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羽格

上天要成就一個人,就會在一開始給他許多磨難,讓他受盡各式各樣的罪,直到老天覺得差不多了,纔會讓他功成名就。我從來都相信自己會成就大事,可是爲什麼我是先有名,後受災呢?

我多麼希望那天我寧可被柳馨瀾百般折磨也不起牀,這樣我就不會聽到不該聽的話了,我又是多麼希望時間可以倒流,那天我應該堅持過往的習慣,跟着潮擠的人羣回宿舍,就是被擠的暈過去,我也不會遇見不該見的人。

可惜,世上沒有重來一回的好事,發生的總歸是發生了,我在一個不對的時間,不對的地點,答應了一件不對的事情,從此成就了我錯亂的學生生涯。我已經被折磨好幾天了,宿舍裡本來就不對盤的雨彤是幸災樂禍,看來她是早有先見之明瞭。

而關係一向很好的柳馨瀾,卻是對我愛答不理的,總是用着一雙又愛又恨矛盾的眼睛看着我,我知道她暗戀着諾誠同學,可是因爲身份有別,所以一直只是默默愛着。而我這個跟她同樣出身的女孩,還長得不如她,竟然能得到她心上人的垂青,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向我表白,這讓她難以接受。

所以,現在在宿舍裡我是孤立無援的,而整個學院裡也沒有人跟我說話,女生對我怨恨,男生們則不願開罪全學院的女性,我又沒什麼特殊背景,他們不落井下石我已經是謝天謝地了,更別說冀望他們來救我了。

現在想起那天的事情還是讓我後怕,諾誠同學是不是真心想我表白,我是不知道,可是最後,他懷着滿意的心情踏着夕陽而去,留下我這個據說祖上積德的小女生,獨自面對衆狼女的摧殘。尖叫聲,哭泣聲,咒罵聲不絕於耳,還有的伸出魔抓向我撲來。現場一片混亂,我只能在人羣腳底下躲來躲去,我都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麼逃出昇天的。

而我終於逃回宿舍後,就看見柳馨瀾一張晚娘臉了,才暗叫壞了,這麼大的動靜,她不可能沒看見,尤其是我們宿舍的陽臺正在大門口斜上方。回想剛纔隱約中好像發現樓上的陽臺上,窗口都站滿了人往下望,因爲當時實在是太注意現場氣氛了,沒把這些往心裡去,現在可以肯定,這樓上的人只要在的,應該都看見了。

整個學院是炸開鍋了,我像流亡的逃犯一樣,走到哪裡都有人故意設計陷害我,看我出糗是她們的最愛,本來男生們還不參與,只是旁觀看着,可是今天突然不對了,竟然有男生故意整我,害得我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課都沒敢上,躲在草堆裡避難。

“剛纔還看見那個低賤的女人呢,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一隊女生從我面前經過,領頭的叫菲婭,是有實力的藩主的女兒,諾誠的頭號追求者,手底下的人有不少,大多數是有錢人家的子女。這個菲婭倒是真有幾分姿色,可就是太蠻橫,不講理,我還沒跟她解釋兩句,就被她下令追殺,有錢人家的孩子是不是都這樣,被嬌慣壞了,當然我除外,有那樣的父親,我想耍耍大小姐脾氣恐怕都不會。

“菲婭,我看她跑不遠,應該就在附近,不如我們分頭找找。”另一個女生建議。

“嗯,你們分頭找,仔細點,找到給我狠狠地教訓,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衆女生呼拉一下散開了。

透過縫隙看見有女生向我這邊尋來,心裡一陣緊張,怎麼辦?該死的紅翼,我就不信他沒派人在附近,看見我有難還不敢快解救,雖然父親下令凡是我在學院裡的事,不許人插手,可是現在情況不同,我可是有生命危險了,再怎麼說,我也是他主子的女兒,我死了對他有什麼好處?

兩個女生在我面前站定,“這裡也可以藏人。”

另一個拿棍子隨便播了播,掩着鼻子,嫌惡地說道:“這麼髒的地方,只有低賤的貧民纔會呆着,走吧。”

“別忘了,那女生可也是平民呀。”

“算了,你也看見沒有了,我們到別的地方找吧。”貧民?我看我現在也差不多像了,眼睜睜看着棍子在離腦袋一寸高的地方劃了劃,我的額角出現了細小的汗。

“菲婭,這裡沒人,估計是跑了,我們到那邊去找找吧。”衆女生回來報告情況。

“好吧,我們去那裡。”

看着人都走了,我的心才放下,這些女生用不着這麼狠吧。還沒呼吸兩下,就聽見腳步聲向這邊走來,天呀,這裡又不是什麼好地方,怎麼這麼多人來,認命的剛縮回去,幾個男生就打眼前經過。

“喂,我說你這個花花公子,不是平時以愛護女性爲詡嗎,怎麼這麼大力地整一個女生呀!”嬉笑聲傳來讓我凝神傾聽。

“嘿嘿,本少爺是護花,所謂花嗎,就是惹人心憐的美人,那種長相普通,又是平民出身的女生入得了本少爺的眼嗎?”

