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順着雷書瑤的手指望去,卻見前方一片大亂。
兩個人在前面跑,後面一羣人在後面追。一邊追一邊高聲喝喊道:“抓住他們!抓住他們!別人他們跑了!”
前面跑的兩個人乃是一男一女,看歲數都不大,男的大概十七八歲,女的不過十四五歲。
從裝束上看他們都是僚人,後面追的卻是十幾個漢人。
忽然,那個僚人少女踉蹌一步,跌倒在地。旋即就被追上來的漢人圍了起來。這下子那個僚人少年也不敢跑了,停下來道:“放了我妹妹,此事與他無關,你們要抓就抓我好了。”
僚人少女尖聲道:“哥哥快跑,他們會打死你的!”
那少年只是搖頭。
一個三十多歲男子越衆而出,他緊喘了幾口氣,道:“好小子,跑的還挺快的?你跑呀,你倒是跑呀你!”
“不敢,不敢……”那少年陪笑道:“張總管,此事確實是小人的不對。您要殺要剮衝着我來,我妹妹還是個孩子,此事與她無關。您大慈大悲,把她給放了吧。”
“那好……我們張家是講道理的,你要是束手就縛,我也不難爲她。”張總管一使眼色,當即有兩個伴當衝上前去,把那少年捆了起來。
“現在您總該放了我妹妹了吧?”
“放了她?”張總管眉毛一挑,上下打量了少女幾眼,微微一笑道:“小娘子長得挺俊俏的。她是你親妹妹,還是情~妹妹呀?”
“當然是親妹子。”
“那你家裡有什麼人?”
那少年嘆了一口氣道:“還有一個老孃。要不是老孃重病,沒有錢買藥,我們也不敢做出這種事來。”
張總管頗爲悲天憫人地嘆了一口氣,道:“那可就不好辦了。你壞了規矩,恐怕難逃一死。你妹妹和可憐的老孃可怎麼活?真讓心裡怪不落忍的。”
“要不您把我放了?”
“呸!你想得美!我的意思是,不如就由你寫一份文書,把令妹賣入我們張府爲婢。這樣的話,你老孃能得到一筆錢養老,令妹也算有個歸宿,豈不是兩全其美?
“你……張總管,你剛纔可是答應放了我妹妹的。別說話不算數!”
“小子你怎麼說話呢?我要是說話不算數,直接搶人不就完了,何必要立什麼文書?又何必給你娘養老錢?你小子別不識好歹!”
“那……那也不成!我妹妹是好人家的女兒,纔不給人當奴婢呢。再說了,張府是什麼地方,別以爲我不知道。我妹妹進去了,那能好得了嗎?你家大公子張伯平乃是花中的魔鬼……”
張總管打斷他的話,道:“臥槽,還敢編排我家大公子!我看你是活膩歪了。來人,給我打!”
當即上來四五個伴當,把那少年摁到地上就是一頓胖揍。這些人的拳腳沒輕沒重的,功夫不大,那少年就被打暈了過去。
僚人少女先是哭泣,後是哀求,最終只得道:“別打了!別打了!我願意入張府爲婢!”
“這還差不多……早說呀。”張總管揮了揮手,示意衆人停下,又說道:“那待會你寫個文書,就算是自賣自身了。”
“嗯。”
“別哭喪着臉呀,有啥不情願的?到了府裡邊,把少爺伺候好了,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少爺一高興,沒準還能擡舉你當個小妾呢!”
“那你能饒了我哥哥嗎?”
張總管頗爲意味深長地說道:“那就要看你入府之後的表現了。”
這就是典型的欺男霸女了,不過圍觀的人雖多,卻都是敢怒不敢言。看來這位所謂的“張總管”,還真的在零泉縣頗有勢力。
眼見着這對少男少女就要被帶走,郭業走上前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道:“衆位慢走,我有話說。”
張總管一愣,道:“你是誰?幹什麼的?”
“在下姓郭名小寶,乃是來貴縣採買麝香的商人。”
“商人?商人好呀,歡迎歡迎!我們張家最歡迎商人了。不管你來零泉縣採買什麼貨物,都算是我們零泉張家的客人。你攔住我有什麼事?”
郭業躬身一禮,道:“呃……在下初來乍到,有一件事不大明白,想向您請教一二。”
“你問吧。”
“是這樣的。剛纔聽你們講話,說什麼壞了規矩。不知咱們茂州的規矩與其他地方有什麼不同?”
“哦,你問這個呀,告訴你也沒什麼。在茂州,所有人不能私下裡做買賣。小到針頭線腦,大到珠寶玉石,都得到指定的鋪子裡交易。”
郭業道:“比如說,我想買麝香,不能在山民的手裡買,只能去縣裡的藥鋪買。而山民想賣,也必須賣給藥鋪。我們不能直接交易?”
“對,就是這個意思。說起來,這也是我家主人實行的仁政。”
“這還是仁政?”
“那是自然。您想呀,山民淳樸,難保不被奸商所騙,多生事端。商人呢,從單個山民手中收貨,又太過麻煩。經過鋪子過這麼一道手,豈不是把這兩個弊端都解決了?”
郭業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鋪子就是張家開的吧?”
“不錯,就是張家開的,那又怎麼樣?雖說我們張家得了一份利,但你們商家也沒虧呀?你沒看零泉縣的世面上有多麼繁華嗎?商人要是吃了虧,又怎麼肯再來?”
“呃……說得也是。”郭業被駁了個啞口無言,又感到哪裡有什麼不對,道:“既然張家的規矩那麼好,這對少男少女又何必以身犯險?”
“他們呀,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爲了多賣幾個錢,就私下與商家進行交易。他們也不想想,沒有我們張家的統合,哪有這麼多商人來買他們的貨物?真是一對白眼狼,豬狗不如的東西!”
“那您準備如何處置他們?”
“剛纔你不是都聽着了嗎?女的賣入張府爲婢,至於男的,就要看我家公子的心情了。”
“貴公子要是心情不好呢?”
“那沒說的,當場打死!”
“心情好呢?”
“讓他在張府爲奴,效力個二三十年,這事馬馬虎虎就過去了。”
郭業眉頭緊皺,道:“就算他們做的不對,這也不過是一件小事,就得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小事?私下裡買賣貨物可不是什麼小事,那是壞了我張家規矩的大事,死不足惜!”
郭業冷笑道:“那我就不明白了,得罪了張家比犯了國家的王法還嚴重?莫非這零泉縣是該姓張的?”
張總管傲然道:“雖不中亦不遠矣!”
“不對吧……當今的大唐天子不是姓李?”
“我日!你小子想擡槓是不是?”
“不是擡槓,只是說出一個事實罷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張家想一手遮天,實在是不自量力。聽我一句良言相勸,趕緊把這兩個人給放了。”
“我要是不放呢?”
“那可就不好辦了。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說不得,我就要管管這檔子閒事。不僅你們幾個要吃點苦頭,就是張家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張總管怒道:“哎呦!今天我還真碰上不怕死的了。一個小小的商人,也敢挑釁我們張家威嚴?看來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你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來人,給他長長見識!”
“喏!”
十幾個人呼啦啦網上闖,就要往郭業的身上招呼。
這夥人一向是在零泉縣欺壓良善,今天可算是糟了報應了。不用郭業動手,秦英、空空兒和精精兒三下五初二,就把這幫狗奴才打翻在地。
唯餘張總管站在那裡,雙手亂揮!看那模樣,好像即將被強~暴的無辜少女似的。
他大喊道:“你們……你們想幹什麼?別過來!別過來!我告訴你們,你們可別亂來,我上面有人!”
郭業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我上面也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