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聯絡羣臣,準備給李義府一個最盛大的求婚儀式。這準備工作還沒做完呢,一個非常重大的消息穿來,三日之後,在九嵕山九連殿,李二陛下要重新開始早朝了。
這就好比是正想晚上請美女看什麼電影的時候,美女忽然打電話來說我已經開好房了。
天大地大,李二陛下最大。求親的準備工作馬上歇菜。羣臣互相聯絡,準備在早朝上對郭妖女進行致命一擊。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太幼稚了。
金殿之上,李二陛下面沉似水,只吐出了一個字,道:“念。”
董順手捧詔書,抑揚頓挫地念道:“昭曰,朕聞天地不變,不成施化;陰陽不變,物不暢茂……後宮不能無主……有陰妃者,貌和德嘉,生皇子佑,有司奏陰妃宜奉宗廟,爲天下母……”
“陛下,不可,不可呀!”羣臣跪了一地。
“有何不可?”
“這……”
是呀,有何不可?還真難以回答。
自從長孫皇后死後,陰妃要當皇后的風聲傳了不知多少次,人們的耳朵裡都要磨出繭子來了。
爲何會有這麼多小道消息?關鍵是人家的素質過硬。
其一,論地位,李二陛下的後宮之中,除了皇后之外,就是四位貴妃了。陰貴妃就是其中之一,距離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遙。現在皇后之位空缺,難道人家就沒資格進步進步?
其二,陰貴妃的肚皮爭氣,生下了皇子李佑。現在李二陛下成年的皇子無非就是太子李治和齊王李佑。太子的母親長孫皇后已逝。陰妃有誕下齊王之功,比起其他妃子來,可以說佔盡了優勢。
其三,也是最關鍵的,陰貴妃深受李二陛下寵愛。
這三個原因一出,後宮女子誰與爭鋒?所以人家陰妃爲後,那是理所當然,衆望所歸。
現在李二陛下順天應人得下了聖旨,當然沒什麼不妥了。
大家齊齊跪下反對,當然是因爲想當初房玄齡的預言:第一步,陰妃爲後;第二步廢太子,立李佑爲太子;第三步,刺殺李二陛下,李佑登基。
但這種無憑無據的話,怎麼可能在金殿上講出來?到了現在,人們分外懷念已經故去的大噴子魏徵魏玄成。
見無人能答,房玄齡只能赤膊上陣了。
他說道:“陛下,您這麼做不合朝廷法度呀。立皇后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也得蓋上中書、尚書、門下三省的大印,以及有當值大臣的簽名。現在光是蓋了您的大印,陰妃就封皇后了?這也太草率了。”
“那沒關係。今天諸位愛卿都在,把印蓋上不就行了。”
“還是不妥。各部大印都在長安城中,並不在九嵕山。要不……”房玄齡小心翼翼地說道:“封后之事,咱們容後再議。”
“這還議什麼呀?既然諸位愛卿均無異議,你們回長安之後,幫朕把大印蓋上就行了。退……”
房玄齡趕緊道:“陛下不可呀!臣還有話說。”
“你還想說什麼話?”
“陰妃不可爲後!”
“爲什麼?”
“因爲……因爲……她出身不好!”
李二陛下冷哼一聲道:“出身算什麼?她出身不好,朕擡舉她不就行了?難道朕沒有給人富貴的權力?”
房玄齡寸步不讓,道:“陛下可以給人富貴,但是對於陰妃來說,貴妃之位已經到頂了。再封皇后之位實不妥當。”
“爲什麼?”
房玄齡侃侃而談:“想當初我大唐太原起兵反隋,陰妃的父親陰世師爲隋將,將陛下在長安的家人全部斬殺,這其中就包括高祖的幼子,也就是陛下的親弟弟李智雲。”
“當年李智雲年方一十四歲,死的實在是太可惜了。”
“後來我唐軍攻克長安,殺了陰世師闔府上下八十七口,唯獨留下了陰妃和幼子陰弘智。高祖後來把陰妃賞給了您。”
“換言之,陰貴妃的父親殺了您的親弟弟,您的父親殺了陰貴妃的父母。這種情況,按我大唐律法就該以“不義”的理由判令和離。”
“陛下爲天子可以例外。但是封陰妃爲貴妃已經是天恩浩蕩了。再封爲皇后實在是於理不合。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房玄齡的話音一落,李二陛下還沒說話呢,有一個人先忍不住了。
他高聲道:“房相此言大大的不妥。在下以爲,陛下封陰妃爲後,並無不當之處。
所話的正是禮部尚書許敬宗。
李二陛下高興地說道:“許尚書乃是禮部尚書,這件事最有發言權了。你給房僕射好好解釋一下。”
“微臣遵旨。”
許敬宗撇了撇嘴,來到了房玄齡的面前,道:“房相,您剛纔的話看似有理,其實大謬不然。”
“此言怎講?”
