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醜稍稍整理了下頭緒,說道:這好消息嘛,正如你所料,突厥賊酋頡利可汗真真切切藏身在大佛寺之中。而今日我們在酒肆所見的那幾個突厥人,正是他的扈從。
呼~~
聽到這則真真兒的消息,郭業算是安心了下來,只要頡利可汗真在靈州就成,不然就白高興一場,瞎費一番水磨功夫了。
而蘇定方卻是急性子般催問道:那壞消息呢?莫非這頡利可汗此次潛入靈州,攜衆甚廣?
如果真是攜衆甚廣,竄逃入靈州境內的突厥殘兵人數過多的話,倒也在蘇定方與郭業的預料之中。
不然,也不會讓順公公去遊說靈州刺史張寶相,出動靈州折衝都尉府的府兵前來助陣了。
趙九醜搖搖頭,答道:哪有這般簡單?據我在大佛寺附近打聽了一番,大佛寺佔地數十傾,廟宇大殿繁多,別說靈州境內,便是整個朔方道三十六個州郡,也是香火最爲鼎盛的寺院。寺中僧衆至少上千。不過
不過什麼?你孃的,吞吞吐吐,真是急死個人吶!
蘇定方被趙九醜這般饒老繞去給惹毛了,急得連連跳腳。
郭業安撫了一番,示意趙九醜繼續說下去。
趙九醜無視蘇定方,繼續回報郭業道:不過很奇怪,據附近的百姓提及,這幾日來,香火如此鼎盛的大佛寺竟然封了山門,暫時不接待來往祈福上香的香客。你再想想,如此規模的一座寺廟,擁有上千僧衆,自從突厥賊酋藏身寺中後,便突然封了山門,不接待香客。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啊!
我明白了!
郭業突然接過趙九醜的話,仔細分析道:很簡單,顯然大佛寺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已經被頡利可汗控制住,爲防消息走漏,他定會將上千僧衆劫持軟禁。這大封山門便很好解釋了。不過,這個二逼怎麼會選擇藏身大佛寺呢,那地方是能夠隨便封山門就能掩飾行蹤的嗎?
砰!
蘇定方一拳擂在牆壁上,恨恨罵道:這條突厥狗,連佛家莊嚴之地也敢褻瀆,他就不怕遭報應嗎?
唐朝崇佛尚道,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平頭百姓販夫走卒,對佛龕寺廟與僧尼都是格外禮遇。
蘇定方這麼激動,郭業自然表示理解。
不過他還是揚着嘴角說道:佛祖又不是突厥人的佛祖,他褻不褻瀆,關佛祖鳥事?
打趣完一句之後,對着蘇定方正色說道:看來這事兒真有點棘手了。如果上千僧衆真被突厥人劫持於手中,就非率兵強攻大佛寺能夠解決的。到時候,頡利可汗狗急跳牆,來個破罐子破摔,行魚死網破之事。那麼,大佛寺指定血流成河,上千僧衆難免
蘇定方斂去焦躁神色,深以爲然地嘆道:是啊
趙九醜不解地問了句:不就是千餘僧人嗎?與擒獲頡利可汗如此大功一比,還有什麼難以取捨的?
這孫子說話,跟東廠鐵面暗夜有得一拼,頗有些視人命如草芥。
郭業擺擺手說道:九醜,這你就不懂了!
蘇定方頗爲訝然地看了一眼趙九醜,發現郭小子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是善茬兒啊。
一千來人的性命,說捨棄就捨棄,不過趙九醜還是不比郭小子,見識始終有些淺薄。
沒有過多詳細解釋,而是稍稍提道:當今陛下崇佛尚道,長孫皇后更是佛家信徒,據傳聞皇后娘娘多年來早午晚必會誦經三次,爲江山社稷,爲皇室宗族祈福,甚是虔誠。呵呵,如果大佛寺一千僧衆遇害的消息傳入長安,雖罪魁禍首是突厥狗,但是你我又怎能脫得了干係?
這下,趙九醜徹底明白郭業等人爲何躊躇猶豫了。
真發生大佛寺慘案,即便因爲頡利可汗之功,李二陛下不責怪郭業,蘇定方,乃至順公公,靈州刺史張寶相。
但是,作爲佛門信徒的長孫皇后焉能視如無睹?要知道,枕頭風的危害之大,絕對不亞於當朝御史的彈劾。
隨後,三人在房中一言不發,苦苦思索對策,沉默了下來。
過了好大一會兒,還是無解。
蘇定方知道郭業平日裡歪招邪招層出不窮,隨即問道:郭小子,你有何辦法?