“這倒是,可是你也不會無緣無故去爲難一個女生呀,這不像你的本性。”

“嘿嘿,這你們就不知道了,我們這位少爺可是那位薔薇花的追求者,既然美人討厭那個叫蘇夢羽的女生,咱們少爺當然義不容辭,不落人後了。”

“薔薇花?是那個諾誠的妹妹吧。”

“對對,又辣又美,絕對是一朵帶刺的薔薇。”

“可是她哥哥追求人家,她生什麼氣?”

“誰知道,可能是小女孩不願意哥哥被搶吧,說到蘇夢羽,她就氣的牙癢癢,反正,只要博得美人青睞,本少爺纔不管她們有什麼恩怨呢!”

“哈哈,就是,就是。”人漸漸走遠了。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被男生開始戲弄了,哥哥是紅顏禍水,妹妹也是禍國殃民,跟我都素未蒙面,竟然也能鼓動學院男生對付我,沒見呢我都這麼慘,要是見了,我豈不是連命都沒有了嗎?

學院裡是不能呆了,再呆下去,別說學習了,就是命也可能保不住,今天老師明明看見同學們在整我,卻像沒看見似的繼續講課,害得我趕快跑了,他們畢竟也只是學院的老師,根本不敢開罪這麼多的學生,尤其是大部分的身後背景都不凡。

我偷偷摸摸地來到了無人注意的牆根,一使力,噌的竄上牆頭,看看下面也沒有人,咚的又跳了下來。拍拍手,看看牆頭,心想,這下子終於安全了,簡直像是逃脫了牢籠,心裡輕鬆不少。聖迷亞學院雖然不限制學生出校,可也只允許學生走出校門一百米,再遠點,要是沒有批假,是要受處罰的。

我走着走着,看離學院幾百米出去了,再不怕有人冒着違反院規來找我茬,只要不觸犯院規,一切好說,你的身份絕對能讓你在學院裡志高氣昂地走,可是一旦你違反了,就是太子也要接受處罰。我從來沒有這麼感謝過院規,它終於可以讓我安全一陣了。至於我後面的處罰,已經不在我考慮的範圍內了,先保命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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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晃悠悠地走過大街,我一邊走着,一邊思索着怎麼跟老爹交待,學是上不下去了,至少這陣風聲不過,我是沒法回去的,來的時候就說了,不需要宰相父親的名號做後援,現在還真有些後悔,這麼好用的東西,當初幹嗎答應老爹不說破身份,至少現在我不會是這個光景,有家不能回,有學不能上,要是知道了我是當朝宰相蘇雲青的女兒,真敢惹我,不要命了嗎?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城外,左思右想就是不知道應該往哪裡去,只好順着護城河溜達。想着走着,不知不覺間,我繞到了遠離城門的河邊,城牆上不時有一隊隊的士兵在巡邏,雖然是太平年代,也不見他們有所懈怠,老爹雖然性情不定,倒是對於治國還是有點本事的。

正在發呆的時候,一陣冷風吹過,水面上頓時起了層層波瀾,被人窺視的感覺油然而生。不要小看我這種本能,也是從小被人偷襲慣了訓練出來的,據說是爲了提高我的防禦本能,紅翼那個助紂爲虐的,不管白天黑夜,心血來潮時,就會暗地裡偷襲我,說是宰相家的小姐不能這點警覺也沒有,雖然很多人不知道我的存在,可是爲了以防萬一,我應該接受的訓練還是不能少的。

所以,現在有點草木皆兵,也是那時候的副作用,更別說真有危險時,更是小心翼翼,注意力高度集中了。

耳邊風聲越來越大,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被捲入其中,河邊的蘆葦像是要被連根拔起似的。風聲混亂了我的聽覺,讓我也快睜不開眼了,這一招真絕!可是奇怪了,這麼大的風,城牆上怎麼沒有人注意?我勉強舉目,發現四周像是進入了另一個空間一樣,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息。城牆上本來不時穿過的士兵,一個也看不見了,而本來的鳥叫聲,也不見蹤影。

我不禁想起上兩次受攻擊的情景,明明那麼大的動靜,竟然沒有人察覺,看來這回惹到的人絕不是善茬,平時總在書上看過“絕對空間”這個說法,還以爲是人瞎編哄人的,現在身處其中,才明白它的恐怖,只要我逃過此難,我絕對不再諷刺作者瞎編亂造了。

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風速越來越疾,超過了人耳能接受的範圍,就像是刀子在身上割一樣,反而無聲無息,這種死寂更讓我心驚膽顫。事不過三,這次可能我真的難逃一死了!