“我大唐初立之時,后妃制度與前朝不同。除了長孫皇后以外的所有女子,全是沒入宮中的犯官家屬。陰妃這種情況聽着嚇人,其實其他嬪妃也都差不多,沒什麼大不了的。”
房玄齡搖了搖頭,道:“這我當然知道。但是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現在天下一統四海昇平,哪有那麼多犯官之女?選拔宮女的制度自然要與過去不同。”
“咱們討論的是立後,不是選拔宮女!”
“立後也是一樣。既然其他貴妃並不適合爲後,陛下可以從民間女子之中選一賢良淑德身家清白者爲後。”
“那怎麼能行?陰貴妃可是爲陛下生了齊王李佑!從民間選的女子有什麼大功?”
房玄齡白眼一翻,道:“不就是生孩子嗎?誰不會呀?陛下現在春秋鼎盛,選上百十個女子進宮。過上兩三年,保準多一羣皇子。到時候,從那些誕下皇子的女子中選一人立爲皇后即可。”
“你這是教陛下沉溺於女色!”
“笑話,你這麼說好像陛下現在就沒沉溺於女色一樣。”
房玄齡人家這個宰相真不是白當的,與許敬宗一頓脣槍舌劍,非常容易地就大佔上風。
要知道,許敬宗可不是一般人。人家能做到這個位置,不靠功勞,全靠嘴皮子。
房玄齡能戰而勝之,老實說幾乎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之外,包括許敬宗。
在最強的一項上大敗虧輸,許敬宗可惱羞成怒了,他破口大罵道:“房玄齡,你個老不死的。陛下死了老婆,想找一個續絃。這關你什麼事兒?你爲何左推右攔的?”
“哦,我明白了。你老小子是自己胯下那玩意兒不中用了,嫉妒陛下龍精虎猛呀。不中用你回家吃藥去呀,在金殿上發什麼瘋?”
“你個臭不要臉的老幫子,給我死去吧!早死早超生!在金殿上我就能聞到你的屍臭味了,你還強吊着這口氣幹什麼?準備變殭屍呀?”
許敬宗說出口的話,不講道理,沒有邏輯,全是惡意揣測和謾罵。房玄齡可就招架不住了。
別說他是宰相之才了,玉皇大帝也沒用。許敬宗自甘墮落爲一攤臭狗.屎,誰敢再踩到他的頭上?
房玄齡直氣的肝兒顫,道:“陛下,許敬宗滿口污言穢語。微臣彈劾他君前失儀。”
李二陛下道:“那立陰貴妃爲皇后的事兒……”
“微臣堅決反對。”
“這樣呀……房愛卿,剛纔許敬宗說的話雖然粗魯了一點,但是話糙理不糙呀。”
“微臣只聞謾罵之聲,並沒有聽到任何道理。”
“怎麼能沒有呢?比如剛纔,人家說你身上有屍臭味兒,朕就覺得非常有道理。”
“陛下,你……”
“我怎麼了?你年紀太大了還不讓人說呀?要我說,您老人家早就該乞骸骨了,現在還戀棧不去,徒增人笑爾!”
房玄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我乞骸骨?”
“準了!從明天開始,你就不是尚書右僕射了。當然,你作爲老臣,該有的恩賞都不會少。許敬宗!”
“微臣在!”
“房玄齡致仕的事就由你們禮部負責,必須給朕辦的漂漂亮亮的。”
“遵旨!”
“尚書右僕射的職位空出來了,你把這件事辦好了,這個位置就給你坐。”
“這……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從剛當上尚書到被封爲丞相,一般要幾年?運氣好的十來年,運氣不好的,那就是終身無望。
許敬宗呢?三年!僅僅是三年!
最關鍵的還不是時間,而是理由!辦好了房玄齡的退休工作就能升官?
尼瑪這也叫功勞?
李二陛下這是紅果果得向大家表明,支持立陰貴妃爲後就能升官發財。否則,即便是房玄齡,也給朕滾回家吃老米去!
這也太威風了!
這也太霸道了!
這也太……昏庸無道了!
這也太……能與桀紂比肩了!
羣臣面面相覷,都是臉色大變——難道李二陛下被妖女迷惑了神神志的傳言都是真的?
見把人們都震懾住了,李二陛下滿意得點點頭,緩緩說道:“朕要立陰妃爲後,誰贊成?誰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