴被他親的又紅又腫,眸光暗了暗,深吸一口氣,拿了扇子過來給她打扇,讓她早點睡。
雲朵睡的離他遠一點。聶大郎翻轉身子,靠過來。雲朵頓時不敢再挪,怕他再胡來。
聶大郎嘴角微揚,閉着眼給她打着扇。
次一天,張氏過來,欲言又止了幾次,看聶大郎和雲朵都忙,微微嘆口氣又回去了。
聶蘭直接過來找雲朵問了,“那郭家的郭二丫爲啥要嫁到咱們村來啊?”沒敢當着聶大郎的面兒問。現在她心裡很是有些不安,她是大哥的妹妹,爹孃把大哥養大的。可是突然的,他親妹妹來了,讓她極爲不舒服。
看她一副質問的樣子,雲朵沒給她好臉,“我又沒在家,等回來就才聽說這事兒,我哪知道!”
聶蘭被噎了下,口氣不善道,“那郭二丫要是嫁過來了,你們不會忘了老宅,去對那郭二丫好吧?郭家不要大哥,可是我們家把大哥養活大,給他治病的!”
“這話你應該跟他說去!”雲朵臉色微沉,“聶家對聶大郎有養育之恩,他也並沒有忘記,一直在孝順聶家老宅。郭家是他親生父母家,對他有生恩,他就算有所回報,這事兒也不該你管!更不該你這幅態度來詰問我!”
聶蘭頓時滿臉漲紅,又羞憤又氣恨,跺腳跑出去了。
雲英嘆口氣,出來勸雲朵,“小娃兒都護食,搶懷,你別跟她一般見識,畢竟是大郎的妹妹。”大郎可以訓斥,二妹妹卻不好說重話。
“沒人跟她講道理講是非,不知道歪到哪去!”雲朵知道聶蘭嘴上把不住,回到聶家老宅肯定要把她的話說給張氏他們聽。今兒個張氏過來幾次欲言又止,一副有事兒又不好說的樣子,肯定也是因爲郭二丫的事兒。正好也告訴他們,兩家並沒有仇,沒必要敵對,她和聶大郎也不會站隊。
雲英嘆口氣。
聶貴芝一家來了。
雲朵忙請他們進屋,想到聶大郎說讓她牽線的事兒,打量李菊香。
她個子有點小,人也瘦瘦弱弱的,看着不像十四歲。不過眉眼清秀,兩個眼睛也不小,就是皮膚有點黑。因爲李婆子常年臥病,家裡的家務活兒,有一半是李菊香乾的,現在李家管着那三個山坡,每個月有二兩銀子進項,生活好起來,李菊香乾的活兒依舊不少,卻吃的好了些,人也比去年有肉了點。
見雲朵看她,李菊香摸摸臉,疑惑道,“表嫂看我幹啥?我出門抹了爽膚水的,臉上也沒有灰啊!”
雲朵笑起來,“是幾天沒見你……”
李菊香以爲要誇她變漂亮了,夸人都是這麼誇的,要麼是長高了。
“發現你又曬黑了!”雲朵一臉認真道。
李菊香小臉一僵,知道她是打趣自己,紅着小臉跺腳,“表嫂!我還給你打了兩條絡子,不給你了!”
雲朵看着她笑,“先給我瞧瞧,要不是不好看了,我還不要呢!”
李菊香氣噎,掏出用手帕包的兩條絡子來。
一條是柿紅色,長長的流蘇穗子;一條是水綠色,是細長的穗子,掛在荷包下面的。
雲朵看了很是喜歡,直接把那條柿紅色的掛在了腰上,“好看!菊香的手越來越巧了!”
聶貴芝看着倆人,突然心中一動。跟雲朵說話兒的時候,就說起郭二丫的親事,“我去說的時候,他們說兩家太懸殊,跟顧家配不上,找個普通人家也就是了。等我再聽到消息的時候,就已經定親了。”說着嘆口氣,她也有些想不通,李大妮家爲啥要把閨女嫁到白石村來?那顧家境況越來越好,又得雲朵和大郎提點,跟他們關係又好。二丫嫁到顧家,眼見着的好日子。
雲朵沒有接話,她對這件事兒不發表看法了。
聶貴芝也想試試她的口風,看能不能把這門親事退了,“那楊土根媳婦兒的侄女嫁了三郎,二丫再嫁過來……而且那楊宗山在村裡爲人不咋好,他那大兒子也不是個實誠可靠的。”二丫要是嫁到白石村來,大家都一個村裡,雲朵和大郎也難做。
雲朵和她說起顧家的情況,“這次的涼蓆也賣了點錢,顧大郎年底成親,家裡屋子翻新不了,聽說要把村裡的竹林買下來,以後也好方便自家取用。大姑家要燒製竹炭,以後還要去他們家竹林選竹子。”
聶貴芝看她笑裡含着深意,心裡砰砰跳了下,接着她的話順下去,“聽說那顧大郎的娘有點坡腳?他定的楊石頭家大閨女,春草是吧?”
