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璃回到流雲軒後,才發現自己渾身痠痛,太陽穴突突直跳,雙腿軟得幾乎就要撐不住自己身體的重量,因忍不住在心裡再次慶幸自己方纔在與君伯恭的對峙着好歹撐住了,笑到了最後,不然此番之事誰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再來一次?
談媽媽與晴雪見狀,都唬了一大跳,一左一右攙住了她正要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已一頭往下栽去,急得二人忙一邊叫着:“小姐,您醒醒!”,“小姐,您不要嚇我啊!”一邊已慌慌張張撫摸她額頭的撫摸額頭,查看她身上有無傷口的查看傷口,忙活了好一陣,方聽得君璃有氣無力的聲音響起:“你們放心,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睡上一覺就好了,你們且扶我去牀上。”
二人聞言,方稍稍鬆了一口氣,忙小心翼翼扶着她去牀上躺好,又拉被子過來與她蓋好,晴雪便問道:“小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老爺爲難您了?”
彼時君璃已倦極的閉上了眼睛,陷入了半昏迷狀態,談媽媽看在眼裡,忙拉了晴雪小聲道:“有什麼話,待小姐睡醒後再問不遲,這會子且先別打擾小姐。”
晴雪聞言,雖滿心的擔憂,到底還是點了點頭,與談媽媽一起,輕手輕腳退出了君璃的臥室。
君璃這一睡便直睡到掌燈時分,才悠悠醒轉過來,一睜開眼,就見昏暗的燈光下,晴雪正坐在牀前目不轉睛盯着她,一瞧得她醒來,立刻滿臉的驚喜,叫道:“小姐,您終於醒了,奴婢還以爲您……若不是談媽媽拉着,說您只是睡着而不是昏迷了,奴婢都要請大夫去了……您嚇死奴婢了……”語無倫次的說到最後,已忍不住喜極而泣起來。
弄得君璃有片刻的怔忡,隨即方回神笑道:“我只是太累了,睡得久了一些而已,也至於將你嚇成這樣?對了,我肚子餓了,讓人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
這幾日她因着擔心君珏,一直吃不下睡不好,先前在君伯恭的外書房時,又因着與君伯恭鬥智鬥勇一場而耗費了大量的精神,好容易得了君伯恭同意將君珏過繼到他們死去的二叔名下,即日便傳話讓人護送君珏回來行過繼禮的話,心下一鬆,這纔會一回到流雲軒便覺得累得不行,狠睡至此時的。
晴雪連日來第一次聽到君璃說餓想吃東西,登時大喜,忙起身道:“小姐想吃什麼,我這便去廚房親自給小姐做去。”
君璃這會兒心情大好,想了想,笑道:“不拘什麼都行,只一點,要快,我覺得自己都快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晴雪聽她餓得這麼狠,忙道:“那小姐稍等片刻,我這便去廚房。”說完忙忙往外走去。
餘下君璃想着君珏以後都不必再受君伯恭的掣肘和壓制,連日來的擔憂、忐忑與激憤都一掃而光,因愜意的伸起懶腰來。
就見談媽媽端着一盤慄粉糕走了進來,一見君璃便笑道:“小姐終於醒了,才聽晴雪說小姐餓了,不如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又道,“方纔二門上的婆子來傳話,說老爺才使了人去各處傳話,以後不會再限制咱們流雲軒的人進出各個門,也不知小姐都與老爺說了些什麼,讓老爺改了主意?”
君璃淡淡一笑,“待會兒待晴雪回來以後,我自會告訴你們的。”
晴雪很快回來了,端了幾樣清淡的小菜,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雞絲麪,其上飄着幾片綠油油的菠菜,讓君璃一見便胃口大開,很快便將一碗麪吃了個底朝天,又將幾樣小菜掃了大半,方命鎖兒墜兒將碗碟撤了,接過晴雪奉上的茶吃起來。
談媽媽與晴雪侍立在一旁,早等不及想問君璃到底與君伯恭說了什麼,纔會讓他忽然改了主意,恢復了流雲軒上下出入府門的自由,好容易等君璃吃完,晴雪便忙迫不及待的問出了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君璃並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滿面笑容的宣佈道:“我已與老爺說好,將珏弟過繼到二叔名下,爲二叔一房傳承香火了,且等過幾日珏弟回來後,便行過繼禮,再寫到族譜上,以後老爺便再不能隨意擺佈珏弟,也不能再隨意用珏弟來威脅我了!”
