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滿腹想法,一路晃悠着到了南平縣成。
起來的時候只喝了碗熱茶,吃了些點心,走了三個多時辰,早餓的不行了。
路過包子鋪,聶大郎下去買了幾個包子,一人兩個。
楊氏皺着眉頭不滿的看着手裡還沒巴掌大的包子,“這樣的包子吃三個也不頂事兒。”
趕車的漢子自己帶了兩個燒餅的,看聶大郎買包子,就又把冰涼乾硬的燒餅裝了起來,隨着聶大郎指的路,把車停在了吉祥點心鋪子門口。
齊掌櫃去吃飯了,沒在鋪子裡,走前跟夥計留了話兒。夥計一看聶大郎和雲朵來了,忙跑着去叫了齊掌櫃回來。
楊氏拎着包袱,裡面包的是柿餅,進了點心鋪子,到處打量,看貨架上的點心,抿了抿嘴。
另一夥計可是親眼看着鋪子裡推出水晶糕和雪媚娘有多好賣,而且那紅薯澱粉和玉米澱粉還做出了別的點心,口味和小麥澱粉是完全不一樣的口感。只是進的貨太少,很快就賣完了,他們可等了幾天了。所以另一個夥計去叫齊掌櫃,他就倒了茶,撿了一盤點心招呼聶大郎和雲朵幾人。
楊氏看着鋪子裡的夥計對聶大郎和雲朵這麼客氣,頓時底氣就上來了。既然之前都認識,還指望買二閨女的澱粉做點心,那她的柿餅肯定得給個高價兒不可!
遂不客氣的坐下,喝茶,把一盤點心吃了一大半。
夥計眼神有些不好,不過看楊氏和雲朵聶大郎一塊來的,沒有說啥。
齊掌櫃很快回來了,見拉了一大車,頓時歡喜,“鋪子裡的澱粉已經缺了幾日了,你們再不送來,我就要去青陽鎮找你們了。”
“這次帶的不光是澱粉,我們作坊現在規模小,澱粉的生產有限。要是以後還不夠賣的,我給齊掌櫃出個主意,你每天限量賣多少出去,賣完就沒了。那些人就會提前來排隊買點心。買不到會更加想念着,或者來了沒買到那稀罕的,又不想空着手回去,就順便買些別的點心帶回去了。”雲朵笑道。
齊掌櫃雙眸閃過亮光,“這注意好!姑娘心思真是靈透!”又問,“除了澱粉,你們那帶的都是啥?”
聶大郎遞上一盒紅薯幹。
齊掌櫃看盒子裡的紅薯幹,辨認了下有些不確定,琥珀色的晶瑩透亮,這真的是紅薯?他捏了一個嚐嚐,細細的嚼了下才分辨出來,“這紅薯做出來的……”竟然又甜又有嚼勁兒。
“冬天閒着沒事兒,嚼點紅薯幹打發時間,比嗑瓜子強。瓜子還要磕,吃多了還上火。”雲朵解釋。
“你們有多少,我都要了。價錢好商量。”齊掌櫃點點頭,當即決定吃了這個獨食。既然聶大郎和雲朵先來找他,那就別說他不給別人機會了。賺錢的機會送到門口,他沒有再讓出去的道理。
“有一千多斤,還得重新過稱才知道具體多少。”聶大郎估算。
這是幾車的鮮紅薯才製成一車的紅薯幹,兩斤紅薯還不出一斤。
當下齊掌櫃叫了幾個夥計,把紅薯幹卸車,全部過了秤,一千二百零幾斤。雲朵擺手,零頭不要,算一千二百斤。
如此齊掌櫃也不好太過壓價兒,而且這新吃食出來,總能賺一筆。
所以紅薯幹以一斤十八文錢的價格成交了。
楊氏在一旁看的直吸氣,乖乖!一斤十八文錢,不過是地裡的爛紅薯做的,都快趕上肉的價錢了。這一大車,得賣多少銀子?
她殷勤的盯着,齊掌櫃算了錢,二十一兩六錢銀子。楊氏臉色當下就變了。
澱粉過了秤,算了三兩銀子,這一下就掙了將近二十五兩銀子。車上的澱粉還有一多半。
那趕車的漢子都覺得雲朵和聶大郎本事,拉這一車東西竟然這麼值錢。
楊氏就一臉驚異的拉着雲朵,“就幾塊爛紅薯,你們賣了那麼多銀子?那以前豈不是也賣了很多銀子?”
