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雷莊,大門外。張元信氣勢洶洶地領着數百張府家奴,將門口外堵得嚴嚴實實,幾個惡奴刁僕更是上前踢倒了花圈,將輓聯撕扯在地。很快,在莊外維持秩序的風雷堂弟子,就跟張府的家奴扭打在了一起。在莊外蹲點扎營的各個幫派勢力見狀,一邊看着熱鬧一邊自然瞎起鬨起來,一時間,場面混亂不堪。郭業從莊內來到門口,在鬧鬨嘈雜的場面裡尋找到張元信的身影,暴喝道:"張元信,你個老混賬!快叫你家的奴才住手。"張元信被幾名家奴圍攏保護在人羣中,一聽有人點到自己的名字,循着聲音的方向望去"郭刺史,你怎麼會在這兒?"張元信驚呼一聲,顯然也是詫異郭業爲什麼會出現在風雷莊上,不由皺着眉頭喊道:"郭刺史,今日我們張家與風雷堂的私人恩怨,與你無關,希望你不要多管閒事胡亂插手。"噌噌噌~郭業快步走下臺階,右臂使足力氣揮出一拳,當場擊飛跟前一名張府的家奴,然後穿過亂戰的人羣來到張元信跟前,沉聲道:"張元信,你老糊塗了吧?這裡是不是揚州府衙的管轄之地?你們在這兒械鬥,你說關不關本官的事?"張元信見着郭業這廝橫豎都要插手此事,只得壓低着聲音說道:"郭刺史,上次揚州折衝都尉府遭刺客夜襲,明顯就是風雷堂栽贓給我們張家。你不將風雷堂這些匪徒繩之以法,卻頻頻與我張家爲難,這是何故?今天老夫就是來向風雷堂討個公道的,哼,當真以爲張家是可以胡亂栽贓陷害的嗎?"郭業一愣,敢情兒這孫子是藉着上次自己讓劉振軒大鬧古井巷的緣由,今日秋後算賬來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打得倒是如意算盤。隨即,他搖了搖頭,冷笑道:"張元信,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等着雷老虎過世再來,偏偏要在人家出殯之日來尋釁,你們張家可真是長了出息。哼,上次刺客夜襲都尉府之事本官已經查明,跟風雷堂沒有絲毫的關係。幕後指使之人乃是吐蕃來的一羣番僧,兇手也已經正法,本官已經在城中張貼布告了,難道你們張家會不知道?""你"張元信被郭業冷嘲熱諷得一陣尷尬,一時爲之氣結,他今日前來風雷堂尋釁的目的自然不是爲了上次之事,這只不過是個冠冕堂皇的由頭罷了。兩人一番對話的功夫,風雷堂弟子相繼從莊子裡嘩嘩涌出,摩拳擦掌地加入了莊外門前的戰團,一時之間,張府的數百家奴被打得節節敗退,傷者累累。這時,張元信已經開始在尋找金陵淨衣幫幫主裘萬尺、宿遷馬幫幫主商保駒的身影,真正的大戰一觸即發。郭業再次展開雙臂,衝着四下左右大喝道:"住手,統統給本官住手!"緊接着,他絲毫不留情面地指着張元信的鼻子尖罵道:"張元信,你別以爲本官不知道你今天來此搗亂的真正目的。你們張家暗地裡那點齷蹉心思,早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換做平日,你們私底下再怎麼爭搶鬥毆,本官都可以網開一面。但是,今天就是不行!今日是雷堂主出殯之日,死者爲大,你懂不懂?阻了別人出殯,不讓別人入土爲安,你就不怕你們張家上上下下都遭天譴嗎?老畜生!!!"唰~張元信老臉一紅火辣辣得緊。不過不是被郭業的話羞臊而紅,而是因爲被郭業戳中了心裡那點小九九,又是被罵做老畜生又是被罵遭天譴,硬生生給氣得。當即,惱羞成怒之下,他也撕掉了最後一層臉面,怒指郭業喝道:"姓郭的,你別以爲自己仗着揚州刺史就可以對我們張家指手畫腳。與你客氣客氣,你就真當自己在揚州城裡一言九鼎了?老夫問你最後一遍,你今天是決意要插手此事,與我們張家作對到底了?""呸!老狗張元信,你算個什麼東西?"郭業滿臉鄙夷地罵道:"你也配拿話來擠兌我?"說罷,他衝站在大門臺階下的餘管事示意道:"餘進,吉時快到,你讓人將雷堂主的棺木擡出來!"餘進早已被郭業的發飆給震住了,一聽郭業發話立馬從呆滯的狀態中驚醒過來,應了一聲是便招呼起風雷堂的弟子返回莊內。"郭業小兒,你敢!"張元信彷彿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叫囂道:"今天老夫倒要看看誰敢給雷老虎出殯?誰敢扶靈,誰敢擡棺,誰敢執幡,誰敢哭喪?那就是跟我們揚州張家過不去!"此話一出,淨衣幫和馬幫的幫衆蠢蠢欲動,紛紛站了起來面相兇狠地掃視着整個現場。