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舞止住了哭聲,怔怔地看着他。
“你不相信三哥嗎?”
“我相信。”半天林飛舞點點頭,聽話地去了。
林飛流轉頭吩咐人將飯菜端進來,這才走進屋子,跪坐在桌前,燈光下,一臉的陰沉,竟敢算計他的妹妹,真是該死!
梳洗完,用過飯,林飛舞情緒也終於平靜下來,坐在林飛流的身邊,從頭到尾將事情說了一遍。
面對感情最好的嫡親的哥哥,她敘述的很客觀,並沒有因爲自己的恨而貶低凌月,也沒有掩飾自己任何見不得的心思。
林飛流一邊聽,一邊用筆在紙上記下自己認爲的要點,等林飛舞說完,看着記下的要點,一邊沉思一邊問。
“你說是林木橋告訴你那個人的?”
“是,不然我也不知道納蘭哥哥已經找到她了,還和她在一起那麼久。”林飛舞說着拳頭不由握緊,深吸口氣,“三哥,我想過了,我可以去家廟,在那裡呆一輩子都行,但是那個賤人必須死。不,是叫她生死不如!”
家廟的用處就是用來懲罰犯了大錯的女子,只要進去就很難出來,就算出來也是一生的污點,也就是說再沒了了前途!
她被逐出師門了,抹去記憶,還遭到天下人恥笑,如今又要被送入家廟,這一切都是凌月害的,她又怎麼能放過!
決不能!
“那是自然。”林飛流毫不猶豫地道,“不但是她,和這件事相關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林飛舞心裡終於好受一些。
那三哥,你想要怎麼做?
“我在奇怪,林木橋爲什麼要告訴你這些?他和小王爺關係那麼好,而且也知道你對小王爺的感情,他跟你說的那些話分明就是挑撥你和那個人的關係,而最終只會叫小王爺爲難,這不該是他做的。”
“我問林木橋爲什麼,他說她比我好。”
林飛流自然知道林飛舞說的那個她指的是凌月,搖搖頭:“絕不是這個原因。”
“可他和納蘭哥哥是最要好的朋友,他又怎麼會做出對不起納蘭哥哥的事?”
“這就是我的疑惑。可這個還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王爺爲什麼那麼篤定你師父會將你逐出,還昭告天下?”
林飛舞不解:“什麼意思?”
“你和藥王畢竟有十年的師徒情分,你天分還那麼高,按理說,就算你真的將那個人害死了,你師父也不會將你逐出師門,更不可能昭告天下了。”
林飛舞呆呆的,她知道自己是知道,可因爲抹去記憶,什麼都不知道了。
想到這對凌月更是恨不得立刻抓過來撕碎。
見妹妹全身顫動起來,林飛流忙安撫道。
“沒事,妹妹,忘了就不要想了。”
“三哥,那你想到了什麼?”
“我只知道這很關鍵。”林飛流輕輕地點着紙上的字,“你讓我想想,我想想……”說着皺起了眉。
林飛舞沒有打攪,而是期待地看着哥哥,可惜林飛流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三哥也想不出來嗎?”林飛舞有些失望。
林飛流見了心一痛。
“妹妹,你別擔心,我們還有晉太妃,對了,還有太后!”
“現在她們也厭惡我了吧。”
“不會!絕不會!該厭惡的也是那個該死的人!”說到這林飛流輕嘆一聲,“妹妹,說了你不要生氣,其實這件事還是你做的不對。”
“我怎麼了!”林飛舞立刻淚水涌出。
“別哭,你聽我說。你最大的不對,是不該親手害她,當然也不是叫你身邊的人害她,因爲她不配,也因爲無需你動手。”
這纔是母親的失望吧?
對納蘭這個未婚妻他從來沒有想過,畢竟在他眼裡那就已經是個死人了,如果不是平老夫人鬧着要找,誰還能記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因爲這個本來就不可能活的嬰兒鬧出那麼多事,還鬧了這麼久,他覺得這不過是那些人借題發揮而已,所以他又怎麼會去想,也就是自己的傻妹妹相信小王爺是因爲這個人才不肯提親的,在他看來這就是小王爺的拒絕。
可妹妹願意相信,他也又能說什麼,何況那個嬰兒本來就不存在,提也沒用,妹妹遲早是要嫁給小王爺的。
哪知道,那個嬰兒竟然活下來了,還和小王爺認識了,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只有一個反應,這是真的嗎?別又是個冒牌貨。
可是這個消息是和他妹妹被逐出師門一起的,不管怎麼不可置信,也只能相信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妹妹可真就糊塗了!
“……你既然能想到當衆說出她的身世,讓那些因她而死的人來報仇,爲何還要自己動手呢?”
林飛舞晃晃身體,心底生出一絲後悔,她之前沒有想到啊!