在一個沒有時間概念的空間裡等待,身心都是極大的折磨,好在對方沒有想用嚇死我、逼瘋我的方法,我全身的寒毛都感到左邊的氣息有了不同。既然不能看,也聽不到,這時候我只有依靠本能感覺了,在感到對方向我襲來的時候,身子使勁往後退,左臉上一熱,用手一摸,劃開一條口子,雖然小,可是也是很疼的。

混賬,難道他不知道女人是最注重樣貌的嗎?就算我長得其貌不揚,可我到底也是個女人,愛美的天性也是有的,他想毀我的容嗎?

憤怒能使人產生力量,我還擊的勇氣充滿全身,靠着直覺又一次躲過對方的攻擊。手臂開始發熱,跟上次突然出現的感覺一樣,雙臂越來越熱,白色,黃色,紅色的光交替出現,漸漸往雙手聚集。

這次我不再彷徨了,感到力量的強盛,我雙臂一揮,向着感覺敵人所在的方向釋放力量。“哄!”在半空中銀色的光芒大炙,兩股力量撞擊在一起,顯然我的直覺對了。

對方擋住了我的攻擊後,風突然停止了,好像剛纔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似的,上一刻還頂着猛烈的風,下一刻身體承受的巨大力量卻無影無蹤,我當場愣在那裡了,真有些不敢置信。

幸虧對方也不是個趁人之危的人,要是他在我發呆的時候再攻擊我,我十有**是躲不過的。空中停留的人拍着翅膀在我眼前緩緩落下,雖然已經看過兩次了,我還是有些不能適應。我們誰都沒有再發起攻擊,一直到他落在地面。

對方歲數看起來不大,長得不算太好看,五官平凡無奇,可是明明應該是少年模樣,卻面無表情,好像天生沒有感情。說真的,要是他有點冷酷的樣子,配上他顯得比較個性的面貌,絕對也擠得進帥哥行列。可是再好看的面容,就像平版畫一樣,誰都會對他過眼及忘的。

“你也是所謂的羽族人?你們幹什麼追着我不放,我也不過是跟雨彤爭個牀位而已,我不都把牀讓給她了嗎,用得着這麼往死裡逼我嗎?”這是唯一一個肯聽我說話的,也許他是個講道理的人,只要有一線希望,我也要試試,說不定就此解開誤會,再不用時時提心吊膽的了。

對方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我,沒有任何感情地看着我,好像我就是旁邊的蘆葦,地上的泥土一樣,沒有什麼特別的。看來我的運氣實在不怎麼樣,還以爲是個講理的,誰知道也是個人爲我有罪的。

對方呼拉一下展開了背後的翅膀,剛纔沒注意,現在我才發現他的翅膀跟前兩個不太一樣,前兩個羽族人的翅膀是又大又白,第二個女性就是因爲翅膀太大,所以一直沒有落地,至少也是停在半層高的地方攻擊我。而這個少年羽族人的翅膀卻是短小,只有那些人的四分之一大,而且羽毛都不太齊,還有幾處露着翅根。毛色有白也有灰,還摻雜着幾根黑色羽毛,頭髮也是黑白各半。

看見我對着他的翅膀、頭髮打量的眼神,少年終於露出一絲惱怒的神情,身子一晃,直向我衝來。我急急閃避,右臂揮舞,幾道白光順勢向他攻擊。對方也不是弱角,飛高躲開。

“喂,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一攻擊你就可以飛高躲開,你是天上地上都可以對付我,就顯得你有翅膀是不是?有本事你別飛呀!”

少年好像愣了一下,皺眉想了想什麼,竟然真的落地收回翅膀了。哇,我隨口幾句抱怨都可以,他是不是太單純了,還是太自大,不把我放在眼中。

“嘿嘿,這纔對嗎,你那麼厲害的翅膀用來對付我就太小題大做了,你有這麼與衆不同的翅膀,肯定也是出手不凡的,何必跟我這個小人物斤斤計較呢?”好話人人愛聽,多誇對方几句,說不定他一高興,就放我走了。

少年的眉皺的越來越厲害了,突然身形移動,閃電似的向我衝來,我只來得及往右躲避,在他經過我眼前時,順手拾起地上的石塊,噌的向他左側後背翅根處扔去。

少年大驚,雙翅打開,急往上飛高,險險躲過,飛出幾米遠才落地,神色複雜地看着我,終於開了口:“你怎麼知道我的左側翅根是弱點?”

我怎麼知道那是他的弱點,只是直覺攻擊那裡,可能是看那裡的連接最薄弱吧,心裡這麼想,嘴上可不能這麼說,“當然是我厲害,一眼就看出那是你的弱點所在。”知道了我的厲害,趕快走吧,最好以後都不要來找我。

少年臉上一閃,又恢復了平面畫像的樣子,“我是羽格,我會再找你的。”說完,揮動着翅膀飛走了。

看着他飛遠的背影,耳邊又傳來城牆上士兵巡邏打招呼的聲音,剛纔的一切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這時候,我纔想起來他臨走前說的,再找我?天哪,再別找我了,相見不如懷念,老爹,紅翼,救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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