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是吳秀秀!
郭業走近前去,儘管四周瀰漫着灰燼,處處煙熏火燎,郭業還是確定來人正是自家娘子吳秀秀。
郭業不由稱奇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吳秀秀彷彿對郭業的問話有些心不在焉,又彷彿對他生着悶氣,反正就是愛搭不理,自顧自的躲到一邊,離郭業遠遠的,貌似靠近郭業一步便會惹來一身腥臭似的。
一旁的馬元舉當然是不知道這小兩口玩得什麼貓膩,以爲小兩口可能平日裡就會鬥鬥嘴生生氣罷了,隨即對吳秀秀呵呵一笑,和聲說道:秀秀姑娘,現在可不是你們小夫妻家長裡短鬧閒話的時候,你真要懲治郭業這小子也得回家上了牀再懲戒不是?如今東門形勢危急,還是你來說說如何退敵吧。
吳秀秀一聽馬元舉說道回家上了牀在懲戒不由起了尷尬,一點酡紅瞬間在臉頰擴散而出,霎時羞紅了兩腮,不敢直視郭業一眼。
如此小女兒狀的吳秀秀,郭業還是頭一遭見到,不由心裡暗暗讚了一聲,好一個小美人兒,孃的,平日裡清冷孤傲,老是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又是搞毛呢?
現在這樣多好?這纔像個女人嘛。
咳,咳咳!
馬元舉見着吳秀秀和郭業這小兩口,竟然在這戰火紛飛的城頭起膩,頓時啞口無語,嗨,要秀恩愛也要挑挑時候不是?
當即輕咳兩聲提了個醒,然後催促郭業道:小子,你還有心思在這兒兒女情長?這賊寇大軍眼瞅着就要上城牆了。
啊?
郭業猛然警醒,於是收起了心裡的那份嘰歪心思,對吳秀秀輕聲說道:秀秀,如今情況危急,你若有退敵之法,就趕緊說出來。等守住了縣城,驅退了賊寇,我親自跟你致歉。
驅除賊寇後,郭業之所以致歉,而不是答謝,馬元舉聽不懂,但是吳秀秀心裡明鏡兒。郭業無非是想爲那天在吳府言語欺辱了自己而道歉。
聽着郭業如此說,心裡也順快了不少,當日惱怒的情緒被郭業三言兩語一說頓時一揮而散。
看着頭戴紅纓兜鍪,一身白袍鎧甲,一副英武少年模樣的郭業,吳秀秀心中嗔道,傻驢似的蠢蛋,若我心中還生你閒氣,怎會孤身涉險以一介女流之軀跑來城頭找你呢?
真是一個榆木疙瘩!
當即,風情無限、似嗔似怨地白了一眼郭業之後,輕聲說道:此法只能助你守城一日半日,多了可能也不行。
一日半日?
雖然時間太短,但是對於現在已經火燒屁股的郭業來說,無異於是雪中送炭,累年旱地淋甘露。
繼而急忙說道:一日半日,夠了夠了,足夠李倫,只要能解了這眼下的危機,待得西風一退,賊寇這煙燻之計也無用武之地了。
吳秀秀聽着郭業如此說,轉身用手指了指此時在城頭各處早已架好開始燒煮的大鐵鍋,說道:這攏共近百口的鐵鍋之中裝得都是菜油,一會兒就能燒沸了,你們既然看不見賊寇在哪兒,何不等到他們靠近城下開始爬牆之時,用燒沸的菜油往下澆灌呢?
說着走到一口早已燒得沸沸騰騰撲哧撲哧冒着白煙的油鍋處,對着郭業說道:燒沸之菜油較之石頭,硬物更要來得猛烈,只要你手下之下往下澆灌,活人之軀誰能禁受得住如此炭燒煎熬?
嘶
郭業猛拍了一下腦袋,竟然是用這招兒小孩兒過家家似的方法來退敵?
不過聽着好像還真可行。
他心裡粗粗盤算,既然看不見來襲途中的賊寇,還真不如將他們放近了打,只要他們敢靠近城牆腳根兒,就用燒沸的菜油死命往下潑,還燙不死這些狗日的?
到時候噼裡啪啦遍地響,這些狗日的賊寇肯定都得變成一具具黃金烤全羊。
屆時,城頭的這些父老鄉親負責燒油,守城衙役和潑皮負責往下潑油,嗯,分工明確。
行,絕對可行!
這時,負責督戰的朱胖子陡然嗷嗷叫喚起來:小哥,小哥,好多的賊寇出現在城牆根兒下面,這幫狗日的開始架雲梯了。
果然,郭業心思自己一點都沒猜錯,賊寇就是想借着漫天煙霧來掩蓋行蹤,達到神不知鬼不覺抵達城牆底下的目的。
事不宜遲!
