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璃回到迎暉院時,已是未時初刻了,容湛卻還沒吃飯,正坐在擺了六個菜並一鉢湯的桌前等着她,一見她回來,便抱怨道:“怎麼去了這麼久,不是說至多兩個時辰便回來的嗎?我都快餓死了!”
抱怨歸抱怨,手上卻未閒着,很利索的爲君璃盛了一碗天麻蟲草乳鴿湯,待君璃草草梳洗完出來坐下後,湯的溫度正好不冷不熱,見她開始喝湯了,又動手爲她拆起鴿子骨頭來。
君璃見狀,因說道:“不是說快餓死了嗎,怎麼還不吃?且別管我了,只先管好你自己罷。”話雖說得不甚溫柔,心裡卻是不無慶幸與感動的,慶幸容湛從來不是正人君子,當然,正人君子也不會做之前他做的那些污七糟八的事,以他的出身,指不定來日還可以高官厚祿,封妻廕子。可她只要一想到這個世上的男人哪怕再溫文爾雅再正直和氣,十個裡也少說有九個半是被框在世俗的條條框框裡的,她便莫名覺得壓抑,喘不過氣的壓抑。
容湛因爲不是正人君子,所以從來學不來道貌岸然,不會在言談舉止中維護夫權,有意無意展現這個時代男人幾乎都會有的大男子主義,也不會要求她恪守婦道,賢良淑德,以夫爲天(乃確定丫不是被乃打怕了?),不再混帳的他,竟頗有幾分像後世的男人,會很自然的爲她佈菜盛湯,會很自然的爲她做這樣那樣的小事,更會理所當然的將她當做與他一樣平等的存在,她在他們兩人之間的話語權,甚至超過容湛自己,——說到這個,君璃忍不住又想感謝君老頭兒和大楊氏了,若不是有他們兩個的“深情厚愛”,她又怎麼能在這樣一個時空找到這樣一個男人,至少在一定的環境下,得到全然的自由?
“我這不是想着多多的討好奶奶,好早日換得那個的權利嗎?”容湛擠眉弄眼,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好在並未忘記壓低聲音,“好奶奶,我這都素了快半年了,再這樣下去,實在不利於身心健康,也不利於奶奶的身心健康不是?要不,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兒個便把洞房禮給補齊了,彼此調和一下?”
君璃聞言,忙下意識四下裡看了一下,確定衆丫鬟都在屋外候着後,方壓低了聲音沒好氣道:“青天白日的就說這些不正經的話,讓人聽了去,我還要不要見人了?”說話時雖有意板起了臉,卻掩不住臉上漸漸暈染開的紅潮。
這十來日都是容湛與晴雪輪流着近身照顧君璃,有些事有了一便有二,有了二便有三乃至更多,容湛又是個沒臉沒皮的,早在言語和行動上佔盡了君璃的便宜,現如今就只差最後一步了,自然希望能趁熱打鐵,一舉徹底“轉正”,以後再不受小舅子的威脅和欺壓。
“青天白日的不行?也就是說,黑燈瞎火的就行了……”容湛欣賞着君璃少有的嬌態,臉上的神情越發的盪漾,只可惜話沒說完,已被君璃直接“滅了口”——將一大塊椒鹽酥香排骨塞入了他口中,堵得他再說不出話來,只得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自端午夜之事發生以後,容湛越發意識到了練武強身的重要性,去外院找護院頭領學武便去得越發勤了,以致飯量也是蹭蹭直往上漲,眨眼間已是三碗飯下肚,又喝了滿滿一碗湯後,才放了筷子,要茶漱口。
一時漱了口,待丫鬟上了吃的茶來後,容湛方正色問君璃道:“對了,你今日回去,可有打探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君璃便把之前回君府的經過大略說了一遍,末了皺眉道:“如今已經可以確定事情鐵定與楊氏姐妹脫不了干係了,只一時半會兒間,怕是找不出有力的證據來,沒有證據,就算我們知道她們就是幕後主使,也一樣白搭。再就是我家老爺那裡,我總覺得此番之事與他也脫不了干係,只我想不通的是,他就算真恨不能要我的命,也犯不着這樣大費周章纔是啊?”
直接弄死她不就得了,何必要大費周章的將她嫁到寧平侯府來,又何必非要將楊氏與大楊氏給拉下水,這種事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嗎,君老頭兒到底有什麼目的?周姨娘又到底知道多少?
“此番之事與你家老爺也脫不了干係?”容湛就深深皺起了眉頭,半晌方嘆道:“我原本以爲我父親已是這世上最狠心的父親了,卻不想你家老爺還要更狠心一些,竟能做出親手謀害自己親生兒女的事,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你家老爺,可真是連禽獸都不如!”