郭業自顧聳聳肩,冷笑一聲,戲謔道:"癩蛤蟆打哈欠,還真是好大的口氣。你張家算個屌?難不成你張家早已不服王化,自成一國了?"奚落罷,他環顧着四周三山五嶽的江湖漢子,朗聲喊道:"諸位,今日乃是風雷堂堂主雷老虎出殯之日,正是人死債銷,死者爲大。你們江湖中人更應該明白,強行阻止別人發喪,誤了別人出殯的吉時,這是何等的造孽?這是要遭天譴,要遭報應的。張家壞事做盡沒皮沒臉,難道你們也要跟着效仿?本官今天就把話撂在這兒"說着,郭業提起袍襟擼起袖子,轉頭一邊朝着大門臺階的方向慢慢行去,一邊高聲說道:"今天本官不僅要爲雷老虎主持發喪,還要親自爲他擡棺。不止本官,今日揚州府衙的一衆官員都彙集在此,都來替雷老虎擡棺執幡。我看誰敢阻止官府中人發喪?難道你們要殺官造反不成?"話音一落,早已趕來的郡丞陳集濤,折衝都尉陳浪,還有其他府衙的大小一衆官員紛紛從人羣中擠了出來,走向郭業身邊。這時,郭業挨個指派着任務道:"陳郡丞,陳都尉,你們與本官一起,負責爲雷堂主擡棺,送他上山。其他府衙一衆官員都聽好了,誰也別閒着,都給手執靈幡隨本官一同爲雷堂主發喪。"恰時,餘管事已經領着風雷堂弟子小心翼翼將金絲楠木製成的棺木擡到了大門臺階之下,輕輕落地。郭業與陳浪接過擔子擡前面,陳集濤與府衙的一名兵曹佐官擡後面,緩緩又將棺木來擡了起來。郭業逼視着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張元信,怒罵道:"張元信老狗,今天我揚州刺史府一衆官員爲雷老虎發喪,你可要阻攔了?你若有那膽量,大可以將我們在場的朝廷官員統統殺掉,不就是殺官造反嗎?你們張家若不怕滿門抄斬,就趕緊動手吧。你若不動手,就趕緊讓道,老子就要準備發喪了。"噼裡啪啦一陣罵,將張元信徹底給罵慫了。張元信打死也想不到,郭業會如此如此無賴,竟然打着揚州府衙的名義爲雷老虎發喪出殯。正如郭業所說得,要阻止雷老虎的出殯,就先要殺掉負責爲雷老虎擡棺執幡的一衆府衙官員。不然的話,就主動讓出道路來。可是張元信真的敢動手殺掉爲雷老虎發喪的揚州府衙一衆官員嗎?笑話!就是借他十個天大的狗膽,他也不敢這麼幹啊!殺官無異於造反,張家在揚州再怎麼呼風喚雨,那也不可能動手殺官造反,悖逆朝廷啊。無賴,真他媽無賴!張元信心中痛罵着郭業的無恥,堂堂一州刺史居然低聲下氣爲一個江湖中人擡棺發喪,真是下流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啊!郭業見着張元信遲遲沒有吱聲兒,而且連連衝着四周淨衣幫、馬幫的人打着眼色搖着頭,顯然是在提醒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他見着張元信如此狀,知道事情已成,不由暗暗鄙夷,孬種,諒你這條老狗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與朝廷官府作對。旋即,他衝身後的餘管事喊道:"餘進,時辰已到,通知弟子們準備敲鑼打鼓,爲雷堂主發喪!"餘進聞言神色大喜,趕緊衝着身後緊跟着的十八名香主逐一吩咐着。很快,敲鑼打鼓哀聲齊鳴,一條送殯的長龍隊伍緩緩而成,從棺木的後頭一直排到了莊子裡頭,一眼望不到盡頭。郭業衝陳浪打了打眼色,然後跟身後擡棺的陳集濤說道:"準備了,出發吧!"幾人心領神會,都挺了挺了肩膀,齊聲回道:"是!"郭業清了清嗓子,高聲喊道:"餘管事,吉時已到,放炮仗!"轟!一聲巨大的炮仗在大門處響起,郭業立時喊道:"雷堂主,魂歸來兮,郭業送你上山啦!""雷堂主,上路了"聲音落罷,四人擡着棺木走在前頭,領着一條長龍般的隊伍朝着遠處,緩緩蠕動着行去張元信面色陰沉地看着越走越遠的送殯隊伍,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破口罵道:"又被這姓郭的破壞了我們張家的計劃,此人就是個殺千刀的雜碎啊!"這時,兩名中年男子一左一右,悄然來到張元信的身邊,趁着四下沒人注意,低聲詢問道:"張二老爺,計劃既然有變,那下一步咱們又該如何行事?"這兩名中年男子,左邊一人乃是金陵淨衣幫幫主裘萬尺,而右邊一人恰恰正是宿遷馬幫的商保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