隨即,郭業衝着龐飛虎和朱胖子喊道:你倆趕緊通知兄弟們準備木桶,兩人一組拎着木桶來這邊裝菜油,給老子狠狠往下潑,燙死這幫王八操的。
霎時,城頭又見一陣忙亂,軍民魚水情的作用發揮到了極致。
鄉親父老幫忙燒油,幫忙往木桶裡盛裝菜油,而守城衙役和潑皮們則是兩人一組拎着木桶來回跑,潑完桶中菜油便回身裝油,忙得不亦樂乎。
霎時,城下響起一片呲啦呲啦的燙燒之聲和嗚嗚哇哇的痛苦喊叫的慘厲聲。
顯然,燒油退敵之策已然開始奏效。
呼~~
郭業粗粗鬆了一口氣,神情明顯放鬆了下來,一旁的馬元舉也是聽着城下的慘烈痛苦聲後臉露笑意。
輕聲附在郭業耳邊說道:小子,你倒是挺有福氣,竟然有這麼一個識大體顧大局的娘子。據本官所知,這一桶桶正用着的菜油還有正在燒火煮油的父老,呵呵,都是你家娘子央求他老爹,就是你那岳父大人出銀子所購置所僱傭的。嘿嘿,郭家小子,你就惜福吧,好一個奇女子。
什麼?
聽完馬元舉的輕聲泄密,郭業頓時大吃一驚,這些事兒竟然都是吳秀秀自己一人操辦的?
頓時,郭業看向吳秀秀的眼神愈發柔和起來,唉,真是爲難了她。
一個弱質女流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還是一個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這一刻,郭業明顯感覺到吳秀秀這一舉措觸碰到了自己內心最爲柔軟的地方。
而吳秀秀卻是沒有察覺這一切,一副忘我的模樣蹲在地上,在給一個油鍋的下面添置着乾柴,香汗淋漓之餘擡手擦拭着兩鬢綹發。
不經意間,柴禾的灰漬擦得滿臉邋遢,看得郭業好笑之餘,又是滿腔的憐惜與柔情。
城樓下經過此番幾波的菜油潑灌,已然燙死不少山匪,賊寇痛苦慘叫之餘也放緩了攻城的腳步。
哇哇,燙死老子啊,我的臉我的臉啊,救命!
誰來幫幫我,我的眼睛被燙瞎了,什麼也看不見了
關軍師,軍師啊,這城沒法攻了,弟兄們被燙傷了不少,不能再這麼攻下去了。
一名山匪小頭領跑到正在隊伍後面壓陣的關鳩鳩跟前,痛心疾首地叫道。
關鳩鳩不是瞎子,不遠處的城牆下所發生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他做夢也沒想到城樓上的守軍還能想到這種爛招兒來對付他們。
儘管是爛招,可是很奏效。
但是戰勢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怎麼能輕言撤退呢?
當即,關鳩鳩厲聲罵道:蠢材,小小挫折就把你嚇退了嗎?他們能有多少的菜油供他們如此揮霍?我們不就損失了一百來人?無所謂!!!咱們有的是人。
繼而,關鳩鳩握緊手中雞毛扇,遙遙向城頭指道:告訴兄弟們,不惜一切代價攻下東門。只要進了城,金銀珠寶和女人,任兄弟們搶上三天三夜,能搶多少都盡歸兄弟們所有,這是大當家說得。
此時的關鳩鳩也瘋了,爲了能攻下東門,揚眉吐氣長他關某人的威風,假借孟老貴的名義許重諾這種大不敬的事兒他也敢幹了。
在關鳩鳩的歇斯底里的刺激下,賊寇們再次發動了瘋狂的進攻。
進攻,反擊,敗退;再進攻,再反擊,再撤退
約莫進行了一個多時辰的來來回回拉鋸戰,戰局還是慘烈的僵持着。
賊寇死的人越來越多,從最初的一百,一路飆升,攀高到了三百多。
同樣,郭業這邊的菜油也是越用越少,到現在也差不多所剩無幾了。
這時,城樓上也是一片驚呼喊叫:
朱班頭,這邊油鍋已經見底兒了。
龐捕頭,俺們這邊也撐不住多久了。
我們這邊就剩一桶了
霎時,馬元舉震驚,心中喊道,要出事!
吳秀秀蹙眉,心下後悔,怎麼剛纔就不讓爹爹多購置一些呢?現在再去購置,一來一回,恐怕晚了。
就在衆人心中都在焦急怎麼辦之餘,郭業也做出了準備在城頭肉搏的準備。
唰~~
他將手中虎頭湛金槍一揚,走到吳秀秀的身邊,囑咐道:秀秀,待會兒可能賊寇就要上城了,你先下城回家躲躲,最好和你爹都躲到地窖裡頭去。萬一
我不走!
吳秀秀毅然決然地拒絕了郭業的好意,咬緊脣關,一副要死一起死的小模樣盯着郭業啓着幽幽檀口說道:我哪兒也不會去,我就在城樓上陪着你。
秀秀
一股酸楚之意驟然襲遍郭業的全身,莫名的感動令他眼眶有些溼潤,他知道那是即將奪眶而出的淚,男兒淚。
心中惆悵起千言與萬語想和對方說,只可惜時間和地方已然不允許了。
就在這時,一道渾厚憨實的聲音從城樓梯口的位置傳來:小哥,俺二牛回來了,你交待的事兒俺已探察清楚了。哈哈,可算是不辱使命啊!
在場之人誰都知道,這是程二牛的聲音。
郭業聽着程二牛的傳話,心中一熱,總算是回來了,這混球還知道不辱使命,王八犢子如果再晚點回來,估計一會兒可真要血染東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