“是春草。”雲朵點點頭,不再多說。聶貴芝有意,現在就看顧家那邊怎樣了。
聶貴芝心裡也在想這門親事,顧家稱得上是一門好親,光做個竹編,有云朵和大郎提點,不能發家也不會過苦日子。有點不好的就是,顧大郎之前跟聶梅說過,沒說成。顧二郎又說給二丫,又沒說成。
到了聶家老宅,聶貴芝悄悄跟甘氏說起這個事兒,沒提雲朵給郭二丫說親,只說顧家這親事不知道該不該應下。
甘氏的看法倒是很中肯,“應是掙了不少銀子的,不然也不會買竹林。小顧寨村那邊的山上一大片全是竹林,可不小呢!爲了感謝大郎和雲朵,還拿了一扇子豬,人也應該是不錯的。”
聶貴芝點點頭,又說起郭二丫的親事,“娘也管着點家裡,大郎就算咱家養大的,郭家畢竟是他生身父母,有時候碰到伸把手也是應該的。真要是不管不問,心裡怨恨,那也不是咱家教出來的娃兒了!他連郭家都不會忘,更不會忘了聶家的養育之恩。跳出來逼迫那纔是沒腦子!就算說難聽的,那也是在把大郎往那邊推。這話我要是說了,以爲我偏着那邊,娘就看着點!”
甘氏臉色有些不好,“我知道了。”
聶貴芝沒有留在老宅吃飯,而是到作坊這邊來吃的,給聶家老宅送了二斤肉。
聶蘭想跟着一塊去,想到雲朵說的話,她覺得有些拉不下臉去,轉了一圈又回去了。
聶三郎也被叫留下陪客,下工就回了家。
王荷花拉了他一下,“大姑一家來了,你下工的時候沒看到?大哥他們沒留你陪客嗎?”
聶三郎搖頭,“我下工就回來了。大姑來了啊!怪不得家裡有肉。”
王荷花皺了皺眉,聶大郎的親妹妹要嫁過來了,他們這些不親的立馬就不親香了!以後就算有好處,還有他們的份兒嗎!?有又能分他們多少?就算大半,也要被那郭家分走一半!
張氏幽幽嘆口氣。
雲朵做好飯,一衆人也沒有分桌,都坐在一塊吃了。
雲笑有些不敢吃,不過這麼久時間培養,她也敢夾菜了。大姨說了,縮頭縮腳的是給大姨丟人。
看她只敢夾跟前的兩樣,筷子都拿不好,聶貴芝笑着給她夾了一筷子雞腿肉。
雲笑有些無措,看看雲英又看看雲朵,見雲朵笑着點頭,小聲道,“謝謝。”
“這孩子越長越懂事兒!”聶貴芝誇了一句。
雲笑已經快四歲了,雲朵有閒的時候,就教她幾句《三字經》或者一句兩句簡單詩詞。聽見誇她的話,垂着頭,小臉紅紅的。
吃了飯,雲英拾掇着刷鍋,李菊香端着盤碗要幫忙。
“你們不是要去砍竹子,不用過來了,我一會就忙完了!”雲英婉拒。
李菊香見雲朵幾個要上山,就應一聲,背了個竹筐跟着出來上山。她現在已經養成習慣,見到藥草和花兒就想採摘了。在山上行走,還能碰到野菜和菌子。
找到那片小竹林,挑了三年以上的老竹子砍了,還沒扛下去,就有人上山。
走的近了,纔看清是顧大郎和顧二郎兄弟,來送護膚盒,另新鮮竹子和竹葉。
看到這邊砍竹子的,兄弟倆忙上來幫忙。
聶貴芝就打量兄弟二人,顧大郎穩重,顧二郎歡脫點,長得都挺端正,聽着說話兒也不像是奸猾的人。她心裡就更滿意了些。
顧二郎一聽和雲朵一塊的女娃兒就是聶大郎的表妹,頓時渾身不自在了起來,偷偷看她一眼,臉色忍不住泛紅。
看着平時多話的二弟不吭聲了,顧大郎心裡明白,笑了下,一路說着話回到作坊。
聶貴芝又帶着兒女到聶家老宅去,李長河準備留下說話,見聶貴芝使眼色,哦了一聲,也跟着走了。
雲朵也沒想到,這麼正好就見到了,見顧二郎不像平時一樣,有些扭捏,臉也紅了,她愣了下,看向聶大郎。她都還沒有說,難道聶大郎已經提了?
