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凝香歪了歪腦袋,道:“很難理解?那麼要是易地而處,夫君又會如何抉擇呢?”
“我?”郭業心思電轉,道:“假如是我,我當然是會趁機逃走,然後……然後找一個好男人嫁了。”
“所以,您的抉擇就是爲了求生拋父棄母?”
這個稱號也太難聽了一點,郭業趕緊解釋道:“古語有云,小受大走。令尊對你起了殺心,即便你真的逃跑,也沒什麼不妥當的。就是聖人來了,也得誇讚你做的對。”
“好,就算是家父對凝香無情無義。那麼我的母親呢?家母含辛茹苦把凝香撫養成人,凝香不能報答也就罷了,到最後還要受了凝香的牽連。夫君,您覺得凝香要是一走了之,家母會有什麼下場?”
還能是什麼下場?
以李泉無情無義的性格,女兒都可以任意犧牲,那一名年老色衰的胡姬,當然就更不在話下了。到時候,恐怕李凝香的母親也難逃活命。
是要自己的命還是要老媽的命?
在現代社會的道德觀念之中,恐怕選擇前者的居多。
就是在對孝道無比推崇的古代,也並非一定就會傾向後者。郭巨埋兒,已經是孝道的典犯了。但郭巨是爲了老媽,犧牲自己的兒子,可沒刨坑把自己埋了呀!仔細一比較,李凝香的所作所爲,簡直比郭巨還要偉大。
身爲現代人的郭業,儘管對李凝香的這個抉擇有些不以爲然。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對李凝香所作所爲的理解。
郭業道:“看來是郭某人考慮不周了。凝香你爲了孝道,不顧個人的安危。這種行爲,郭某人只能說佩服佩服。”
“其實……凝香也沒您想的那麼好。妾身自從出生以來,就是在隴西李氏長大。隴西李氏雖然對妾身不算很好,但也還說得過去。妾身真不知道,脫離了隴西李氏,自己還能幹點什麼。所以認真說起來,妾身不肯逃走,一方面是爲了母親,另一方面也是因爲自己的懦弱。妾身就像一個把頭投埋在土裡的鴕鳥,隨波逐流罷了。”
郭業道:“那事到如今,凝香你準備怎麼辦?”
李凝香搖了搖頭,道:“說實話,凝香也不知道。夫君,現在,凝香有句話想對您說,不知您到底相信不相信。”
“凝香請講。”
李凝香滿面羞紅,低下頭去,輕聲道:“妾身是真心喜歡夫君。”
被美女表白,對郭業來講,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大喜事。這個李凝香,殺又殺不得,放又放不得,如果能令此女歸心,那就再好不過了。但是,話又說回來了,這個女人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郭業撓了撓腦袋,道:“我能問問你的理由嗎?”
“因爲夫君是世間第二對凝香好的人,第一個對凝香好的男人。”
這話怎麼越琢磨越像是迷魂湯呢!郭業小小翼翼地說道:“我明白了,世間第一對你好的人,就是令堂。但是你說我是第一個對你好的男人……那……那……陛下呢?”
李凝香臉色煞白,道:“您還是嫌棄凝香乃是殘花敗柳之身?”
要說郭業對李凝香的過往毫不介意,那純屬扯淡,但是介意也就介意了,他還沒有潔癖到非處不碰的地步。
再說了,李凝香一出場,就是一副煙視媚行的樣子,郭業心中對她不是處子之身,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郭業說道:“不是……凝香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據我所知,陛下對你可不錯,你說我是第一個對你好的男人……是不是太牽強了一點?再說了,平心而論,咱們倆根本就沒說過幾句話,要說我對你有多好,我自己都不信。”
“李世民對我不錯?怎麼不錯?您是說他專寵於我,冷落了後宮?”
“呃……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
“那我倒是不明白了,李世民要是真的喜歡妾身,爲何不把妾身納入後宮之中?”
“這……也許是過不了長孫皇后的那一關。”
“那他有沒有對長孫皇后說過這件事呢?”
“那就非郭某人所知了。”
李凝香嘆了一口氣,道:“完全沒有。”
“你就是因爲這個原因,覺得陛下對你不好?”
