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
這次的雨比起上次小多了,綿綿不止,密密而織,整個江南看上去煙雨迷離,別有一番美麗。
在這樣如畫的風景中,凌月牽着馬往溫泉谷慢慢地走。
她希望在這段路上能調整好心情,不會因爲納蘭娶林飛舞去難過。
這裡是古代,不是現代,就算現代,也少不了小三小四的,自己不能要求太高。
可是當初明明說過的,他也答應了,怎麼會出爾反爾?
不,不對,他當初什麼也沒答應。
想到這站下,凌月擡頭望向空中,雨絲落在臉上涼涼的,她覺得眼睛有些發脹。
這是動情了嗎?
凌月有些自嘲地想。
一直以來她都挺看不起那些失戀的、男友背叛痛不欲生的、喜歡人家不喜歡你的女人難過、絕望、心情不好、酗酒解愁、暴飲暴食。
同時也是不理解,真的有那麼難以接受嗎?
她也交過男友的,雖然沒有發展到談婚論嫁,可也到了親密的地步,只是分了也就分了,第二天照樣精神抖擻,絲毫沒有影響心情。
媽媽說你就是沒心,爸爸說你這是沒肺。
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她其實是有心的也是有肺的,只是未曾動心動肺而已。
她擦擦眼睛,很想不承認自己哭了,只是雨水,可眼淚卻是真的。
這樣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這一段路,她整整走了一夜,到了天亮,還沒有走到溫泉谷。
整個人都溼透了,卻渾然不覺,就是走了一夜也是渾然不覺。
雨還是下着。
現在正處於梅雨季節,雨水很勤,可能要持續幾天……
無論有多充分的理由和解釋,都不能改變一個事實,那就是納蘭要娶側妃的事,也改變不了側妃是林蛇精的事……
春雨貴如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春雨,雨中的江南真美,就是缺少了些人煙……
其實這是很正常的,以納蘭的身份地位,又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女人,而林蛇精家世身份過往都擺在那呢,很般配的,真的很般配……
這裡要是開闢一片田地應該不錯,種上一片樹,蓋上一座竹樓,舞劍看書,嗯,開個客棧也不錯……
雖然你們定過親,可現在解除了,納蘭也只是你的前未婚夫,你又有什麼資格去阻攔人家找別的女人?
嗯,雖然你們曾經戀愛過,那應該算是戀愛吧?
可彼此也沒做出多少承諾,也沒定下來如何如何,全是你自己想當然的,又怪的了誰呢?
可是……
凌月胡思亂想的厲害,思維也跳躍的厲害,然後再也走不下去了。
前面就是溫泉谷的界碑,她靠着界碑坐在泥濘的地上,抱膝發呆。
她想了很多,從和納蘭相識到上一次分開。
他們經歷過生死,彼此照顧,相互信任。
納蘭將她帶到這個時代最高的層次,告訴她最高層次的遊戲規則。
她毫無顧忌地表達着自己的喜歡,也毫不遮攔地展現出自己的性情。
她相信他,甚至相信到暴露自己的秘密,儘管那時形勢所迫。
即使直到現在,知道納蘭要娶林飛舞,她也依然相信納蘭不會害她。
無論任何時候,任何事情,你都要相信我。
她想起納蘭離開後跟她說的那句話。
她相信,如果需要,她依然還會將後背交給納蘭,但是她的感情卻無法容下第三個人,就算是名分也無法容忍,特別是那個人還是林蛇精!
林蛇精救了納蘭的母親無論真假,這都是事實。
納蘭不願意,但是種種形勢所迫,還是讓了步,接受了。
只有名分,可是名分就是名正言順,現代還得需要領個證,何況將名分看的這麼重要的古代。
現在她和納蘭可是一個名分都沒有,一個未婚妻都沒了,她要是再揪住納蘭不放她就是小三,而她最痛恨的就是小三!
不,她不會做小三,無論怎樣她都不做這個小三!
想到這,凌月起身,躍上馬,打馬往江南城奔來。
來到暗衛司的第七處,開始給納蘭寫回信。
親愛的小公雞,我知道了,恭喜你,我沒事,只要你沒事,我就沒事……
寫到這寫不下去了,撕掉重寫。
納蘭,聽到這個消息,我很驚訝,爲什麼是林蛇精呢,換個人也好啊,知不知道這相當在我心口撒了把鹽啊……
又寫不下去了。
撕掉再來。
小公雞啊,你什麼時候娶親,不知道我能不能趕上……
還是不行,撕掉再來。
納蘭,可以不娶嗎,我曾經說過,我不會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
這個也不好,撕掉……
這封信足足寫了一天,地上的紙團扔得來越多。
又寫了一夜,總算是將信寫出來了。
內容只有半頁。
寫完凌月並沒有看,直接裝進信封交給送信的人就離開了。
負責送信的人是納蘭的親信,在凌月離開後將凌月丟下的紙團收拾起來,一同送往京都暗衛司的納蘭,並寫信告知了這一切。
凌月並不知道,第七處除了負責她和納蘭來往信件之外,還負責凌月安全的事。
在這個親信看來,凌月的狀態很反常,應該告訴納蘭。
凌月寫完信就回了溫泉谷。
“小師妹你這是怎麼了!”