此言一出,談媽媽與晴雪都是一臉的驚詫,片刻談媽媽方遲疑道:“老爺他,真的同意將大少爺出繼,爲二老爺一房傳承香火?”這怎麼可能,大少爺可是老爺的嫡長子,便是要出繼,也不該出繼大少爺纔是,老爺竟也同意?
君璃肯定的點點頭:“嗯,老爺他親口答應的,只等珏弟一回來,便行過繼禮,以後珏弟便不再是大房的嫡長子,而是二房的嫡長子了,這對咱們來說,絕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話雖如此,可這樣一來,將來大少爺若是高中了,能夠封誥母親了,豈非就不能封誥夫人了?”談媽媽仍有些遲疑,“而且老爺他怎麼可能同意,敢是小姐答應了老爺什麼條件?是不是老爺又問小姐要銀子了?照理老爺才丟了尚書之位,惱小姐尚且來不及,又怎麼可能……”
君璃聞言,不由在心裡暗想,談媽媽倒是難得聰明瞭一回,隨即點頭儘量輕描淡寫的道:“我的確答應了老爺一個條件,這世上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吃,想要有所得,自然要有所舍。”不過她自認自己這次的舍還是很值得的。
“那小姐到底答應了老爺什麼?”談媽媽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聲音裡不自覺帶上了一抹恐慌,只因她深知以君伯恭的性子,能答應將君珏過繼出去這種近乎無理的要求,必定是有更大的利益擺在他面前,也不知他逼着自家小姐答應了什麼過分的條件?
君璃仍是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也沒什麼,不過就是答應嫁給一個算不得良配的男人罷了,哦,說來這個男人你們也認得,就是寧平侯府的大爺……”
話沒說完,不止談媽媽,晴雪亦是大驚失色,失聲叫道:“那樣一個五毒俱全,全京城就沒有哪個好點的人家願意將女兒嫁給他的人,小姐您怎麼能答應嫁給他?”旁人或許只是聽說過寧平侯府的大爺有多麼風流放蕩不成器,晴雪卻是親眼見過的,想到自家小姐竟然要被逼着嫁給那樣一個男人,她簡直覺得還不如死了算了!
談媽媽則已哭出了聲來:“老爺真是好狠的心,就因爲小姐答應借給他銀子答應得遲了些,便這樣對待小姐,若是夫人泉下有知,還不定心痛成什麼樣呢……夫人,老奴對不起您哪,護不住小姐,只能看着小姐的後半輩子被毀掉……”
不就是嫁給一根“公共黃瓜”嘛,什麼大不了的事,值得你們這麼大的反應?
君璃話都到嘴邊了,見談媽媽與晴雪都是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只得臨時改了口,“你們不是一直都盼着我嫁人嗎,怎麼這會子我真要嫁人了,你們反倒這個樣子,也不說爲我高興高興?”
晴雪抽泣道:“我們是盼着小姐嫁人不假,可從沒想過要讓小姐嫁給那樣一個男人,全京城稍微好點的人家都不願將女兒嫁給那人,可想而知那人名聲有多差,更何況……”說着一臉的嫌惡,“總之,小姐說什麼也不能嫁給那人,不然後半輩子可就真是沒有指望了!”
談媽媽也哽咽道:“人常說嫁人是女兒家的第二次投胎,小姐已經投錯一次胎了,不能再投錯第二次了,果真嫁個那樣的男人,還不如不嫁呢,至少清清靜靜的不必日日生氣!要不,小姐再去跟老爺說,就說咱們不過繼了,只要老爺不逼着小姐嫁給那樣一個人,咱們不過繼了便是,只要忍過了這兩年,待大少爺高中了,小姐與大少爺不就可以不受老爺掣肘了?”
‘不過繼了便是’?君璃暗自苦笑,談媽媽說得倒是輕巧,卻不知她到底費了多少心力,才迫使君伯恭同意了此事,豈是她說不過繼便能不過繼的,那她之前的努力豈非全白費了?
因扯了扯一邊脣角,反問道:“媽媽以爲只要大少爺高中了,咱們就可以萬事不愁了?且別說大少爺要到老爺今時今日的地位至少得二十年,單隻一個‘孝’字,已足以壓得大少爺喘不過氣來了,不過繼,難道眼睜睜看着大少爺一輩子被壓制,連帶我也一輩子被脅迫,今日出六萬兩銀子,明日出十萬兩銀子不成?我又不是開錢莊的,哪來的那麼多銀子一次又一次的‘借’出去?”
