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準備就緒,當夜,虔州城這邊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撤退大轉移。
分批逐次渡過黑水河,進入了嶺南城,並趁夜加緊佈防,神不知鬼不覺搬空了虔州城。
而此時白蓮匪軍的兩處營寨,因爲上頭有命,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必有一場大戰。除了值夜巡邏的幾隊人馬之外,數十萬匪軍正夢中睡得香甜,哪裡會知道此時的虔州城已經是一座空城了。
幾個時辰過後,黎明前的黑暗被撕扯掰開,天亮。
不過東方並未照常升起太陽來,相反,天氣越發地悶熱了,而且天際之上幾朵烏雲遮蔽着,一陣燥熱的晨風颳過,卻始終無法將烏雲揮之即去。
天氣悶熱令人壓抑,不過一早便醒來出營帳觀察天氣的胡畢烈,心中卻是暗暗竊喜和興奮起來,因爲以他的經驗,這種天氣不需要維持多久,最遲不會過了午後,勢必就會有一場陣雨襲來。
僥倖竊喜之餘,胡畢烈還是不忘暗暗讚了一聲,前輩就是前輩,活神仙就是活神仙啊,我胡畢烈能夠得他輔佐,嘖嘖,真是三生有幸啊!佔下南方後,我定要好好報答活神仙一番。若是將來他能夠輔佐我胡某人攻進長安,坐上那太極宮中的龍椅,呃便是與活神仙平坐江山共享天下,又如何?
一時間,胡畢烈浮想翩翩愣是有些飄飄然起來,渾然沒有察覺到,獨孤玉和於敬德率着三子悄然來到了他的身後。
咳咳
獨孤玉清咳兩聲,將胡畢烈小驚了一把,隨即轉過身去。
獨孤玉一早醒來就發現了今天天氣的不一樣,往常,這就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那種壓抑,心中不由對胡畢烈斷言今日午後必有一場陣雨的預測傾向相信了。
他和於敬德心裡都很清楚,胡畢烈這種蠢材哪裡會有這種預知天氣的本事?肯定還是胡畢烈身後的那個高人在給他支招。
所以,他才邀約了於敬德一起來尋胡畢烈,目的是想試探着胡畢烈,將他幕後的那位神秘高人給挖出來。
在來的路上,他跟於敬德達成了共識,像胡畢烈幕後這種神秘高人,如果能拉攏爲自己所用,自然是最好。與其讓這種有着通天徹地本事的高人爲胡畢烈效力,還不如爲他們兩家而效力。他獨孤玉堅信,胡畢烈這種粗人能給出的條件,他們兩家給的條件只會更高更好,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嘛。
當然,如果無法拉攏的話,他們也不可能任由這種高人繼續輔弼胡畢烈,讓其繼續坐大,危及到他們兩家。若到萬不得已之時,他們也會對這位神秘高人採取必要的手段,比如將其殺之,徹底斷了胡畢烈的羽翼。
喲,這大清早的,你們怎麼都湊堆兒來本教主這兒了?
胡畢烈人逢喜事精神爽,態度極其親熱地拱手道:獨孤公子,於老家主,還有三位於家公子,早上好啊,哈哈
於家三子本來就不屑胡畢烈這種出身卑賤之人,自然對他的招呼不予理睬,沉默以對。
而於敬德這條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心有所圖,也暫時不願和胡畢烈撕破臉,微微頷首致意也不搭話,將口頭試探的差事交託給了獨孤玉。
獨孤玉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於敬德,然後也是一臉和煦笑意地拱手回了一禮,道:胡教主,呵呵,你可真是胸有乾坤的能人啊,往日真是小瞧了你。看今天早上這天氣,估摸着午後必會有一場大雨,佩服,真是佩服啊!
哈哈運氣而已,僥倖言中啦!
胡畢烈擺擺手,齜牙笑道:這叫什麼?這就叫大氣運之人得天庇佑,連老天爺也在幫我胡畢烈啊,呃不,是幫咱們,咱們啊!
放聲大笑三言兩語間,將胡畢烈志得意滿之情頓時宣泄無疑。
呵呵,胡教主謙虛了。
獨孤玉違心地恭維了一句,說實話,他委實看不慣胡畢烈這小人得志的嘴臉,不過還是強忍着厭惡,繼續旁敲側擊道:胡教主,你說你這人還怎麼就這麼低調?往日你若是有這番本事,我等又怎會小覷了你?你啊你,以後不許這麼低調隱晦了,容易造成誤會啊。對了胡教主,據我所知你當初加入正一教之前,只是一個務農爲生的普通百姓。後來離開正一教重新組建太平道之後,也一直不見你說過自己有這本領,莫非胡教主中間有什麼奇遇不成?