“這只是個表象。妾身和李世民相處了半年,每日裡挖空心思討他歡心。他心裡怎麼想的,凝香再明白不過了。說白了,在他的心目中,凝香只不過是他的一個玩物罷了,他喜歡的是凝香的身體,而不是凝香這個人。據妾身看來,世間真正看重凝香,而不是隻看重凝香姿色的,只有一個人。”
郭業指了指自己,道:“你不會說是我吧?”
“就是夫君。咱們?在花魁大賽之前,素昧平生。您之所以願意納妾身爲妾,也不是看上了妾身的美色,而只是在生死關頭,憐惜奴家罷了。說實話,除了母親,妾身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人對奴家這麼好,又完全無所圖的人。”
“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垂涎於你的美色,才順水推舟呢?”
“那花魁大賽結束之後,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您要是真的垂涎凝香的美色,有的是機會對凝香下手,但是您完全沒有。妾身想,您是不是打算舉行一個盛大的婚禮,迎娶凝香,然後再……可惜妾身福薄,沒有等到那一天。”
郭業心說,婚禮你個頭哦!我是因爲懷疑你另有企圖,才遲遲沒對你下手的。咱郭小哥雖然不是好色無度,總歸是個正常的男人好不好。怎麼可能對你這麼一個大美人不動心?至於婚前那啥什麼的……最有愛了,善花公主可以作證!
當然,儘管心裡是這麼想的,此時此刻,郭業總不能煞風景的說實話,他轉移話題道:“既然你對郭某人真的有意,又爲何不辭而別?你難道不知道,按照五大士族的計劃進行下去,不僅僅是你,連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李凝香道:“說實話,當時妾身的心中也是很矛盾,一邊是夫君,一邊是孃親,您讓妾身怎麼選?最後……對不起……妾身選擇了孃親。”
人家李凝香爲了孃親,自己的安危都不顧了,郭業要是指望她爲了情人拋棄孃親,也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一點。李凝香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儘管心裡邊不爽,郭業還能說什麼?
他只得大度地說道:“也沒啥對不起的,你能這麼選,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多謝夫君的體諒。其實,儘管妾身被迫服從了家族的命令,暗中還是爲夫君做了一些事情的。”
“爲我做了一些事情?”
“是的。家族中人得到情報,李世民還是對妾身念念不忘,所以,就有人提議,安排妾身再次與李世民相見,指控您……您欺負了凝香。到時候,陛下身邊有凝香作證,朝廷裡有不良人作證,您就是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楚了。”
郭業心中暗想,日!這個計策還真夠絕的!原本自己以爲琵琶女沒有主動投案陷害自己,是因爲怕被李二陛下治罪。但是現在看來,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人家五大士族,早就知道李二陛下對琵琶女的態度了!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五大士族,根本就不知道李二陛下的打算,這番話只是欺騙李凝香的。反正他們不在乎李凝香的死活,爲了計劃的萬無一失,犧牲李凝香也沒啥。
他問道:“那你怎麼說的?”
“妾身說,假如他們再逼着凝香侍奉李世民,大不了就同歸於盡。凝香會在李世民面前,把他們的計劃全盤托出。他們見凝香態度堅決,又早有了備用方案,這才放了凝香一馬。”
“然呢?”
“從那以後,妾身就派到全國各地招攬江湖人物,爲五大士族效力。今天也是機緣巧合,妾身前來豆子岡,正好遇到了夫君。”
“那你爲何要冒用齊王李佑的名義?”
李凝香冷笑一聲,道:“這就是五大士族,有賊心沒賊膽的表現了。他們既想擴充勢力,又不想冒着暴露的危險,這才假借了他人的名義。”
“不對,還是不對。五大士族如此藏頭露尾,到時候發動起來,他們怎麼保證這些勢力能爲自己所用?”
“妾身在聚義分贓廳說的話,大部分是真的。齊王府的長史薛大鼎,其實就是五大士族的心腹之人。奴家只要告訴這些勢力要聽齊王府長史的命令,五大士族就可以盡享其利,遠避其害。”
郭業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那咱們今後怎麼辦?我如果扣下你不走,你的母親勢必會陷入危險之中。但是讓我把你放了……說實話,我還真是有點不大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