就算她再厭惡君伯恭,卻也不得不承認他之前有句話說得再正確不過,便是君珏兩年後真高中了,要做到君伯恭如今的位子,至少也得二十年,且他還佔了父親的名分,如果他們不抓住眼前這個機會,只怕真只能被君伯恭壓制一輩子了。
“呵——”君璃嗤笑一聲,不待談媽媽說話,又道:“況媽媽以爲到了今時今日,我還有說不的權利嗎?”說着將之前她在外書房與君伯恭說的話從頭至尾大略複述了一遍,末了道:“這過繼可是我拼着一股子狠勁,好不容易纔爲大少爺爭取到的,便是沒有這回事,我依然得嫁去寧平侯府,不然珏弟的前程便即刻被毀了,指不定我以後也別想再見到他,這樣,媽媽還要讓我去找老爺說不嫁,不過繼嗎?”
之前在君伯恭書房裡說的那些同歸於盡的話,不過是在跟君伯恭比誰更狠比誰更惜命罷了,事實上,她又豈有不惜命不怕死的?當然,如果實在被逼得狠了,她也不是做不出玉石俱焚的事來,所以對君伯恭說的那些話,也不全然是嚇唬他的,但既然事情還被到那個地步,那她就還得活下去,且得好好活下去,不然豈非白白辜負老天給她的第二次生命了?
君璃長篇大套一席話說畢,談媽媽與晴雪終於明白過來先前她回來時爲何會那麼累,也終於明白,如今的確不是她們想讓君璃不嫁便能不嫁,想讓君珏不過繼便不過繼的了,後者還好說,即便君珏過繼了,一樣是自家小姐最親的弟弟,一樣是她們最好的大少爺;可前者就不一樣了,等於是將自家小姐的後半輩子徹底給毀了,不由雙雙沉默了。
見二人半晌不說話,君璃知道她們心裡難受,因故作輕鬆笑着安慰二人道:“你們也不必把這事兒想得太壞,也該往好的方面想想,譬如那位容大爺雖不成器,卻是寧平侯府的嫡長子,將來很有可能要襲爵的,到時候我豈不也能跟着夫榮妻貴,成爲朝廷堂堂的一品誥命夫人了?而且成了親後,我便可以不必時常面對老爺了,豈不清淨得多?反正我嫁妝不菲,到時候我過我的,那位容大爺過他自個兒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想來這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晴雪聞言,小聲嘟噥道:“姨夫人可是極受寧平侯爺愛重,她又不是沒有自己的親生兒子,容大爺能否襲爵還是未知數呢,他自己都不能襲爵了,又如何讓小姐夫榮妻貴?況果真小姐稀罕那什麼勞什子一品誥命,當初又何必要跟那姓汪的和離,姓汪的如今已是實打實的侯爺了……而且那位容大爺,於女色上也委實太那個了些,小姐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氣要生呢。”
“我又不是真心想嫁給他的,有什麼可生氣的?”君璃反問,“況只是嫁個人便能爲珏弟換來一個更好的未來,這筆生意怎麼說都是我賺了,我又何樂而不爲呢?”
晴雪仍皺着臉,“可如果讓大少爺知道您爲了他賠上自己的後半輩子,他一定不會開心,一定會自責一輩子的。”
君璃斷然道:“如果這點事他都承受不了,還談什麼自立門戶,還說什麼將來要讓我過上日子,讓所有欺負過我看不起我的人,將來都不敢再欺負我,不敢再看不起我?那他也不配做我的弟弟了!”
主僕二人說話時,談媽媽一直默默的低着頭,也不知道這會兒正想什麼,雖覺得這與她素日唐僧的性子有些不合,但君璃這會兒滿心都是過繼及出嫁之事,一時也顧不上管她,想着至多不過是在爲她即將嫁個渣男之事難過罷了,便沒有多問。
卻不知道就是這個小小的疏忽,讓她後悔難過了好些時日。
是夜,因白天睡多了,君璃躺到牀上後,一時間反倒睡不着了,因不由自主的想起白天與君伯恭談判時的情形來。
她心裡一直有一個疑問,雖說她自信威脅君伯恭時從言語到神情都十分到位,絕對讓君伯恭看不出半點破綻來,認定她既然說得出便做得到,不然也實在太丟她堂堂影后的臉,可君伯恭畢竟是混跡官場多年的人,絕非什麼善男信女,照理他不該被她放幾句狠話便輕易威脅到纔是,如果她是他,大可一狠心做掉他們姐弟便是,到時候他們姐弟都死了,他們名下的產業自然也就落到了他手裡,——怎麼就會輕易妥協,答應將君珏出繼給他們那位早夭了的二叔呢?