“賣多少銀子也是我和聶大郎的事兒。”雲朵冷眼看着。
楊氏心裡就像燒開的水一樣,又急又憤,又懊悔。二閨女果然成了搖錢樹!只是這搖錢樹卻不是自家的了!
“你柿餅要賣嗎?齊掌櫃是很厚道的人,價格肯定公道。”雲朵目光警惕的看着她。
“買!”楊氏忙道。
雲朵伸手接過她手裡的包袱,低聲道,“想賣好價兒,想做長遠,就別說話。”
楊氏瞪着眼,張張嘴,又閉上。
雲朵笑着過去跟算賬的齊掌櫃說了柿餅的事兒,“齊掌櫃若是願要,改天我們貨送來。”
齊掌櫃嚐了一個,忙問,“有多少?”
“一千斤左右。”雖然村裡柿子被買光了,柿餅也壓秤,但村裡的柿子還是太少了。
齊掌櫃點點頭,“你們既然找到我,說明你們看得起齊某,你們開價兒吧!我都要了。”
“三十文一斤。”雲朵出聲。
楊氏嚥了下口水,這死丫頭竟然要三十文錢一斤,比她像的貴那麼多,真是成精了。
齊掌櫃皺了皺眉頭,“這柿子可不貴……”
“然而柿餅卻難做。”雲朵笑着接話,又道,“家裡有兩種,一種是這樣普通柿餅,還有一種挑出來的精品柿餅。齊掌櫃若是要不完,我們再去別家問問。”
“等等!”齊掌櫃忙叫住他們,想了想,“就不能便宜些?一斤三十文,有點貴了。”
“精品柿餅底下老百姓不會買來吃的。”雲朵就笑道。
齊掌櫃目光一頓,“我要了!就按你們說的價兒!”這小女娃可不簡單,她能進韓府做魚,出入各府後廚,到時候把這柿餅往哪家一送,價錢絕不會少了,也就沒他什麼事兒了。
“普通柿餅三十文錢一斤,精品柿餅要三十五文錢一斤。如果不下雪,路上好走,我們過兩天就把柿餅送來。”雲朵說好錢,就和聶大郎帶着澱粉去下一家。
齊掌櫃看那包袱又被拎走了,擔心她還要去找下一家賣,又叫住了他們,付了五兩銀子的訂銀。
雲朵示意楊氏把包袱裡的柿餅留下。
不是夥計手腳麻利,楊氏連包袱皮兒也不要了,拿着五兩銀子止不住的歡喜。只是看到雲朵和聶大郎往點心鋪子送澱粉,她臉上的歡喜就掉了下來。
雲朵分配挺平衡,三家點心鋪子的澱粉數量差不多,皆是三兩銀子。這三家就有九兩銀子了,再加上賣紅薯乾的,輕鬆到手幾十兩銀子。
“你們拿那麼多銀子要幹啥?”楊氏口氣有些不善。
“去吃一頓飯,趕緊回家去。這王大哥家的驢車你要是想租,就租了,把柿餅拉過來。”雲朵把銀子給了聶大郎,好心提醒一句,“還有,你小心招來扒手。”
楊氏一聽頓時警惕,四周到處看,有沒有扒手。
四個人到麪館,一人要了一碗麪吃。
王敦沒想到車錢給的不少,還管飯,吃了飯,讓聶大郎以後有活兒儘管喊他,反正他也是要拉人。
聶大郎和雲朵上了驢車就要走,楊氏非得要在街上逛一圈,“你哥要相看人家,總得有身像樣的衣裳,我去給他扯塊布。”
前面不遠就是布莊,三人跟着過去,在門外等着。
楊氏招呼雲朵進去,賣了那麼多錢,孝敬她這個當孃的一塊布是應該的吧!
雲朵沒啥買的,搖頭不進去,就坐在外面驢車上等着,讓她快着點。
“我叫你進來!”楊氏心裡有些氣惱。
雲朵扭過頭,去看路邊賣絨花的老婆婆。
王敦有些納悶,跟雲朵道,“你娘叫你呢!”
雲朵問他,“王家大哥,你覺得我的頭長的很大嗎?”