啊?
胡畢烈突然被獨孤玉這麼刨根問底,頓時有些吃不住對方的來意,眼神閃躲之餘心中數個疑慮在盤旋,隨後顧左右而言其他地敷衍道:嘿,獨孤公子你不是說胡某人往日太過低調了嘛?胡某之前是因爲寄人籬下受制於人,所以想不低調都難啊。有句話說得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嘿,胡某人也是想裝着平庸一點,這叫韜光養晦嘛。你說說,我若沒有自保的能力卻頻頻現出我這本事來,被人嫉妒甚至被人加害,那到頭來不是害了自己嗎?嘿嘿
恬不知恥的胡畢烈這話說得真是一點都不臉紅不臊得慌。
這是變相地在承認,預測天氣的本事並非假借他人,而是他自己的真才實學。
同時在話的最後,還若有若無地暗諷了曾經將他當作傀儡擺佈的關隴世家兩句。
於敬德的臉上瞬間變色,眉宇擰成了疙瘩。
而於敬德身後的三個兒子,更是面帶慍怒,若非有父親在前邊攔着,恐怕就跟胡畢烈對罵上了。
而獨孤玉也被胡畢烈這番軟槍夾棒的話說得有些失了顏色,尷尬地訕笑兩聲之後,還是沒有氣餒,繼續堅持試探道:能受天磨真鐵漢,不遭人嫉是庸才嘛。對了,胡教主,這幾天我聽人說你的營帳外都是戒備森嚴,五十步之外不許有閒雜人等靠近,莫非你帳中有貴客不成?
啊?
胡畢烈當即矢口否認道:沒,沒有,哪裡來得貴客?獨孤公子想太多了。
雖然是開口否認,但是胡畢烈臉上的急色和激動的口氣,明顯已經出賣了他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獨孤玉瞥了一眼身邊的於敬德,好像在向對方發信號。
於敬德立馬會意,輕輕問道:唉,老夫年紀大了,在這兒站了這麼久真有些腰痠乏累,胡教主,可否請老夫去你營帳中坐上一坐?
胡畢烈這下終於明白了,這兩頭老小狐狸今日來尋他絕非是偶然啊。
敢情兒是猜到了自己身後有高人指點,想要拜會拜會一直暗中相助自己的活神仙啊?
不行!
胡畢烈當即給自己的心頭上了一把枷鎖,暗暗戒備道,絕對不能讓他們接觸活神仙,萬一活神仙被他們一拉攏,今後誰來幫助本教主?本教主前途無量一片光明的將來,可千萬不能毀在這兩個王八蛋手裡。
突然,胡畢烈頓感一絲溼答答的涼意,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額頭,咦?難道這場陣雨要提前嗎?
他猛地仰頭,果真,一滴滴肉眼很難察覺的小雨珠子,正稀稀落落地降下,逐一打在自己的臉上,涼意舒爽。
嘶雨來了,雖小,但還是提前來了。
旋即,胡畢烈想到了應對之策,慌忙一臉激動地喊道:兩位,瞧瞧,瞧瞧,雨來了,雨來了!
其實就算他不喊,大傢伙都已經察覺到,小雨滴已經開始稀稀落落地下起來了。
胡畢烈趁着幾人失神之時,忙不迭喊道:兩位,既然小雨已經開始降下,那麼大雨也會提前,胡某必須開始提前集結兵馬,必須在大雨過後就率兵馬開始強攻北門。暫時不就留兩位去我帳中一坐了,請自便!
說罷,胡畢烈趕忙返身奔往自己的營帳內,開始糾結手下部曲前來營帳議事。
與此同時,他的一衆親隨再次團團圍在了營帳五十步之外,戒備把守不讓其他人輕易靠近。
獨孤玉暗歎一聲,這場雨還真來得及時。
而於敬德則是目光閃爍地看着胡畢烈進入了帳內,隨後冷笑一聲,衝獨孤玉一語雙關地說道:賢侄啊,一旦這廝順利攻破虔州城,那咱們兩家共食的這桌子飯菜,又要添上一雙筷子了。
獨孤玉明白於敬德的意思,微微搖着頭,一臉嫌惡地回了一句:於老家主,你我兩家用得都是金貴的象牙筷子,呵呵,飯桌上突然多了一雙粗鄙的竹筷,還真有些不習慣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