聶大郎看着她笑。
雲朵暗瞪他一眼,招呼顧家兄弟喝茶。
顧二郎沒待多大會兒就坐不住了,起來說要走。
送走兄弟二人,聶貴芝又返回來,也有些不好意思,“識了字就是不一樣了,看人都精道了不少!你們的眼光,大姑我放心!”顧二郎的娘不像惡婆婆,那楊春草也不是潑辣的,菊香要是能嫁進顧家,比別的人家要強很多。
這麼說就是答應了,雲朵把這事兒應下,兩方都有意,這就好說了!
顧家人聽是見到了李菊香,忙問情況。
顧二郎臉發燙,顧大郎把知道的關於李家的情況說了。
顧嬸子沉吟,“這事兒既然這麼說,那就是有七八分可能成事兒的。”
“你們當時就沒應下?沒給雲朵他們個話兒?”顧漢子問倆兒子。
倆人都搖頭,顧漢子就嗐了一聲,“你們倆大半小子,快成親了的。連句話都不會說啊!”
顧二郎有些扭捏,“爹!娘!你們去啊!去啊!”讓他說,他咋好說啊!
顧嬸子看着兒子笑起來,“這事兒不着急!氣哄哄的過去,也不準備一下,顯的失禮!”
“那明兒個去嗎?”顧二郎期待的看着爹孃,他跟李菊香說了兩句話,扛了竹子回到作坊,也是她端了涼茶遞給他,看着就很是勤快。
“明兒個也不去!後天趕集,後天去!我還得趕緊給你趕一身新衣裳出來。”顧嬸子笑道。
“哦。”顧二郎只得應聲。
第二天,顧漢子和顧嬸子夫妻倆還是過來了,拿了一籃子雞蛋,一隻鴨子,商量相看的事兒。
“我下午要去拉竹炭和藥草,讓二郎和我一塊去吧!”聶大郎道。
兩人一聽,硬是沒有留飯,急忙忙回了家,叫顧二郎過來。
聶大郎帶他一塊去了河灣村。
已經見過了,聶貴芝和李長河說了情況,主要是李長河問了些話兒。
聶大郎直接說了下聘的日子,就在月底。
顧家歡歡喜喜準備彩禮,因爲家裡情況變好了,又是聶大郎和雲朵的表妹,又因爲聶家老宅娶媳婦的金簪事件,顧嬸子也想給自己兒媳婦長臉,一口氣買了兩支金簪,到聶貴芝家下聘帶一支,另一支送去楊石頭家。
楊春草之前就收了顧大郎送的一支銀簪木頭的小簪子,心裡已經很是歡喜,沒想到婆家這麼看重,又送來一支金簪,雖然不大,可這份心意讓她着實感動。
劉氏聽說回家就嚷嚷了一通,“這是顯擺還是示威啊!?下聘拿金簪子,沒拿的補上一支金簪子,這是家裡掙了大錢了啊!我們這些人都窮的叮噹響,有些人不知道良心長哪去了,幫着外人發了財,自家人不管不問的!哦!很快我們也不算自家人了!人家有親爹孃,親妹妹都弄到一個村子來了!以後眼裡就更沒有我們了!”
聶梅婚期將近,張氏這些天也很忙,不知道李菊香定親和金簪這事兒,聽劉氏嚷的,愣了愣,沒有吭聲。
看她不吭聲,劉氏哼了一聲,“咋着?大嫂就沒啥想法?連話都不會說?你養的好兒子,不是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終究還是不一樣吧!?幫別人掙了大把的銀子,又牽線搭橋的,對我們卻一把不幫!人家不是掙了大把銀子,就是管事,管着幾十畝的地,不說我們二房了,你們三郎到現在還在作坊裡轉悠呢!我可是聽說了,還沒有那楊石頭和聶山根得用呢!”