話都出口了,才猛地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有些不妥,君伯恭再不好,那也是君璃的親生父親,自己怎麼能說他‘禽獸不如’呢,他禽獸不如了,媳婦兒與小舅子不也一樣禽獸不如了?
因忙出言補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家老爺實在太狠心了一些,禽獸都比他有人性一些,不對,是他連禽獸都及不上……哎呀,瞧我說的什麼,越說越亂,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只是就事論事,沒有罵你家老爺的意思。”
話音未落,君璃已擺手一臉平靜的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不必解釋,我家老爺的確禽獸不如,連禽獸尚且知道愛護自己的兒女,在死亡面前,甚至能豁出自己的性命去保兒女的性命,我家老爺呢,別說愛護我們姐弟,更別說豁出自己的性命保我們的性命了,他只要素日能少算計我們一些,不日日想着要我們的命,我們已經燒高香了,他可不是比禽獸還要沒人性嗎?”
連耳根子軟、偏心如寧平侯,也只是三不五時的打罵容湛一頓,唯一一次起心要他的命,也是因爲以爲他逼奸了自己的愛妾,不像君老頭兒那個人渣,從一開始便只想着要算計他們姐弟,如今更是想要他們的命,幸好他們從來就沒對君老頭兒有過孺幕之情,幸好他們從來就沒對他抱過任何希望,不然今時今日,可叫他們情何以堪?
見君璃一臉的平靜不像是裝出來的,容湛心下稍鬆,只是仍忍不住有些忐忑,猶豫了一下,才小聲道:“你如果傷心,想要哭一場,我可以借個肩膀給你的,反正這會兒只有我們兩個在,你不說我不說,旁人也不會知道,要不,你就哭出來?”
“我爲什麼要哭?”君璃哭笑不得,“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在傷心嗎?我心裡本來就從沒拿我家老爺當過父親來敬重愛戴,也從不曾奢望過他會像別的父親那樣對待我,他於我來講,之前只是一個給了我生命的陌生人,如今則升級成仇人了,你會爲你的仇人傷心難過嗎?”
容湛想也不想便搖頭道:“自然不會,我巴不得我的仇人一個個都不得好死呢!”
君璃一聳肩:“那不就結了?”她如今對君老頭兒也是這個想法,若事情與他無關也就罷了,若真與他有關,就別怪她讓他不得好死了!
容湛還待再說,晴雪的聲音自外面傳來:“小姐,二奶奶來了,管事媽媽們也都來了。”
時已五月下旬,再有半個來月,便是寧平侯四十五歲的生辰,雖不是整壽,上面又還有太夫人在,但寧平侯總是一家之主,他的生辰馬虎不得,前幾日太夫人便特意叫了二奶奶去吩咐,讓二奶奶務必要好生操辦一番,只二奶奶卻說自己年輕,又初初接手管家,之前並未料理過這樣的大事,說君璃已好了許多了,要不此事還是由君璃來總領操辦,她只在一旁協助並跑腿,也免得出了什麼岔子?
太夫人知道二奶奶一開始便志不在管家,如今會推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想了想,便答應了二奶奶的要求,趁過來瞧君璃之時,親口吩咐了君璃,讓她總領操辦寧平侯的壽宴,二奶奶只是一旁協助即可。
君璃答應了下來,自前兩日起,已在叫管事媽媽們過來迎暉院做初步的安排了,今日衆管事媽媽之所以會這個時辰纔過來,乃是因她想着今日便要出門,昨日便先特意吩咐了衆管事媽媽們下午再來回事,是以聞得晴雪的話,她即刻應道:“請到花廳裡候着,我即刻就過去。”
“是,小姐。”晴雪應聲而去,這裡君璃也不與容湛多說了,叫墜兒與香巧進來服侍自己換了見客衣裳,又略整理了一下妝容,才被簇擁着去了花廳。
果見頭戴珍珠髮箍,一身蓮青攀枝紋織金通袖衫,下着豆綠曳地鏤金裙,臂上還挽着一條七絲羅披帛,瞧着很是端莊又不失貴氣的二奶奶已坐在廳裡等候,衆管事媽媽則排成兩排,侍立於地下。
瞧得君璃進來,二奶奶忙起身屈膝見禮:“大嫂。”
君璃忙屈膝回了禮,又受了衆管事媽媽的禮,才與二奶奶一左一右坐下,一樁一樁執起事來。
說來這還是君璃管家以來第一次操辦這樣的大事,要說她心裡沒半點忐忑,絕對是假的,不過她一早便想好了對策,那便是將壽宴當日幾件大事的流程都串起來,當下便與衆管事媽媽依次演習了一遍,“……大宴當日早上巳時,你們會在做什麼?”
