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元舉的這一番話，讓郭業徹底弄明白了這一幫人的思維邏輯。
他冷笑一聲，道：“我明白了。你們覺得陛下趕走魏徵和孔穎達，是爲了阻塞言路。至於讓我郭業當上吏部侍郎，就是爲了給我繼承皇位鋪路。”
他越說越氣，站了起來，道：“而你們之所以讓我去勸諫陛下，不是視我爲同道中人，而是看中了我乃陛下私生子這個身份！我告訴你們，錯了！你們完全猜錯了。”
“猜……猜錯了？”
郭業點了點頭，道：“當然猜錯了。我跟你說多少遍你們才能明白，我郭業乃是益州府隴西縣東流鄉人，我的父親叫做郭老憨，我的母親乃是郭柳氏，與陛下全然無關！”
馬元舉不慌不忙地說道：“你是說了好多遍了，但是這等大事，單說可不夠，還得有確鑿的證據。”
郭業怒道：“我的父母都有名有姓的，這個證據難道還不夠確鑿？倒是你們，憑啥說我是陛下的私生子？有什麼確鑿的證據？”
“我們當然有確鑿的證據。其一，你受封爲秦國公。”
“這個問題我已經解釋過了，那是陛下爲了讓我留在長安城統領麗競門，纔給了我這麼個封號。和私生子的事情完全無關。”
“其二，陛下有意封你爲秦王。”
“馬元舉，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怎麼記性這麼差呢。這個問題在兩個月以前，我也跟你解釋過了。”
“解釋過是解釋過，可是解釋的理由太牽強了，並沒有說服我。再說了，除了前面這兩條之外，現在又有了第三條原因！”
郭業道：“你是說陛下讓我當上了吏部尚書？”
“正是。吏部尚書何等重要，你郭業何德何能當此重任？除了你是陛下的私生子，我還真想不出來別的解釋！”
“呃……事實上，這個問題……也不光這個問題，包括陛下逐走魏徵和孔穎達兩位大人的事情，我都有別的解釋。”
“那你說！”
“呃……”
到了現在，郭業還真有點左右爲難。
想當初，李二陛下是屏退了左右，推心置腹地跟自己說了那番話。現在爲了自證清白，真的要把那番話告訴馬元舉？
泄露朋友的話，那叫道德有虧。至於泄露皇帝的話，有個專門的罪名叫做漏泄禁中語，輕則貶官出外，重則丟官罷職，甚至有可能身首異處！
但要是不告訴代表了朝廷一半官員的馬元舉，這一場風波又該如何收場？
見郭業沉默不語，馬元舉輕笑一聲，道：“郭業，你不是挺有急智的嗎？怎麼編不出來來了？”
“編？我編個屁啊！我是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郭業強壓怒火，緩和了一下口氣，道：“馬兄，陛下做這些事的真正原因，我可以告訴你。不過，這個原因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就不能對第三個人說了。你能答應我嗎？”
馬元舉正色道：“我馬元舉願意對天發誓！”
“那倒不用，鬼神郭某人是不信的。好吧，郭某人相信你了。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然後，郭業就把李二陛下心思的轉變，以及大統一計劃，對馬元舉說了一遍。
最後，他說道：“現在你明白了吧。陛下之所以讓中書令魏徵和吏部尚書孔穎達辭官，不是因爲他們經常給陛下上諫言。而是因爲，陛下知道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支持這個計劃。”
“那讓你當上吏部尚書又是何意？”
“這……”郭業苦笑一聲，道：“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現在只是有一個猜測。”
“什麼猜測？”
“在下估計是陛下沒有什麼好的人選了，這才矬子裡拔將軍，讓我出任吏部尚書。”
“哼，朝堂之上，地位比你高的人，威望比你大的人，可還有不少。秦國公此語，可有些牽強。”
“地位比我高的人是有，威望比我的的人也有。不過我郭業有一樣東西他們可比不了。”
“什麼東西？”
“聽話！”
“聽話？就是論善於逢迎陛下，你郭業也算不上什麼頂尖人物。”
“單單論官位，單單論威望，單單論逢迎，我郭業都算不上頂尖人物，但是三者兼而有之，郭某人自認不落人後。”
馬元舉想了一下，搖了搖頭，道：“不對，你說的不對！秦國公，這裡只有你我二人，咱們說點掏心窩子的話。除了最近幾日的事情之外，你覺得陛下可是一個有道的明君？”
“陛下當然是一個有道的明君。”
“那你憑良心說，覺得陛下的大一統計劃，靠譜不靠譜？”
郭業道：“說實話，在下也覺得這個計劃不怎麼靠譜。那些藩國大部分都是地廣人稀，民風彪悍。更關鍵的是風土人情和我大唐完全不同，陛下想要在有生之年。把他們全部納入大唐的版圖之中……”
說到這裡，郭業輕輕搖頭，道：“難！非常難！或者說，根本就不可能。弄不好的話，甚至會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陛下的一世英名，說不定會因此付諸東流。”
馬元舉點了點頭，道：“英雄所見略同，馬某人也是這麼想的。那現在問題就來了，陛下乃是有道的明君。你我都能看得出來的事情，陛下就看不出來？”
“這……也許陛下雖然看出來了，但是心存僥倖……陛下今年才四十多歲，要是真的老天開眼，讓他活個八九十歲……用上四五十年的時光，興許還真能實現……”
馬元舉笑了笑，道：“聽您的語氣，就知道您自己都不怎麼相信這番話了。退一萬步說，就算你說的真的有理，還有個問題你解釋不了。”
“什麼問題？”
“中書令魏徵和吏部尚書孔穎達的被迫辭官！他們二人雖然愛給陛下上諫言。但是他們這二位的才能，可不單單是一個御史。陛下的大一統計劃，需要大批的忠臣良將，爲何把這二位排除在外？”
“這……”
“二位的人品，朝野共知。只要這個大一統計劃施行，他們必定竭盡全力的拾遺補缺。難道陛下會擔心，這二位會在大軍出征之時，暗中下絆子不成？”
“這……”
郭業本來覺得已經看穿了李二陛下的所思所想，經過馬元舉這麼一提醒，才意識到，自己之前所想有很多不周之處。
魏徵和孔穎達能登上如此高位，可不光光是靠給李二陛下提意見得來的，那都是有着真本事，稱爲國之棟樑也不爲過。大一統計劃，正需要這樣的人才。
只要李二陛下略施手段，足以讓這二位爲自己的大一統計劃添磚加瓦。何必用到罷官這麼激烈的手段？
郭業問道：“那你以爲呢？”
馬周搖了搖頭，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陛下最近做出的決定，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再也不復之前的英明神武……”
“換了一個人一樣？”郭業心中一動，據長孫皇后所言，李二陛下最近的身體不好，胯下那玩意兒越來越不中用。莫非李二陛下因此而心理變態了？
不會吧，就算是心理變態，也只會影響到性情，不該影響到智商啊！事實上，能影響到智商的只有……毒品！
郭業忽然間眼前一亮，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陛下之所以這樣行事顛倒，只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
“什麼原因？”
“他中毒了！”
“中毒？那怎麼可能？皇宮重地，重重守護，試毒的小太監都有好幾個，陛下怎麼可能會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