張氏臉色難看,心裡也有些氣,“他二嬸!娘都已經說了,你咋能還揪着不放?”
“我揪着不放!?”劉氏誇張的指着自己,哼哼冷笑,“是你自己沒本事,連說都不讓說一句了!你不要忘了大郎可是我們老聶家養活大的!他吃我們家的,喝我們家的,要不然早餓死了!沒有我們湊錢給他治病抓藥,他也早病死了!這麼大的恩情,他可是還沒報答呢!”
“要大郎過來,就是爲了引來弟弟妹妹,老聶家有了後,就是最大的恩情了。”張氏抿着嘴道。
“我呸!”說起這個劉氏惱恨,“啥狗屁最大的恩情,我們聶家的子孫有沒有還靠他了!?就是沒有他,該我們老聶家的子孫早晚還是會來的!有他沒他都一樣!你們被迷了眼,我可沒有!說起恩情,是我們老聶家把他養大的!”
張氏沒有再跟她說,轉身去忙自己的。
劉氏低聲咒罵幾句該死的不死,在家裡轉悠一圈,連個零嘴也摸不到,就出門往聶二郎家去。
孫瑩兒正在家裡啃豬蹄。
劉氏看到,臉色頓時拉了下來,“二郎現在累死累活掙不到多少錢,你在家裡啥都不幹,還淨吃好的,這一天天的得多少錢花!?”竟然又偷偷吃好東西,一點不想着孝敬她這個婆婆!
孫瑩兒瞥了她一眼,抿着嘴道,“我懷着孩子,連一點葷腥都沒有。我娘可憐我,給我送點豬蹄。婆婆你要吃嗎?”
劉氏臉色難堪,不滿的嘀咕,“說的好像我們家虐待你一樣!不過誰叫你嫁到我們家來,窮的叮噹響,連個人幫襯都沒有。”上來拿豬蹄,看就剩下一塊,撇了撇嘴,拿起來吃了。
孫瑩兒眼裡閃過嘲諷,起身去洗了手,又倒了碗茶喝。
劉氏還在抱怨雲朵和聶大郎忘恩負義,沒有良心,見孫瑩兒不吭聲,心裡咒罵一聲,“你娘就給你送這點啊?”
孫瑩兒笑道,“婆婆要是覺得好吃,可以自己去鎮上買。這個東西不是肉,又不貴。”
劉氏也是聽出好賴話兒的,看着她臉色有些沉。
孫瑩兒捂着肚子哎呦一聲,娃兒又踢她了。
看着她大大的肚子,劉氏臉色緩和,“大房的還沒有動靜,你這一胎可一定要生個兒子!壓他們一頭!”
孫瑩兒沒有吭聲。
劉氏又唸叨了一會,這才起身回家。走村東頭過去,兩眼直往作坊門口瞄。
作坊裡關着門,雲朵正在家裡搗鼓竹炭皁,熱的滿頭大汗,把所有竹炭皁都澆注進模具,合上。
聶大郎到井邊打了一盆涼水,招呼她洗臉,雲英端了涼茶來,她收拾工具。
雲笑蹲在一旁看着那些模具。
烈日灼灼,知了不停的囂叫着,斑駁的樹影照在小院裡,異常的靜謐,安寧。
忙活完,雲朵拿着蒲扇對着臉不停的扇風,“這一批的竹炭皁做好,正好趕聶梅出嫁,給她包兩塊拿上。”
她在準備給聶梅添箱的東西,現在這個節骨眼,郭二丫和楊進定了親,那邊顧家又由她說媒定了菊香。這個禮輕了重了都不好。
雲英有些猶豫,並不是她不捨得,而是這竹炭皁拿出去添箱,會不會又引出啥事兒來?
聶大郎表示支持,“別的都不稀罕,這竹炭皁拿兩塊正好。再添兩塊綢布也就是了。”
“再添一副耳墜吧!”雲朵覺得有點少,實在是香皂在她的認知裡……太不值錢。耳墜她應該有好幾副,挑一副也就是了。
歇過一會,雲朵就到屋裡拉了箱籠過來,把一盒盒的東西鋪在炕上挑揀。
除了聶大郎給她買的兩副,其餘的都是龐仁送的,珍珠赤金銀珠,別的都太打眼,算是揀出來一對銀珠的。
晚上等竹炭皁凝好,脫模之後,用細紙包了兩塊,連同銀珠耳墜和兩塊綢布,雲英也幫着繡了兩對荷包兩對帕子,一塊拿到了老宅。
這樣的禮已經不輕了,尤其兩塊竹炭皁,對於連香胰子都捨不得買的,也挺是貴重了。
甘氏笑着點頭。
劉氏撇着嘴小聲嘀咕,“自己戴珍珠的,添箱卻給添銀珠子,我看到他親妹妹的時候添啥!”