“奴婢應該正帶着人開小庫房的門,取金銀器皿。”
“奴婢應當在二門外候着,等客人們來了,便指揮婆子們上前導引,各就各位。”
“奴婢應當領着底下人準備好滾熱的水和各色茶葉,等客人們來了,便按照客人的喜好,將茶沏上去。”
……
在君璃的引導下,衆管事媽媽你一言我一語的,很快便將大宴當日的整個局勢都捋得清清楚楚,每個管事媽媽的權責亦是劃分得明明白白,誰或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都一目瞭然。
二奶奶在一旁聽着,面上雖不動聲色,心裡卻不由倒吸了一口氣,自己這個大嫂子,本來自己已儘量高估了她的本事,知道她是個絕頂精明能幹的了,卻不想,自己仍是低估了她,——聽說她那位繼母與她那位婆母一樣,都是面甜心苦的主兒,自然不會精心教她這些庶務,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幸好自己從沒想過要與她一別苗頭,不然這臉可就丟大發了!
妯娌二人這一忙活,便直忙活到了申末酉初,將該安排的都安排下去,接下來幾日,衆管事媽媽只需要按照吩咐去辦事後,方各自散了。
坐了一下午,君璃的腰有些隱隱作痛,待二奶奶一離開,便徑自回了第二進院子自己所居的正房,打算換身家常的衣裳,讓晴雪給自己按按再讓人擺晚飯。
不想才一進門,就見容湛正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條綢褲,在大口大口的喝水。他**着上半身的樣子君璃不是沒見過,但卻沒仔細看過,如今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竟然頗爲健壯,身體線條分明,隱隱還有薄汗覆在蜜色的肌膚上,再配上他因喝水而來回滑動的喉結,看得君璃不由有些臉熱,饒再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男人還是很有幾分本錢,很能讓大姑娘小媳婦兒臉紅心跳的,至少她的心這會子就跳得比方纔快了好些。
容湛想是也注意到有人在看他,忙循着那道視線看過去,就看見君璃正呆呆的看着他,臉上有一抹可疑的紅暈。
他心裡一下子涌上一股得意來,也不急着穿衣裳了,就這麼**着上身,幾步走到了君璃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幾晃,揶揄道:“該回神了奶奶,這青天白日的,奶奶便看爲夫的看得目不轉睛了,讓人瞧了去,奶奶還要不要見人了?”把中午君璃說他的話,原封不動還了回去。
說得君璃回過神來,當即惱羞成怒,惡狠狠道:“誰看你看得目不轉睛了,你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讓開,我要更衣去!”說完一把將容湛推開,也不叫人進來服侍,便自己去了淨房。
餘下容湛又是好笑又是得意,撫着下巴暗想道,果然女人都喜歡強壯的男人,自己今晚上要不要再接再厲,再施展一把美男計,好一舉拿下媳婦兒呢?
吃過晚飯後,容湛早早便將衆服侍之人都打發了,嬉笑着向君璃道:“這會子已經黑燈瞎火了,不會有人瞧見了,好奶奶,要不咱們今兒個便將事情給辦了,也省得你也孤枕難眠,我也孤枕難眠?”一邊說,一邊已伸出祿山之爪,握住了君璃的手,然後順着她的手臂,慢慢撫了上去。
見君璃沒有反對,又大着膽子湊上去親了親她的脣角,才啞着聲音繼續道:“好媳婦兒,我知道我以前很混帳,不是一個好夫君人選,可如今我已經改好了,以後還會變得更好,這輩子都聽你的,這輩子都只忠於你一個人……好媳婦兒,你就給我罷?好不好嘛?”
君璃被他吻得有些意亂情迷,幾乎就要忍不住答應他,可到底還有幾分不好意思,半晌方擠出一句:“如今那害我和珏弟的人還沒有被揪出來,我實在沒那個心情,要不,等這事兒了了再說……”
話沒說完,已被容湛堵住了嘴,貪婪的汲取了她口中甜香的滋味兒好一陣後,方放開她氣喘吁吁的道:“若是三五日便能揪出那害你和舅兄的人也就罷了,若是得三年五載的,我豈非就要憋死了?好媳婦兒,不待這樣的,這兩件事根本毫無衝突,況我還等着你明年給我生個大胖兒子大胖女兒呢,不做那件事,孩兒從哪裡來?”
