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到大唐宰相的,哪個是省油的燈?王圭面色肅然,郭業也感到了巨大的壓力,不過事到如今,難道還能縮回去不成?他咬了咬牙,道:“您可以這麼理解。”
王圭點了點頭,道:“那你可知此舉意味着什麼?”
郭業揣着明白當糊塗,道:“這些壞和尚把您的家廟弄得烏煙瘴氣,小子派人搜查一番,就相當於爲您灑掃家廟了。難道還能有別的意義?”
王圭嘿嘿冷笑道:“不愧是秦國公,口才便給,舌燦蓮花。照你這麼說,你大張旗鼓的搜查老夫的家廟,老夫還得感謝你了?”
“不敢!小子身爲長安令,緝拿不法,正是小子的職責所在。找出這夥和尚作奸犯科的證據還您一個清清白白的家廟,乃是小子的份內之事,王侍中不必言謝。”
“好一個職責所在!好一個份內之事!”王圭怒極反笑,道:“秦國公,你這小嘴巴巴地還真能說啊!不過你說的再好,也改變不了你要驚擾我王圭先人的事實。算了,老夫也不跟你多說廢話。我來問你,您口口聲聲說大德廟內的和尚作奸犯科,不知可有什麼證據?”
“呃……只有一些口供。”
“那就是說沒有物證了?”
“正是因爲想要物證,小子才斗膽要搜查這大德廟。”
“這可就不好辦了。秦國公,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您要是在大德廟裡搜出點什麼,沒說的,那些和尚該領什麼罪就領什麼罪。就是老夫,也得吃點瓜落兒。但是話又說回來了,您要是什麼都沒搜着呢?知道的,說您是秉公辦案。還有那不知道的,就得說您沒把老夫放在眼裡,沒把老夫的先人放在眼裡。這話可是好說不好聽啊!”
郭業眉頭一皺,道:“那您老人家的意思呢?”
“當然是你回去再仔細查一查,有了確鑿的證據,再來搜查大德廟。”
郭業道:“王侍中,您這麼說可就不對了。郭某人搞了這麼大的陣仗,爲的就是搜查和尚們作奸犯科的證據。我這已經是打草驚蛇了,現在假如聽了您的話無功而返,這幫和尚肯定會把證據全部銷燬。到時候郭某人再捲土重來,又有何意義?”
“那依秦國公看來,這大德寺您是非搜不可了?”
“非搜不可!”
“好!”老王圭臉若寒霜,道:“那秦國公就請動手吧!待會要是什麼都沒搜着,你就跟老夫到陛下面前打官司去!老夫倒是想問一問陛下,我王圭位極人臣,怎麼連祖宗的安寧都保不了?這大唐的天下,到底是姓李,還是姓郭?”
郭業躬身一禮,道:“老侍中,此間事了,小子必定親自登門,負荊請罪!不過,現在麼……得罪了!來人!”
“在!”
“給我搜!”
“喏!”
當即,衆衙役呼啦啦往上闖,抹肩頭攏二臂,就把色空和尚等人捆了個結結實實。然後兵分數隊,開始在大德寺內進行嚴密的搜查!
長安府的衙役們可遠稱不上什麼軍紀嚴明,此刻奉命搜查,雖然不敢驚擾女香客,但也把大德寺弄了個亂七八糟。佛祖金身,菩薩法相,被他們弄得東歪西倒,僧衣僧帽袈裟僧鞋更是被他們丟得到處都是。有那手腳不乾淨的,甚至偷偷藏起了若干金銀珠寶。
王圭見狀,也不阻攔,只是冷笑不語。
郭業倒是想管,但是他剛剛上任,連人都認不全,就是想嚴明軍紀也無從着手。更何況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也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郭業已經是騎虎難下。要麼,衙役們查到和尚們霪辱婦女的證據,你好我好大家好,即便衙役們的所爲有什麼不妥之處,也可以一筆揭過。要麼,衙役們找不着和尚們違法的證據,郭業不死也得扒層皮,那衙役們是否嚴守法紀也就無關緊要了。
“報!秦國公,什麼也沒查着!”
“報!卑職無能,一無所獲。”
“報!大德寺東院之內似乎沒有什麼違禁之物!”
……
隨着衙役回報的越來越多,郭業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一直到最後一隊衙役回報,也沒查到什麼真憑實據。唯一的違禁之物,就是兩條五香狗腿。
王圭這回可逮着理了,道:“秦國公,莫非和尚們作奸犯科的證據,指的就是這兩條狗腿?難道老夫的面子,老夫列祖列宗的面子,連兩條狗腿都不如?”
色空和尚道:“王侍中,您可不能被郭業騙了!他哪爲是兩條狗腿呀,爲的分明就您啊!他搜查您的家廟,就是打您的臉……不……不是打您的臉,是騎着您的脖子拉屎!您這麼大年紀了,還被一個小輩折辱,小僧都爲您抱屈。您可不能輕饒了他!”
“老夫當然不能輕饒了他!”老王圭一伸手,就把郭業的袖子拉住了,道:“秦國公,走!咱們一起入宮面聖。”
李行廉連忙爲郭業求情道:“王侍中慢來!今日之事,完全是秦國公誤信人言,才釀此大錯。在下可以保證,他絕無對您老人家不敬之意。事實上,臨來之前,他完全不知道這是您老人家的家廟!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還是不要和小輩一般見識了……”
“誤信人言?”
“正是!”
“那秦國公到底是誤信了誰的話?此人姓字名誰,家鄉何處,以何爲業,年齡多大?”
“呃……實不相瞞,就是小侄!忠兒,還不快來拜見你家王爺爺!”
李忠跪倒在地,道:“王爺爺在上,孫兒這廂有禮了。”
李行廉讓李忠給王圭磕頭,口稱爺爺,這個姿態已經是放得相當低了。誠然,李忠今年十九歲,而王圭都七十了,叫他一聲爺爺也不吃虧。但是別忘了,李行廉和王圭同殿爲臣,又沒啥親戚關係,以前基本上是平輩論交。有了李忠這一嗓子,李行廉馬上就矮了一輩。
不過,王圭卻依舊不依不饒,他說道:“老夫本來還以爲您和秦國公乃是偶遇。現在我算明白了,你們是一夥的!沒說的,李侍郎,您也和老夫走一趟吧!”
“別!王侍中,你聽我解釋啊……這事不是您想象的那樣……”
“你到陛下那解釋去吧!”
老王圭一手扯着着郭業的袖子,一手拉着李行廉的袍帶,這就要往外走!郭業和李行廉還都不敢掙扎!爲啥?王圭都七老八十了,他們稍微一使勁,老王圭跌倒在地,興許就能死在這裡。誤害大唐宰相,這個責任誰能擔當得起?
眼看着就要被帶到廟外,李行廉一咬牙一狠心,道:“王侍中,今天這事兒,千錯萬錯,都是我李行廉之錯。您這口氣要是出不去,儘管撒在我李行廉身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李行廉絕無二話。但是秦國公可是無辜的,他是被我逼着來的,您還是把他放了吧!”
“嘿嘿,李侍郎,彆着急!都有,都有!現在你和秦國公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是跑不了你,也蹦不了他!今天你們兩個,是一個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