望都愣了愣,不明白的撓撓頭。不是她娘喊她,跟長相有啥關係?
聶大郎看她朝天翻白眼兒的小模樣,笑着伸手揉揉她的頭。目光轉到賣旁邊攤位上的花鈿上。有一對銀蝴蝶串珠的,很是漂亮。雲朵頭上從來沒有戴過首飾,只有幾朵小碎布縫的小絹花,天天戴着。
布莊裡的楊氏氣的肝疼,人傢伙計又一直在等着,只好心裡罵了幾句,給雲光孝扯了塊布,拉着臉出來。
因爲到家又要晚上去了,聶大郎讓王敦趕車先走,他去買了四個肉餅,四個燒餅。
王敦趕着車拐彎,迎面就碰上了聶二貴和聶三貴,他們是來賣豆芽的。
聶二貴看楊氏跟着雲朵一塊,擡眼找聶大郎,“你們是來賣澱粉的?”
楊氏好一會反應過來,指着聶二貴,“你們把豆芽菜賣到縣城裡來了?”
她口氣裡帶着憤怒,不滿,像是被人搶了道兒一樣。
聶三貴來了縣城才知道,他們的豆芽雖然賣的容易,卻依然掙不了大錢,想到媳婦兒說的話,他笑着跟雲朵打招呼,“你們也來縣城啊!大郎呢?咋不見他人?”
聶大郎拿着個紙包過來,看到聶二貴和聶三貴,淡淡的點頭算是打招呼。
“你們這就回去了?正好我們豆芽也快賣完了,我們一塊回去!”聶三貴桶了聶二貴一下,讓他趕緊收拾東西。他們自己搭車回去,還要給車前。
聶二貴反應很迅速,把竹筐麻袋一收,直接放在了驢車上。
王敦看了眼雲朵和聶大郎。
聶大郎從前面上了驢車,把紙包裝進竹簍子裡,跟王敦道,“反正多拉一個是一個錢。”
王敦明白過來,就拉着聶二貴和聶三貴,到城門口的老地方等了一會,喊去青陽鎮的人。
還真有兩個,上了車,給了車錢。
楊氏斜着眼看聶二貴兄弟倆,“你們咋不給車錢?”想讓她閨女掏錢,真是無賴不要臉。
聶二貴看向聶大郎,“你們是拉了澱粉來賣的吧?”
聶大郎目光淡漠的挑挑眉。
聶三貴看向聶大郎拿着的紙包,裡面穿出來的是肉餅的香味兒,“你們晌午也沒吃飯吧?我們也沒來得及吃呢!”
“沒來得及吃就下去買啊!”楊氏不客氣道。
有她眼神不善的盯着,聶二貴和聶三貴只好在路旁的燒餅攤上買了倆燒餅。
不過聶二貴疑惑,這倆人之前都是坐範舉人家的驢車,還是王忠拉着他們,這咋換驢車了?現在王忠又沒事兒,拉着他們跑一趟縣城又不值啥事兒。這幾天好像王忠也不往村裡來了。
路上王敦又拉了一個,和之前的兩人認識,三人就說起話來。
雲朵和聶大郎坐在靠前的地方,冷風呼呼的。聶大郎把夾襖給她拉好,擋着風,想着給她做個帽子,再做個暖袖,出門也省的凍着臉和手了。
楊氏則用了塊靛藍的厚布包着頭和臉。
天還陰陰的,一副隨時要下的樣子,遠處山上和近處的麥田裡都是白白的一片。
驢車走在雪路上,速度不快,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雲朵不等楊氏說留夜,就跟王敦拜託,他回村裡的時候,把楊氏稍到花石溝。王敦村和花石溝不太遠。
看着雲朵和聶大郎下了大路直接往村裡去,楊氏臉色發青,她都凍了大半天了,不說留她一夜,竟然還把她扔給一個不認識的。她想下車,王敦已經趕着驢車往前走。
驢車前面有個杆子,掛着燈籠,照着路。
王敦看到楊氏臉色不好,就道,“嬸子不用擔心,我一會就把你送回家了!我把你送到你家門口!”他還想着楊氏要賣柿餅,也要租他的驢車。
楊氏也想到了租車的事兒,怒哼一聲,沒有說啥。
雲朵進了門,探出頭往外看。
“看什麼?”聶大郎回過頭問她。
雲朵嘿嘿一笑,她在看楊氏,怕她一怒又跟着過來,那今晚可不好過了。
“快進屋了。”聶大郎過來,關上門,拉着她進屋。
東西放下,聶大郎就點了柴火,抓了兩把米,餾了兩個饃饃,煮了米粥,又炒了碗白菜。
吃了飯,一木盆熱水,聶大郎按着雲朵的腳放進去,“別動!好好燙一下。”今兒個坐了一天的驢車,羊皮靴穿着也不暖和的。
雲朵皺着鼻子直吸氣,“好燙!好燙!”
