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說明的是,柴令文可不是喜歡巧取豪奪之人。他經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仗着家裡的勢力爲非作歹,一直都是按照商場的規矩辦事。
不過今天,這個鄧啓斌實在是太氣人了,由不得柴令文不發火。
要不是他延請名醫,又派人精心照顧,這一場大病就能要了鄧啓斌的命。可以說,柴令文和樑二少就是鄧啓斌的救命恩人。
結果呢?鄧洋人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還趁人之危,坐地起價,要把那些玻璃器皿,用幾倍的價格賣給他們!
小人!
恩將仇報!
這就是此時,鄧啓斌在柴令文眼中的印象,所以才說出了剛纔的那番話。
鄧啓斌卻繼續恬不知恥地說道:“在下還聽說過大唐有句話,叫做買賣不成仁義在。您嫌我出的價高,不買也就是了。又何必口出惡言?再說了,這裡是長安,天可汗的都城。”
他略微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在下遠在波斯,就聽說了天可汗的名聲。他英明睿智,執法公平而嚴厲。絕對不會允許貴族在他的都城之中爲非作歹的。所以,我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
郭業道:“長安城的治安,的確算是不錯。不過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殺人越貨之事每年也發生個那麼三五件的。您把自己的安危,寄託在長安城的治安之上,嘿嘿……不怎麼明智。”
柴令文道:“天可汗再厲害,大唐人口億萬,他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別人不說,就說你吧,難道你一個外國人暴病而亡,還能驚動得了天可汗?”
郭業補充道:“頂多驚動地方官,可巧了,鄙人就是長安城的地方官,長安令。”
柴令文和郭業扮白臉,樑二少則扮起了紅臉。
他說道:“要不是我們,你早就病死了。那些琉璃器皿我們是一個子都不用花。難道我們救人還救錯了不成?這樣吧,我們也不少給你錢,兩萬貫怎麼樣?”
鄧啓斌的臉色陰晴不定,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不好意思,我還是那句話,十萬貫錢,或者一萬兩黃金,少一個子都不成。”
“日!你還真是要錢不要命啊!”柴令文忍不住暴了一句粗口。
“嘿嘿,恐怕不僅僅是要錢不要命,而且是要錢不要臉!他這完全是趁人之危。不僅僅是趁人之危,而且是趁救命恩人之危!太卑鄙了!太無恥了!”
鄧啓斌道:“隨你們怎麼說,總而言之,要麼你們拿錢買我的東西,十萬貫錢,錢貨兩訖。要麼冒着激怒天可汗的危險,殺人奪財。那也只能怪我命不好。要想兩萬貫錢買我的貨物,不可能!”
“你……”
這傢伙油鹽不進,郭業等人還真拿他沒什麼好辦法。大家都是講究人,出言威脅已經是他們道德的下限了,總不能真的殺人奪寶吧?
可是,就這麼把十萬貫錢給他?
錢財倒是小事,這三位無論是誰,拿出十萬貫錢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但是,王八好當氣難受呀!明明最多價值兩萬貫的東西,非要拿出十萬貫錢來買,大家還真丟不起這個人!
一時間,誰也不說話,現場的氣氛無比的凝重。
最後,還是郭業微微一笑,打破了僵局,他說道:“起斌先生,聽說你來自拂??”
“拂?乃是你們大唐之人的叫法,我們一般自稱爲羅馬人。”
羅馬這個稱呼,對於玩過《文明》這個遊戲的郭業來說,可是太熟悉了。在唐朝,西羅馬帝國早已滅亡。那不用問,所謂的拂?,指的就是歷史上的東羅馬帝國,或者說叫拜占庭帝國。
他說道:“你們的首都,可是在君士坦丁堡?”
“正是。您怎麼知道?”
“我不僅僅知道你們的首都在哪,還知道你們主要信奉東方人派正教會,可以簡稱爲東正教!還知道你們那裡和我們大唐不同,服色尚紫,一夫一妻,不準納妾。”
郭業對東羅馬帝國如此清楚,還真把鄧啓斌給鎮住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鄧洋人本來就心裡有鬼,猛然遇到一個深識自己故鄉內情之人,怎麼可能害怕?
他強自鎮定道:“秦國公學識淵博,在下佩服之至!關於在下的祖國,您還知道什麼?”
郭業臉一沉,厲聲道:“我還知道,你在說謊!這些玻璃器皿根本就不是你的東西。說!你到底是偷來的、搶來的、還是騙來的?”
他這話一出口,有如石破天驚,在場之人都是一愣!
鄧啓斌的臉色先是一變,隨即惡人先告狀,高聲道:“好你個秦國公,莫非強買不成,就要誣良爲盜,好趁機奪取寶物?”
“我當然不會誣良爲盜。不過,我身爲大唐秦國公,又是長安令,緝賊捕盜可是我的份內之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些琉璃器皿真的是你的嗎?”
“那還能有假?你口口聲聲說,這些玻璃器皿的來路有問題,可有什麼證據?”
“證據我是沒有,不過依據常理即可推斷。剛纔你也說過了,波斯和東羅馬帝國商路斷絕,怎麼別人都沒有玻璃,單單就你有?”
“您這麼懷疑,也太不講理了。怎麼我手中有稀有的玻璃就得是投來搶來的,不能是我自己的?”
“你當然可以擁有別人沒有的東西。不過,別人都沒有這麼貴重的琉璃器皿,單單你有。這說明什麼?說明你家資豪富。我就奇怪了,這麼富有的人,爲何連兩百貫錢的船資都拿不出來,要拿玻璃抵賬?”
“呃……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鄧啓斌剛要解釋,郭業擺了擺手,阻止了他往下說。
然後,郭業又說道:“就算錢財的問題你可以解釋,那爲何你上船不帶任何一個從人?就算不帶從人,同伴總得有吧?孤身一人,帶着鉅額的財富,登上了來歷不明的商船。可是正常人所爲?”
鄧啓斌道:“秦國公,您誤會了!其實,您這些問題,我都可以解釋。”
“哦?說來聽聽。”
“在下是從東羅馬帝國到波斯經商的。後來不慎得罪了波斯的權貴,被那人派人追殺。無奈之下,我纔不得不拿了最貴重的東西,逃了出來。”
他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如今我回鄉之路斷絕,波斯呆不下去,大食又是我祖國的仇敵。您說說,我不去大唐還能去哪?”
郭業點了點頭,道:“不錯,說得合情合理,我還真挑不出你話裡的毛病。不過,我覺得有一個理由,比你剛纔所言,更加合情合理。”
“什麼理由?”
“這個理由就是,這些琉璃器皿的來路並不光彩。你得到這些琉璃器皿之後,在波斯無處安身,這纔不得已逃到了我們大唐的商船上。”
“這都是您的猜測!咱們雙方各執一詞,難道秦國公就依此對在下定罪?難道在天可汗的治下,法官就是憑猜測斷案?”
郭業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我心知肚明。我也不和你做口舌之爭。在我們大唐,你的行跡如此詭秘。我把你抓入府衙,嚴刑拷問,即便是天可汗得知,也不能說我做得不對。”
“你……”這下子鄧啓斌真的有些害怕了。
他說道:“秦國公,我可是聽說了,您的家產至少有幾千萬貫。不用爲了十萬貫錢,就做得這麼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