這兩件事的確沒什麼衝突……君璃找不到話來反駁容湛,可就讓他這麼得手,又終究有幾分不甘心,急中生智,忽然想到另一個藉口,忙躲開他的祿山之爪,道:“現在到處都是意圖害咱們的人,咱們是大人有基本的自保能力還好說,那些人不見得就能害了咱們去,可孩子那麼卻那麼小,什麼都不懂,萬一一個不慎被人害了去,或是像你當初那樣被有意引着往歪路上帶了,咱們是在防不勝防,到時候後悔也晚了,要不還是待此番之事了了,害咱們的人也再無翻身之日後,咱們再生可好?”
容湛纔不管,低頭又親了她一下,便自顧解起自己的衣裳來,一邊解一邊道:“沒有因爲知道這世上有賊,就不敢發財的道理,誰若敢害咱們的孩子,或是有意將咱們的孩子往歪路上帶,咱們只管叫那些人不得好死便是,奶奶這般聰明的人,難道反要去學那糊塗人,因噎廢食不成?”
君璃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總不能因爲害怕被噎死,便直接不吃飯罷?心裡猶豫之間,容湛已將自己脫得七七八八,伸手在解她的衣裳了,她推開他也不是,這也未免顯得太矯情了一些,不推也不是,還沒拿定主意,已被容湛打橫抱起放到牀上,壓到了自己身下。
容湛定定看着她,眼神炙熱而專注,啞聲說道:“媳婦兒,我再給你最後一次說不的機會,你若不答應,今日便罷了,當然,我還是很希望你能答應的,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夏日衣裳穿得薄,更何況經過容湛方纔的努力,兩人身上早已是清涼得不能再清涼,君璃自然感覺到了抵在自己腿間的那東西,自然也知道容湛彼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可即便這樣,他依然不忘徵求自己的意見,雖然在她看在,他的態度實在沒誠意得緊,但依然讓她感受到了尊重與愛護,罷了,還矯情什麼呢,這一天遲早都要來的不是嗎,況自己也不是沒感覺不想要,——念頭閃過間,君璃伸手猶猶豫豫的摟住了容湛的脖子。
這樣等同於默許的態度,極大的鼓舞了容湛,讓他又是歡喜又是激動,先低頭吻了吻君璃的臉,然後便一口噙住她的嘴,肆意吸吮翻攪起來。
吻了一會兒,容湛不滿足了,開始動手除起君璃身上礙事的中衣來,很快便露出了裡面杏黃色繡並蒂蓮的肚兜。
看着薄薄肚兜下面渾圓的輪廓,容湛眸色一沉,聲音不由越發的沙啞:“媳婦兒,你真美……”看着這樣的媳婦兒,他竟然覺得就算什麼都不做,心裡也是滿足的充實的,或許這便是戲文裡常說的動情的感覺?
君璃一早便閉上了眼睛,不想等了半日,都沒等到容湛有進一步的動作,不由有些狐疑,又有些羞惱,忙睜開了眼睛,不想就見容湛正呆呆的看着她,就像看着什麼稀世珍寶一般,臉上滿是珍愛與虔誠,她的心一下子軟成了一灘水,沒好氣嗔了一句:“呆子!”從眼神到話語,都帶上了一股本能的嬌媚。
看得容湛是熱血沸騰,也顧不得旁的了,一把將君璃摟在懷裡,便低頭一一吻過她的額頭和芳脣,再到脖頸與手指,每過一處,便引得君璃一陣輕微的戰慄,還無意識擡腿蹭起他的腿來,幾乎不曾讓容湛化身大灰狼,即刻將她拆吃入腹去,還是想着君璃仍是處子之身,怕自己太急切嚇壞了她,所以強自忍着,繼續溫柔的愛撫起她來。
卻不想君璃倒先不耐煩了,猛地坐下來,便反將他撲倒在了牀上,騎到了他身上,紅着臉沒好氣道:“要做就快點,拖拖拉拉的像個娘兒們,算了,我在上面,你只告訴我怎麼做即可!”她雖沒吃過豬肉,豬跑卻是見得多了,第一次就想雙雙共赴仙境神馬的,純粹是欺騙無知少女的,對於她來講,這一晚上分明就是受刑挨刀,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丫倒是快點哪!
容湛就默了,隨即暗自竊喜,想不到娶個太強勢的媳婦兒,竟然還能在牀上享受到這樣的福利?若是讓旁人知道了,還不得羨慕妒忌恨死自己?不過這樣的事,還是他一個人知道,自己偷着樂就好了,犯不着讓旁人知道,哦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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