聶大郎看她連個白嫩的小腳丫子都紅了,纔拿出來,撩着水繼續洗,“不好好燙一下,回頭凍了,年年都凍。”
雲朵又燙又癢,躺在炕上蹬腿,“哈哈哈…好癢…哈哈……”
聶大郎把她小腳丫子燙好,這纔給她放到炕上,“快進被窩。”
雲朵在炕上滾。
聶大郎笑着拉她,往被子裡塞。泡過腳,倒了洗腳水,“又下雪了。”
雲朵看了下,見看不到,就裹着被子趴在被窩裡,“聶大郎,你還看書不?”
“我教你認字。”聶大郎拿了本《三字經》過來。
兩個人趴在被窩裡,指着書上的字展開小學生互比模式。
背倒是會背了一段,聶里正卻還沒教那麼多字。
雲朵滿頭黑線的跟聶大郎道,一個字一個字的對,一邊背一邊對,對照哪個字,哪個字就認識了。
這種幼兒方式,讓雲朵不時就困了,“不認了,我困了。我昨天就沒睡好。”
聶大郎心中一顫,是因爲他不在,沒有睡好嗎?
雲朵打個哈欠。
聶大郎眼中笑意流過,把書放一旁,翻個身,把她摟到懷裡,“快睡吧!明兒個再起來繼續。”
睡意朦朧的雲朵身子僵了僵,明兒個還繼續!?
聶大郎拍拍她,閉上眼睛,任自己心中情意蔓延。
雲朵嘟囔一句,“又睡那麼快。”動了動,找個舒服的姿勢,也睡過去。
過了會,聶大郎也動了動,把她整個人摟進懷中,下巴抵着她的頭,沉沉睡覺。
屋裡暖意流淌,外面雪花溫柔的飄落。
天明起來,院子裡又積了一層厚厚的雪。
雲朵從聶大郎懷裡睜開眼,伸手就開始揉耳朵,她感覺耳朵癢癢的。
聶大郎伸手拿開她的手,看她的耳朵,看不出什麼,伸手一摸,裡面長了疙瘩,“凍了,這幾天不要出門跑了。”
“癢癢。”雲朵以前寒假回老家,也凍過耳朵,只要一熱就癢癢。她沒想到這次這麼癢。
聶大郎眸光閃了閃,他好像對着她的耳朵睡的,呼了不少熱氣。推了推她,“應該是昨兒個凍的,我給你揉揉,保護一年不凍,以後都不會凍了。”說着給她揉耳朵。
雲朵想着要做點凍瘡膏出來,不然她這耳朵還有手,吹了冷風就凍,臉上不摸點東西,也容易皴。
看她想東西出神,聶大郎專心給她揉耳朵。她的耳朵小巧柔軟,讓他心裡漣漪驟起。
外面有人叫門,楊石頭來送水,問倆人起了沒有。
這下着雪,起來了,估計也不會開門,他就在外面叫了。
聶大郎皺了皺眉,看雲朵麻利的穿衣裳起來,看了看指尖,也坐起來換了衣裳,“我去開門。”
雲朵就把被褥疊好,散了頭髮梳頭。
楊石頭哈着白氣挑了兩桶水進來,“家裡炭不多了吧?我下午不上工,多去砍些柴,等製成了炭就送來。”
下雪了,天越來越冷,燒的炭也多了。
聶大郎應聲,看着他把水倒缸裡,開始準備做飯。
雲朵到雪裡面扒出來凍的豆腐,倆人炒了豆腐吃。
剛吃了飯,竟然是聶二貴過來了,見屋裡裝紅薯乾的大甕都不見了,空出來一大片,“你們昨兒個是去賣紅薯乾的?那你們咋沒用範舉人家的驢車!?”