張氏笑着的臉僵了一下。
聶梅紅着臉屈膝行禮,給雲朵和聶大郎道謝。
甘氏就說起讓聶大郎被聶梅上花轎的事兒。
聶大郎婉言拒絕,“我這幾天身子不適,從屋裡背到大門外,半路要是掉下來就不吉利了。讓三郎背吧!”
一屋子人都愣了。
張氏臉色有些發白,“大郎……”
“可能有些中暑,昨兒個差點暈倒。這事兒還是讓三郎來吧!”聶大郎抿脣道。
甘氏有些心涼,三伏已經過去了,天不是那麼熱了,中暑可能只是個藉口。大郎現在連背聶梅上花轎都不願意了!?到底還是生分了嗎?
聶梅也有些無措,緊緊抿着嘴,眼眶發紅。
劉氏哎呦一聲,“大郎不願意,讓我們二郎來啊!我們二郎有的是力氣,揹他妹妹上花轎還是不成問題的!”
聶大郎直接打了招呼帶雲朵離開。
甘氏不是有事兒硬拖的人,這個事兒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她覺得有必要跟聶大郎說一說,就跟了出來。
聶大郎沒有廢話解釋,卻也沒有否認自己裝病,“聶蘭上花轎我背就是了。”
甘氏愣了好一會反應過來,羞愧難堪又着惱不已。大郎這是覺得聶梅婚前失貞,不知廉恥,纔不願意揹她上花轎。
回到屋裡的時候,劉氏正吧吧說着,甘氏突然覺得這喜事辦的有點難堪,沒有了那麼多喜氣。安排聶三郎背聶梅上花轎。
嫁閨女不用宴請,只用管擡嫁妝的人一桌飯菜和來送嫁的親戚就行了。重頭戲都在男方家裡。
孫瑩兒挺着大肚子,所以王荷花幫着聶梅上的妝。雲朵從沒擦過粉,沒有上手。
全福人幫着梳頭盤發。吉祥話兒說個不停。
屋子裡屋子外都擠了不少人,很是熱鬧。
外面響起鞭炮聲,有人高喊新郎官來了。
聶梅微微低頭,一滿臉通紅,兩眼柔的彷彿一汪水,緊張的扭着手。
方二郎也一身大紅綢布的衣裳,臉上堆滿了笑,精神奕奕,英姿勃發。
各處響起誇讚方二郎的聲音,誇聶梅真嫁了個好人家,以後要享福了。
方二郎卻在人羣中搜索雲朵的身影,她穿着藍色撒花的對襟襦裙,腰間佩戴了李菊香送她的絡子,柿紅色的流蘇穗子,趁着紗布裙子更加飄逸。頭髮斜斜的綰起來,戴了蝴蝶小銀釵,編了幾個小辮子垂下來,耳朵上戴了珍珠米耳墜。
每次見她都俏生生的白嫩,水靈靈的清麗,方二郎眼裡閃過暗光,心裡很不是滋味兒。要是他今兒個娶的不是聶梅,而是雲朵,那該多好!那樣他就是死也甘願了!
可他今兒個娶的是人偏偏不是雲朵,而是聶梅。
雲朵皺眉,對他的眼神很是不喜,轉頭找聶大郎。
聶大郎站在不遠處對她點頭。
拜別爹孃,大紅綢布裙子,鴛鴦戲水的蓋頭。聶梅披上嫁衣,由聶三郎揹着上了花轎。
方二郎出了門,回頭看聶家老宅門口人羣中的聶大郎,眼裡閃過陰光。聶大郎一個沒用的病秧子,瞧不起他,拆他親事,還當着今兒個給他辦難看!