“……還有,你既然能想到讓因她而死的人來報仇,爲何就不想想,她的父親知道了她活着什麼反應。她的繼母可是當今的長公主,她又是什麼反應,還有太后,晉太妃……她的母親當年被刺身亡,死了多少人,牽連多少人,她的父親有多痛苦,一夜白頭!如今十三年過去,終於可以忘掉,你覺得她的父親願意看到她嗎?長公主因爲她母親死了才嫁給了她父親,一個公主成了繼室,她的出現豈不是時時刻刻在提醒着嗎,你覺得長公主願意看到她嗎?長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女兒,女兒這樣委屈,你覺得太后願意看到她嗎?再說晉太妃,只因爲當年平夫人救了小王爺一命,纔有了這個婚約,然後十幾年來因爲這個不存在的人,叫小王爺娶不了正妃,和平老夫人鬧了多少次,你覺得晉太妃願意看到她嗎?妹妹,這麼多人都不願意看到她,還需要你動手嗎?就算小王爺喜歡她,可那又怎樣?還能娶了她不成!別忘了晉太妃可是已經逼着平老夫人答應,只要人找回就退親,人找回來了,自然會退親!就算小王爺放不下,至多收了也就是了,一個妾,新鮮而已,難道你還認爲小王爺能永遠喜歡她?再退一步說,就算永遠喜歡,你也是正妻,她也是個玩意!這樣的東西你卻親自解決,就算沒有今日的後果也會髒了你的手,你覺得值嗎!”
林飛舞早已聽得失魂落魄,是啊,值嗎?
不值啊,爲了這麼個該死的人,卻搭上了她的一生……
天啊,她都幹了什麼啊!
她爲什麼這麼蠢!
想到這掩面大哭。
林飛流知道這是想通了,心裡不由難受,她的妹妹何等聰慧,卻毀在了一個該死的人手上,簡直欺人太甚!
“妹妹,你不要難過,我回來的時候已經做了些準備,我想最遲明日就能得信,現在問題是,必須找到一個洗脫你殘害同門的理由,只有這樣至少可以不用去家廟,有了時間在慢慢挽回其他。”
“洗脫殘害同門的理由?”林飛舞止住了哭聲,腦袋一陣疼痛,但還是叫她忍下,脫口而道,“我想到了!她不是人,她是鬼,那個賤人是鬼!”
林飛流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林飛舞已經急切地說起來。
“三哥,你想想,剛出生的孩子掉進水裡怎麼能活!還飄出那麼遠,還下着大雨,那不可能的,她不是人,她絕不是人!”
她越說越肯定,就是這個,剛出生的孩子怎麼可能活,那也就說那個賤人就是個鬼!
林飛流眼睛一亮,對啊,這還真是個好辦法!
他自然不會像林飛舞那樣認爲凌月是鬼,世上哪有什麼鬼,他想的是,要把凌月是鬼的事實做成!
……
長興侯府,後宅。
“……聽說了嗎?當年那個孩子還活着啊。”
“哪個孩子?”
“還有哪個,當然是前頭夫人生的那個了!”
“啊,不會吧,怎麼可能,不是說剛出生就掉進水裡了嗎,怎麼能活!”
“那還有假,還是小王爺找回來的呢,還真不愧是夫妻……”
“都少說幾句吧,叫公主聽了又該傷心了!”
……
“……本宮有什麼好傷心的,一個該死的人還不值得本宮傷心……”
長興侯府的現任女主人,長公主撫着自己保養柔美的手淡淡地道。
……
“……竟然還活着,怎麼可能呢?”書房裡一個滿頭白髮的男子,在黑暗中低語,“爲何要活着呢?”
語氣帶着說不出的嘲諷。
……
平昌侯府,後宅。
平老夫人靠在美人榻上,滿臉的皺紋,看上去蒼老又孤苦,枯瘦的一隻手捏着一張紙,深陷有些可怕的雙眼渾濁中掩藏着一絲精光,乾癟的雙脣正喃喃自語。
“……沒想到還真的活着啊,活着就好,活着就有機會。”
手裡拿着的紙上,畫的正是凌月肚子上的胎記圖案。
平大媽媽看着平老太太每日都對着這個胎記圖案看着說着,心裡就有些酸澀。
沒想到那個孩子還真是小姐的骨肉!
是啊,如果不是小姐的骨肉,又怎麼會拜藥王爲師呢。
可是,如今人找到了,怎麼接回來卻成了問題。
小王爺宣揚的天下盡知,長興侯爺應該也知道了,會怎麼看待這孩子呢?
……
宮中。
“那孩子還活着?”
“是啊,太后娘娘,很多人都不相信呢,可是這可是小王爺自己說的,還在江南藉着藥門義診爲這孩子做了十天慶賀呢!”
“這太胡鬧了!”
“小王爺高興啊。”
“高興?有什麼好高興的!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在那樣的情況下活了算什麼好事!如今人剛找回來就弄的天下不得安生,可憐林家那個丫頭了,真是不知道藥王是怎麼想的,怎麼會收這樣的人爲徒。”
“大概是藥王之前也不知情。”
……
“這個賤人,害得我小九揹負了十三年的死人婚約,現在竟然蹦出來了,還想做我的兒媳,真是賤婢!”晉太妃將手中的茶盞狠狠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