“找別人幫忙總得有個度,誰也不會一直白白幫誰!”雲朵瞥了他一眼。
聶二貴有些不信,就算不請王忠幫忙,借範舉人家的驢車總可以的,他們卻找外村的驢車來拉貨。還有昨兒個的驢車是他們租的,竟然還跟他要車錢。
吃了飯刷鍋拾掇好,聶大郎到聶里正家唸書,雲朵去作坊轉悠。
聶二貴回家,正好碰到範舉人家的小廝來買豆芽菜,還要了魚。
甘氏把豆芽菜拿過來,張氏去殺了魚拎過來。
聶二貴忙上前來問,“王忠大哥在家幹啥呢?”
小廝看了他一眼,“王管事有啥事兒可不跟我們彙報。”
聶二貴也不氣,又追問王忠在不在家,然後跟着小廝送他,跟他套話兒。
甘氏皺眉看着二兒子,這是又搞啥事兒?
不時聶二貴回來了,神情怪異,“原來大郎得罪了範舉人家!人家範舉人家幫着他們找人家做魚,他們不好好奉承,竟然還得罪了人家。”
張氏擡起頭,“大郎咋會得罪範舉人家呢!?”
劉氏哼了一聲,“莫不是會做個魚,覺得搭上了大戶人家,不把範舉人家看在眼裡了,所以得罪了人家吧!”
“……不會吧。”張氏擔心道。
村裡都仰範舉人家鼻息過日子,真要得罪了範舉人家,那在村裡還咋過下去!?
“你聽誰說的?”甘氏沉聲問。
聶二貴撇了下嘴,“當日是打聽出來的!娘還記得不,他們每次去縣城都是晚上回來,前一次是晌午後回來的。我打聽的,那天王忠自己趕驢車回來的,神色不好。肯定是他們在縣城裡得罪了範舉人!”
“他們得罪了人,不會連累我們吧!”劉氏頓時面色不善。
柳氏溫聲笑道,“應該不會吧!雲朵是個實誠的,又會來事兒,不可能得罪範舉人吧!”
劉氏切了一聲,“有啥不可能的!那個小賤人嘴巴毒着呢!”
張氏一想到雲朵和聶大郎有可能得罪了範舉人,就有些待不住了,“我去問問。”
聶蘭也忙跟在後面。
劉氏看着也跟上去。
雲朵家裡卻沒有人,聶大郎在聶里正家,她在作坊裡。
聶蘭跑到作坊,把雲朵叫出來。
張氏還沒有問,劉氏已經口氣衝道,“你是不是得罪了範舉人家?”
“得罪?我得罪範舉人家幹啥?”雲朵一臉無辜不明。
張氏看她這樣,鬆了口氣,“沒有就好!咱們一個村都在範家底下討生活,有啥不好的,你和大郎多忍忍。”
雲朵暗自翻個白眼兒,她和聶大郎住的是村裡的房子,不是範家的,他們沒有種地,吃的啥全是買的,可沒在範家手底下討生活。
劉氏又追問,“那你們咋不使範舉人家的驢車去賣貨了?”轉而想到賣貨,她有些迫不及待道,“你們那些紅薯幹,賣了多少銀子?得有十幾兩銀子吧!”
“你要借錢?”雲朵反問她。
劉氏眼神轉了轉,這個小賤人錢掙多了,喘起來了,她暗哼一聲,皮笑肉不笑道,“那就先借我二兩銀子使吧!你也知道老宅日子不好過……”
“不借!”雲朵冷笑,轉身又進了作坊,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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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站在外面,氣恨的怒指着被關上的大門,“小賤人!”
雲朵咣噹把門打開,冷聲道,“這麼恨的罵我,還想讓我借給你錢?你長得好看?!”
屋裡正忙活的人都出來看,對着劉氏目露嘲諷。
劉氏羞恨不已。
張氏張張嘴要說話,聶蘭拉着她,“娘!家裡還有好些活兒,我們快回去吧!”拉着她就走。
雲朵嘲諷的看着劉氏,挑眉挑釁,再罵啊!死婆娘!