當然,也有可能是君伯恭想着他們總是他親生的兒女,讓他親手殺掉他們他畢竟做不出來;且他是朝廷命官,若真一時激憤殺了他們,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一旦事情泄露出去,他的仕途也該到頭了,指不定就是因爲這兩點原因,他才最終沒有下狠手的呢?這事兒怎麼看怎麼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怪異,她以後可得加倍小心纔是。
次日便是大年三十了,年夜飯上,君璃終於見到了已經好幾個月都沒見到過的楊氏母女三人。
母女三人都或多或少的瘦了,但瞧着精神都還不錯,楊氏是一身大紅五彩繡蝶短襖配茜色繡花裙,外罩胭脂色緞繡八團花卉褂子,頭戴嵌祖母綠大金鳳釵,君琳是五彩百蝶金枝綠葉刺繡褙子配同色棉綾鳳仙裙,插赤金蝴蝶展翅玉步搖,君璇則是一身白底淺橘色滾邊的襦裙,梳垂髫分肖髻,髻上簪了一對蝴蝶翠羽金花釵,周圍零星點綴了不少小米珠,看得出來母女三人都是精心打扮過的。
君璃到得花廳時,君伯恭因領着君琪君珮兄弟二人去君氏一族的大祠堂與族人們一道祭祖去了,是以廳裡只得楊氏母女三人。君璃如今已算是與君伯恭撕破臉了,連君伯恭她都懶得給好臉了,對着楊氏母女三人,自然更沒有好臉,是以只顧自坐到了一旁吃茶,並未與三人打招呼,“我不惹你們你們也別來惹我”的意圖很明顯。
只可惜母女三人顯然沒察覺到她的意圖,亦或是明明已察覺到了,但就是一開始便打定了主意要找事。
首先是君璇一臉得意洋洋的叫囂道:“小賤人,聽說你前幾日也惹惱了爹爹,被關起來了?你也有今日,活該!”
君璃仍專心吃着自己的茶,連眼皮都沒擡過一下,就跟沒聽見君璇的話似的。
所謂蔑視一個人的最高境界便是無視,君璃這種明顯無視自己的態度讓君璇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新仇勾起舊恨,怒氣衝衝的幾步衝至君璃面前便叫道:“小賤人,我跟你說話呢,你聾了嗎……”
“滾遠點!”君璃心中厭惡至極,卻仍是眼皮也不擡,只冷冷吐出了三個字。
“你!”君璇給氣得半死,“你竟敢讓我滾,你個小賤人算什麼東西——”
這次君璃終於擡起了頭來,毫不掩飾眼裡厭惡的看向她,問道:“小賤人罵誰呢?”
君璇一時反應不過來,想也不想便答道:“小賤人罵你——”話都出口了,才反應過來自己是掉進了君璃的語言陷阱裡,不由又是羞憤又是惱怒,想回罵君璃罷,又怕自己再吃虧,只得一跺腳,哭着撲向了楊氏懷裡,“娘,小賤……她竟敢欺負我,您一定要爲我做主啊……”
楊氏安撫性的拍了拍君璇,纔看向君璃冷冷道:“大小姐就是這樣以大欺小,對待自己親妹妹的?方纔見了我這個母親不請安問好也就罷了,如今又這樣欺負你妹妹,果真大小姐有娘生沒娘養,所以才養成了如今盜跎的性子嗎?難怪世人長說喪婦長女不可娶呢!”
君璃輕蔑的上下打量了楊氏一番,方冷冷道:“母親方纔不是說我見了你這個母親不知道請安問好嗎?母親既然自稱是我的母親,如今卻又來說我有娘生沒娘養,難道母親當自己是死人不成?還是母親活夠了,大節下的等不及咒自己早死了?除了三妹妹,剩下幾位弟弟妹妹如今還小呢,要我說,母親還是別這麼早死的好,不然明兒再來一個與母親一樣的繼母,幾位弟弟妹妹的將來可就堪憂了!”哼,想跟她比罵街,丫還是再回娘肚子裡修煉個十年八年的再來吧!