子墨正在路口撐着傘等着,當看到凌月嚇了一大跳。
凌月不知道自己現在樣子有多狼狽,全身溼漉漉的不說,頭髮亂了,還沾滿了泥點子。雙眼佈滿血絲,去掉面具的臉,更是憔悴蒼白。
“我沒事。”
凌月對子墨勉強一笑,從馬上翻下來,竟然沒站穩,直接倒在了地上。
子墨趕緊跑過來將她扶起來:“小師妹!”
凌月卻再也忍不住,抓着子墨的肩膀,看着他道:“大師兄,納蘭他要娶林蛇精當側妃了……”
說着痛哭了起來。
從接到納蘭的信,得知納蘭納蘭要娶林飛舞,凌月兩日水米未盡,兩夜未曾閤眼,走了一天一夜,又騎馬去了又回,始終撐着的神經終於斷了,哭也就蹭了最好的宣泄。
她真的不屑在這樣的事哭,也不屑爲一個男人去哭,可這時候卻止不住!
原來這種滋味真的很難受。
子墨並不意外,因爲藥王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特意叫他出來迎凌月的。
前天他在這裡等了,只是凌月沒回來,現在看來凌月昨日就知道了。
他嘆了口氣,也沒說什麼,抱起了還在哭着的凌月往回走。
而凌月就在子墨懷裡哭着睡着了。
睡的並不踏實,她斷斷續續聽着一些話。
“……小師妹,不知道這兩日是怎麼過的,看上去這麼疲憊……”
“心傷了,身自然也會傷……把她放進溫泉裡吧……”
“小沙會不會死……小沙不要死,小明還要吃小沙做的菜……”
接着一陣低低的啜泣。
是小明啊,模糊的凌月很想真開眼睛告訴他不會,卻睜不開眼睛,當感覺身體被溫熱包裹起來,只聽一個低柔的聲音道。
“小沙不會死,小沙只是累了,睡一會就好了……”
是大師兄啊……便沉沉地睡去了。
……
京都,暗衛司。
“……真是欺人太甚!”接着傳來一聲嘩啦的聲音,桌子破碎了。
四分五裂的碎木後站着林木橋,一臉的氣恨。
窗前的書案下,納蘭正一臉平靜地看着手裡拿着的文件,只是文件卻一直是那一頁。
“納蘭,你倒是說句話啊,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和林飛舞定親了,你不是說不會的嗎!”
納蘭卻一言不發,始終坐在那,神情平靜。
林木橋怔了怔,奔過來,蹲下身,抓着納蘭的肩膀,使勁地搖了一搖,納蘭目光動了,看上他。
當看到納蘭眼裡的血絲,和翻涌的冷意,林木橋愣住,整個人也跟着冷靜下來,張了張嘴道。
“……不能挽回了嗎?”
“不能。”納蘭說道,聲音嘶啞的難受。
“你真的要娶林飛舞?”林木橋怔了下又道。
“真的。”
“可是側妃也是妃,你知道這對你意味着什麼嗎?”
“知道。”
“那,那……小丫頭呢?她……”
“我已經寫信告訴她了,她明白的。”
林木橋轉阿蘭肩膀的手鬆了緊最終還是鬆開了,無力地坐下,整個人像失去了精神一樣。
“怎麼會這樣……”
納蘭卻迅速將文書看完,打開火摺子燒掉,起身向外走去。
“我和林飛舞定親不會改變,你不要想了。”
聲音穩穩的,冷冷的,沒有半點感情。
林木橋像是沒聽到一樣,依舊坐在那,重複着那句,怎麼會這樣?
他並非是反對納蘭娶側妃什麼的,只是無法接受這個側妃是林飛舞!
但在剛纔看到納蘭的目光的時候,他忽然明白了,納蘭也是不願的,只是因爲某種原因不得不!
到底什麼原因,叫一向強硬的納蘭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什麼原因?
走出暗衛司的納蘭,望着前面沒有一個行人的空曠街道,站下。
京都暗衛司的衙門並不像其他地方那樣隱蔽,相反還正大光明地掛了牌子,門前的街道也寬敞無比。
只是暗衛兇名在外,不但行人遠遠避開,就是各部官員都不願從這裡走,生怕沾上麻煩。
在馬路的對面種着一片北方常見的白楊樹,大概有十幾畝,這是前任暗衛司的長官種的。
在京都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也只有暗衛司這樣衙門能做到。
前任暗衛司的長官最喜歡無事的時候來楊樹林散步,很多決策都是在林中散步中定下的。
納蘭接任後,雖不常來,卻很喜歡這片楊樹林,一擡眼就能看到綠蔥蔥的一片,再陰鬱的心也會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