劉氏兩眼瞪着,恨不得抓着雲朵狠狠打一頓,咬她一塊肉吃。看着院子裡幹活兒的人都看着她,想到她快要娶兒媳婦了,怒哼一聲,恨恨的瞪雲朵一眼,轉身走了。
山根嫂子呸了一聲,勸雲朵,“別跟那種人置氣,氣着不值得!我看你就算娶個千金小姐的兒媳婦回來,她也過不好!”
幾個媳婦子應聲,都勸雲朵。
“我不跟她氣!的確不值得!”雲朵笑道,劉氏惹惱了她,她不會客氣!
劉氏啥事兒沒打聽出來,回到家一說,聶二貴不相信,甘氏雖然信張氏,卻也心中有些疑惑。
次一天聶二貴和聶三貴又去縣城賣豆芽,聶二貴就藉着送豆芽的機會,跟範舉人家廚娘搭上了話。言說是雲朵和聶大郎的二叔三叔,問還有誰家做魚的。
沒有費多大勁兒,就從廚娘那裡得知,聶大郎不願意給一戶人家做魚的事兒。至於多的,廚娘也不知道,聶二貴沒打聽出來。
不過雲朵和聶大郎不願意給人家做魚,有可能因爲開了作坊了,覺得自己也算是老闆了,嫌錢少。他就想鑽這個空子,跟那廚娘說,他們也會做魚,讓她幫着遞個話兒。
等回到家,聶二貴就讓劉氏學做魚,“他們嫌錢少,不願意做。咱們做!”
現在時常下雪,清湖裡開始結了薄薄的冰,魚已經很難撒到了。甘氏改了逢集纔去賣魚,收的魚都攢着,不管死的活的。這個冷天,魚死個幾天,也不會壞。
聽雲朵不給人做魚了,劉氏立馬來了精神,就要把做魚的手藝學會。
只是從聶大郎病了以來,她就欺壓大房,家裡的活計都推給張氏,因她生了倆兒子,張氏就生了聶三郎,還有個聶大郎病秧子,年年吃藥花錢,還有兩個賠錢貨,有人幫忙。甘氏睜隻眼閉隻眼,只要不鬧起來,就不管。劉氏已經多年不曾好好下廚了,別說做魚,連窩窩都蒸不好了。
看她殺個魚都殺不好,魚鱗都刮不乾淨,魚個拾掇不乾淨,甘氏沉着臉讓她被糟蹋東西,“要去讓你大嫂去!你就給歇了心思吧!魚都讓你禍敗了!”
劉氏不服不忿,可她切出的魚肉片和張氏做的一比就看出高低了,“我多練練還不就成了。”
“那你就先做飯,做飯練手。”甘氏道。
劉氏臉色一僵,扔了菜刀。
甘氏看着心裡更氣,使喚她做飯。
結果做的飯難吃,聶老漢不叫她做,不滿的看着張氏,“做的好好的,幹啥讓她去做飯!這飯做的能下嘴嗎!”
劉氏被嫌棄的臉色難看的不行。
就連聶四郎都覺得她做的難吃。
聶老漢不吃了,出來到小院這邊來。
雲朵和聶大郎剛吃完飯,碗在鍋裡泡着,正準備刷鍋。
聶老漢看了看,“我沒吃飯,給我做點吃的!”
“爺爺!我們都吃過了,也沒有菜,要不你拿東西來,我給你做!”雲朵沒看他,刷着鍋跟他說話。
“你們賣了多少錢,還叫我拿東西來給你!你們都不知道孝敬長輩老人了!”聶老漢不悅的數落。
雲朵掀開饃筐子給他看,“我們沒有饃饃了,家裡也沒有菜,想給你做也做不了。”
聶老漢看真是沒有吃的,在屋裡搜索了一圈,竟然道,“給我點錢,我自己去買!”
雲朵張大嘴,睜着眼看他。
“先從你親孫子開始要。他們要給,就輪着來。”聶大郎目光冷嘲的看着他。
聶老漢惱了,“你個喪門星,不是我們聶家的人,我們把你養這麼大,叫你孝敬我一點,你個白眼狼還能起來了!”
他一罵,雲朵臉色也沉了下來。之前拿吃的哄着他,是不想聽見他罵來罵去,被二房的人攛掇着拿輩分無理壓制,辱罵聶大郎。
聶老漢還在罵,雲朵伸手,一手拿勺子,一手拿鍋鏟子,冷聲道,“爺爺要是再罵一句,以後不要來我們家了!聶大郎是聶家養大的,可他好好的卻被聶家養出一身病。幫聶家引來幾個孫子孫女。你吃我們的東西,還點着鼻子罵我們,不太好吧!?”