郭業攤攤手,習慣性聳肩表示無奈。
一時無解,蘇定方唯有長嘆一聲道:我先去順公公和張刺史那兒,將大佛寺的情況報與他們聽。讓他們別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逼着突厥人狗急跳牆就壞菜了。
郭業嗯了一聲,說道:一同走吧,我與趙九醜先去大佛寺附近再探察探察,想想其他行之有效的辦法。
隨後,兩人聯袂出了房間,下了樓,在驛館門口分道揚鑣。
郭業與趙九醜別過蘇定方後,朝着大佛寺的方向徐徐慢行而去。
走在路上,趙九醜突然說道:對了,還有一事兒忘了說。我們今日見到那幾個假扮商旅的突厥兵,是專門出來採購肉食的,你也知道,寺廟茹素,而這些突厥人一天都離不開葷腥。
郭業聞聽眉毛陡然一立,恍然大悟般說道:我說他們膽子怎麼那麼肥呢?這個節骨眼兒不去準備前往高昌國或者吐谷渾,反而大搖大擺出來花天酒地。敢情是吃素吃膩了。呵呵,頡利可汗敗有這些蠢笨如豬的手下,難怪在北疆戰場一敗塗地。
而後自言自語地分析着:他們既然能夠控制住上千僧衆,那麼大佛寺中至少有兩千人數以上的突厥兵。如此龐大的肉食消耗量,說不準一天就要出門採買一趟,也許這倒是個機會。
一聽郭業猜測突厥兵至少有兩千人數以上,趙九醜也不禁咋舌,不無鄙夷道:這靈州刺史也真夠可以的,兩千突厥人,外帶一個突厥可汗,潛入靈州,竟然毫不知覺。呵呵,刺史大人刺史大人,果真是吃屎大人啊!
郭業聞言,趙九醜的吐槽夠毒的,不由暗暗好笑。
隨即笑罵道:行了,有心算無心,張刺史管理偌大一個靈州郡城,又怎能做到面面俱到呢?走吧,趕緊帶我去大佛寺附近看看再說。
趙九醜唔了一聲,緘口不言,加快步伐前頭帶路,朝着大佛寺方向趕去。
靈州又非益州,也非西川圖瓦城,不是自己的地盤,他們有所顧忌,並沒有在城中策馬而行,全憑雙腿趕路。
大佛寺在靈州郡城的西郊,離郭業等人所住的驛館隔了大半個城。
如此遠的距離,是頗費腳力的活計。
約莫走了幾條大街,天色已近黃昏,眼瞅着就要行到靈州西城門這邊。
突然,前頭帶路的趙九醜停住了腳步,指着前邊兒街面上一處樓閣,說道:大人,你看!
郭業聞言駐足,順着趙九醜指的方向看去,看罷之後有些不悅,嗔道:奶奶的,我看你是憋瘋了吧?一家青樓妓院,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一驚一乍
不是啊,趙九醜繼續手指那家妓院,說道,我是說你看那妓院門口,那門口之人竟然是個小沙彌?
呃?
郭業聽着這話,妓院門口站着小和尚?這絕對是反常規之事兒嘛。
頓時來了精神。
只見這小和尚一身土灰色僧服,腦袋剃得油光鋥亮,看着挺拔的身高和直板的背影,怎麼着也是個十八九歲的大小夥兒。
莫非小和尚思春,要去妓院嫖上一把?
不過仔細望過去之後,他還是發現了比小和尚站在妓院門口更奇怪的事兒。
這小和尚竟然擼着袖子,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兩邊各拎一隻。
郭業大呼無語,光天化日之下,和尚站在青樓前本就怪哉了,現在這和尚還肆無忌憚,雙手拎着雞鴨活物,難道他除了不戒色,還他孃的不戒葷腥?
不過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郭業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這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的小和尚,並非大大方方地進了青樓,而是在門口躊躇猶豫,想進又不敢進。
來來回回地上前,又退後,愣是沒有進去,那叫一個糾結折磨啊!
郭業太好奇了,獨自一人朝着這個奇葩小和尚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