衆人不知道聶梅婚前失貞的事兒,對於背聶梅上花轎的人是聶三郎而不是聶大郎也諸多猜測議論。大多數看法都拐到剛剛和楊進定親不久的郭二丫身上,認爲聶大郎親妹妹要嫁過來了,他心裡有些偏向親生爹孃。
錢氏很大的意見,大嗓門喊着聶大郎,非要讓聶大郎說出以後不會偏幫郭家的話來,“這生恩沒有養恩重,大郎你可是讀了書的,那聖人也都該說了的,人不能忘本,不能忘良心。”
聶大郎謙虛的聽着,又把他身子不適的話說了一遍。
甘氏出來說話,“大郎身子不好,總不能讓他撐着病咬牙上。”道理她相信大郎和雲朵都懂得,即便幫襯郭家,也不會太過。反而是聽太多擠他的話,有可能一怒之下對老宅更加罅隙。
錢氏見甘氏站出來幫聶大郎說話,把她的話堵了,心裡頓時有些不悅。
聶大郎幫着招待客人,雲朵沒有下廚做飯,也一直在陪着李菊香和張月娥張巧娥等女娃兒們。
忙活了半天,吃完飯雲朵就回家換衣裳,她身上的衣裳已經被汗水浸溼了。
甘氏領着張氏,和柳氏給各家分肉和炸果子,喜餅等。東西方家倒是拿了不少,熱天也不能放,放不兩天就要壞了。分過親戚們的,把村裡的人也準備都分分。
聶三郎和聶二郎聶四郎幾個跟花轎去了上洋村,送東西是聶蘭和王荷花跑的腿兒。見雲朵送李菊香一家,又換了一身衣裳,撇了撇嘴。一個夏天不知道做了多少套新衣裳,連給她一塊都不給,小氣的不行!
再看李菊香,現在她也神氣起來了,竟然和顧家的顧二郎定了親,不就又個金簪子,多拿兩塊布?!不過是家裡日子一年比一年好,所以說親的人家也都成了有錢的人家。等她長大說親,家裡肯定更富有,說的人家也會更好!
雲朵剛把聶貴芝一家送走,就見錢氏又叫了聶大郎說話。她有些無語的望了望天,端了碗茶,找了個凳子坐下喝。
柳氏拿了幾個炸果子過來遞給她吃,“我剛纔見你都沒吃多少,這個炸果子還挺不錯,你嚐嚐。”
雲朵只捏了一塊,跟柳氏道了謝。
等了一會,聶大郎纔出來送客。他臉色無異,依舊那個神色。
所有的客人都已經走了,雲朵直接拉聶大郎回家,給他端了涼茶喝。她的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來了,聶大郎聽了更多。
聶大郎端着茶杯,笑看着她喝了。到晚上又拉她去游水。
雲朵雖然想,但還是拒絕了。
聶大郎看她兩頰泛紅,眸光一動,跟她說起蓋房子的事兒來,“我們就蓋在清湖後面,背靠大山,面朝清湖。你喜歡什麼樣的屋子?像龐仁別院那樣的,還是分一進兩進那樣的?”
“蓋新房子?我們的銀子夠嗎?”雲朵想了下,聶大郎說的那個地方可不小。
“像韓府那樣的肯定蓋不起,我們人不多,蓋個十幾間屋子也就是了。”聶大郎笑着揉她的頭。給她蓋個大院,他還是能蓋得起來的。
他們一直住在作坊裡,雖然離得近,但有時候也確實不方便。再蓋一院就再蓋一院吧!
聶大郎早已經把磚瓦和木材定好了,就等陪雲朵忙過這一段動工。幹活兒的工人也都找好了,晌午提供菜湯,有肉,饃饃自己帶,在秋收前先把地拾掇出來,地基打好,等秋收過後,全面動工。
張氏正擔心聶梅在方家過的咋樣,元帕的問題方二郎說交給他,不知道有沒有出啥問題。見聶大郎和雲朵突然大動靜,要蓋房子,她震了震。
“清湖那一塊,原來都是他們的地!還說啥哪個大戶人家買的,原來是跟里正串通好了,那塊的好地不讓別人買!那一大片,他們要是都蓋起來,那可得多少銀子花啊!他們哪來的那麼多銀子啊!?”劉氏心裡火燒了一樣。
有人跑過來報信兒,“快別說了,你兒媳婦早產,還是趕緊的過去吧!”
“啥!?早產!?”劉氏一驚。
甘氏連忙就喊,“叫產婆!”
幾個人連忙跑到方二郎家,方二郎去縣城送豆芽,家裡只有孫瑩兒,她已經躺在炕上,身子底下溼了一大片,疼的臉色發白。
“這還不到月份,咋就要生了?”甘氏緊緊皺着眉。
劉氏卻道,“哎呀!我孫子等不及出生了!”一定要生個孫子,壓死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