看她一副打架的架勢,聶老漢停住了罵聲,“你幹啥?我罵他是他該罵!”
“我不幹啥!有人吃我的東西還罵我,如果是別人,我想打他一頓。”雲朵呵呵笑着,揚了揚手裡的傢伙。勺子和鍋鏟都是她最順手的傢伙!
聶老漢被她笑的脊背升起一層雞皮疙瘩,色厲內荏道,“你們不孝敬我?我是你們的長輩,我還有多少年頭可以活,你們竟然不孝敬我!”
“今兒個沒孝敬!改天吧!”雲朵冷聲道。
聶老漢氣的瞪眼,看看聶大郎,又看看雲朵,怒哼一聲,又回去了。
回到家,張氏已經刷鍋餵豬了,好在廚屋裡還有點剩飯,聶老漢一邊嘀咕着罵,一邊吃。劉氏湊過來,他點着劉氏怒斥,“看你做的飯,難吃的像豬食一樣!沒用的東西,飯都做不好!二郎四郎咋有你這樣的娘!倒八輩子黴了!”
氣的劉氏臉色黑青,又不敢頂撞。她可以頂撞甘氏,甘氏會生氣,呵斥她兩句。但要頂撞聶老漢,就等着被他點着臉罵吧。老不死的!在外面受了氣,回來拿老孃撒火!那小賤人沒給你做好吃的!想着,她眼珠子一轉,就跟聶老漢道,“爹!咱家就翻來覆去就這點菜,那就再會做飯,做出來也不好吃不是?大郎家前天可賣了不少銀子,足足得有十幾兩銀子!是咱們賣一個月的錢啊!他們一天就賣回來了。掙了那麼多錢,也不說孝敬孝敬爹,給爹你弄點好吃的!”
聶蘭在一旁看着,就揚聲道,“是啊!可以讓我大哥再買個燒雞回來!”
提到燒雞,聶老漢頓時更加惱怒,想到劉氏饞嘴貪吃,噼裡啪啦又罵她一頓。
劉氏剜了聶蘭一眼,小賤蹄子!我看你個賤東西找不找得到婆家!
甘氏從後院回來,沉聲喝止,“誰想吃,誰自己掙錢賣去!自己沒本事的別在這大嘴巴子!”
劉氏撇撇嘴,扭身回了屋。只是一想到雲朵和聶大郎一次掙了十幾兩銀子,她就全身不舒服。該死的病秧子,明明都快不行了,竟然又好了。要是死了,雲朵那個小賤人,還有她掙的銀子,就都歸他們了!
出去轉了一圈,看着屋頂路邊的雪,劉氏踩了踩,這麼冷的天,那病秧子竟然沒凍死!
聶大郎咳嗽了幾聲。
雲朵忙問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去請大夫來。”
聶大郎搖搖頭,“沒事兒,被口水嗆了下。”
雲朵狐疑。
“真沒事。”聶大郎笑。
雲鐵錘又過來了,讓雲朵回孃家去,明兒個跟着一塊去縣城賣柿餅。
“她病了,我跟你們去一趟吧!租了驢車,裝了貨,走到這邊,我在大路上等着你們。”聶大郎直接回絕了。
雲鐵錘不滿道,“人家掌櫃的認她可不認你!價錢也是她講下來的!”
“租了那王敦的驢車嗎?”聶大郎問。
雲鐵錘眼神閃了下,“我們借到驢車了!哪還有花錢租的!”
聶大郎目光幽寒,整個花石溝,有驢車的就只有張秀才家。
雲朵皺起眉,“你們直接送到吉祥點心鋪子就是了,價錢都講好了,去了交貨就會付錢給你們。”她不去,聶大郎也不去。
“人家要是壓價呢!?短秤呢?那麼多柿餅,誰要是起歪心呢?你跟着一塊去!”雲鐵錘有頗多擔心,非得讓雲朵跟着一塊。
雲朵聲音冷下來,“你說的這些問題都不會出現!如果真的會出現,別說是我,就是十個我跟着去都沒用!路子已經給你們找好了,你們自己去賣。”
雲鐵錘怒瞪着眼,一副不罷休的樣子。
聶大郎說他跟着去,吉祥點心鋪子是他先認識的,這才讓雲鐵錘回去。
雲朵擰着眉毛,“你這身子本來就不好,剛纔還咳嗽,他們自己找得到地方的,不去!”