“你、你、你……”楊氏被氣得嘴脣直哆嗦,一時間偏又找不到話來回擊君璃,你了半天都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此時此刻,君琳站了出來,與楊氏和君璇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憤恨不同,她臉上一直帶着笑,只是說出口的話卻比母親和妹妹犀利得多:“大姐姐無論是口才還是應變能力,都更勝往昔啊,只可惜,大姐姐即將嫁給我那位全京城都公認不成器的表哥,以後都得在我姨母面前立規矩做小伏低了,只希望到時候大姐姐的口才和應變能力仍能似今日一般,頂得住婆婆的教導,更得頂得住我那位表哥那一屋子內寵的鶯聲燕語,過上如今在家裡這般憑誰也不放在眼裡的自在生活!”
只可惜君璃也不是吃素的,她這番話根本打擊不到君璃分毫,當下連想也不必想便也笑着回敬道:“如此我就先謝過妹妹吉言了,不過妹妹即將比我先出閣,聽說妹夫與我那位未來的夫婿一樣,都是京城紈絝界響噹噹的人物,且還是家裡的獨子,自來最得親家太太寵愛的,妹妹不如還是先想想該如何應付親家太太和妹夫那些內寵的好,將來我也好向妹妹討教經驗不是?當然,我也絕不會虧待妹妹的,姐姐我旁的沒有,就是銀子多,聽說爹爹只准備花一萬兩銀子爲妹妹置辦嫁妝,將來若妹妹日子過不下去了,只管來找我,我做姐姐的必不會看着妹妹落魄的!”
君琳自那日被楊氏擺出匕首、鴆酒並白綾,讓她在這三樣東西與嫁入寇家兩者之間選一樣至今,已渾渾噩噩了好幾個月,她一直不肯相信向來疼愛自己的父親竟會用要自己的命來逼着自己嫁入寇家那樣的破落戶,她可是父親心目中真真正正的嫡長女,自來疼若掌上明珠的,——爲此她甚至連楊氏也一併恨上了,這幾個月與楊氏說過的話十個指頭都能數過來,還是在昨兒夜裡聽了楊氏說君璃即將嫁給容湛後,纔有了幾分生氣,這會子也纔會出現在廳裡的,不然就算是年夜飯,她一樣會告病不出席的,就是想着要趁此機會好生奚落君璃一番,一出已在心裡憋了幾個月的那口惡氣。
卻沒想到君璃竟半點也沒有被逼嫁給渣男的沮喪和憤怒,更沒有她意想中的痛不欲生,一聽誰提及此事便立刻炸毛就跟之前的自己一樣,反而還能笑得一派雲淡風輕的拿話來反擊她,就好像她不是被逼而是自願出嫁,要嫁的人也不是全京城出了名的浪蕩子而是什麼乘龍快婿一般,讓她油然生出了一種自己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的無力感來。
無力之餘,心頭的邪火卻是越燒越旺,當即便尖聲嚷道:“你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仗着有個好娘給你留下了幾個臭錢嗎……”
奈何卻纔剛起了個頭,就有丫鬟戰戰兢兢的進來稟道:“老爺與二少爺三少爺回來了……”
楊氏當即急白了臉,忙上前拉了君琳衝她殺雞抹脖的直使眼色,又附耳小聲哄道:“你跟她置什麼氣,再過陣子等她落到你姨母手裡了,你有多少氣出不得?眼下這關頭,咱們母女幾個可不能再惹你爹爹生氣了,不然誰知道他又會怎麼對待咱們?”
君琳冷笑道:“母親休要把我和您自己混爲一談,您怕父親生氣,我可不怕!”自那日被逼着點頭同意嫁人後,她便再不肯叫楊氏娘君伯恭爹爹了,而是改爲了明顯生分得多的父親和母親。
不過話雖如此,她到底還是停了口,沒有再說。
片刻過後,便見穿戴一新的君伯恭領着同樣周身新衣的君琪君珮進來了,楊氏忙領着衆人屈膝給君伯恭行禮,稍後大家便團團坐下,吃起年夜飯來,席間因有君伯恭這個一家之主在,便連自來最驕縱的君璇與君珮也不敢放肆,瞧着倒也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君璃卻忽然在心裡同情起自己,更同情起楊氏與君琳來,自她回來這幾個月看起來是她佔盡了上風,但真正的勝利者卻只有一個,那就是君伯恭,不論是她,還是楊氏母女,都不過是君伯恭隨意擺弄的棋子罷了,偏偏她們還在這裡烏眼雞似的鬥個你死我活,真是可笑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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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孩子打預防針去了,同時怨念:爲毛孩子半歲前,要打那麼多次預防針啊?真是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