聶大郎滿眼笑意的看着她,“我去了順便再抓點藥。”
雲朵一聽抓藥,就要跟他一塊去。
聶大郎不讓,次一天,不到四更就起來,洗漱好,吃了幾塊點心,喝了碗熱茶,拿着銀子就出了門。
雲朵趴在被窩裡不放心的叮囑他,“把棉襖穿好!去了地方先吃碗熱湯麪!”
外面傳來聶大郎應和聲。
迎着月光,聶大郎穿着新棉襖,拿着箇舊棉襖,走到大路上次等着。
好一會,雲鐵錘才和楊氏過來,趕車的是張秀才家的小廝。雲光孝也跟着一塊。
聶大郎沒有說啥,招呼一聲,就坐上驢車。
到了縣城,聶大郎依言,給楊氏幾人指了吉祥點心鋪子的門,就找了個餛飩攤兒,叫了一碗餛飩吃。
三人看他已經吃上了,都很是憤怒,不過賣錢要緊,只好到鋪子裡秤算柿餅,結算銀子。
等拿到將近三十兩銀子出來,三人的臉色就變成了興奮激動,看已經吃過飯的聶大郎,臉色也不那麼難看了。
“你們的正事兒辦完了,我去抓點藥也就回去了。你們隨意吧!是在這裡玩半天明兒個回去,還是逛逛就回去。”聶大郎提議完,就往藥鋪去。
他要去抓藥,三人還沒有吃飯,餓的咕咕叫,就去找了家麪館去吃飯,和聶大郎分開了。
聶二貴看幾人都走了,擡腳進了吉祥點心鋪子,問出了楊氏三口是來賣柿餅的,出來的時候他臉色陰沉的厲害,跟聶三貴道,“自己發了財,還讓孃家也掙了大錢,就只有我們,還苦哈哈的賣這個豆芽菜!”
聶三貴心裡也不情願,“可咱又不會做紅薯幹,不會做柿餅。就算會做,現在也沒有了。”
聶二貴想了想,又給範舉人家送了些豆芽,然後往韓府送豆芽,說了來做魚的事兒。
當日雲朵和聶大郎剛出韓府的門,就被兩個當叔叔的搶了賞錢,可還有人記得。不過聽雲朵不做魚了,聶二貴他們也有人會,又想到了方子,陳媽媽傳話兒,讓試試。
聶二貴很高興,很快的賣了豆芽,和聶三貴趕回家,說了讓張氏和甘氏去韓府做魚的事兒。
張氏又忐忑又緊張,怕自己做不好。
柳氏若有所思,拉着聶三貴回屋說話去了。
雲朵看天都黑了,聶大郎還沒有回來,拿着菜刀,又出來,到大路上等。
這次聶大郎很快,見小小的身影等在路邊,他大步走過來,拿着棉襖給她裹上,把菜刀拿過來,摸摸她的小手小臉都冰涼,給她搓搓手,“傻瓜!以後不要一個人出來等我了。”
讓她在家等,她等不住。聶大郎晚些時候不回來,她就總覺得出了事兒,還不是好事兒。
回了家,吃了飯,雲朵拿了新抓的藥熬上,“咋和之前抓的藥不一樣啊?”
“之前是舊病犯了,是治病的藥,這是調養的。”聶大郎道。
雲朵點點頭,中藥是重在調理的。
藥熬好,聶大郎看着黑乎乎的藥,看了眼雲朵,一飲而盡。
次一天,雲朵才發現,聶大郎的新藥,好像喝了面色更加蒼白了,“大夫怎麼說的?”
“說是調養的,應該是見效了。”聶大郎讓她別多心。
外面劉氏又扭着腰過來,“你們不是嫌錢少,不願意去做魚了嗎!以後也不用你們做了,我們接了韓府的活兒,以後就是我們去韓府做魚了!”她是來顯擺的。
雲朵眉頭一擰,站起來就要去找甘氏。
聶大郎卻突然噗的一聲吐了一大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