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楊氏聲色俱厲的作派看在眼裡,君璃心裡沒來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來,難道她猜錯了,楊氏並不是打的讓自己孃家侄兒勾引她的主意,這會子叫她過來,也不是隻爲清算她踹楊繼昌下水之事?
但面上卻不表露出絲毫來,也不跪下,只是一臉無辜兼詫異的問道:“母親這話是怎麼說,女兒幾時做下什麼沒臉之事了?這般大的罪名,女兒可擔待不起,還請母親明示,不然,女兒以後還有何顏面見人?惟有一死已證清白了……”
話沒說完,已忍不住“嚶嚶”哭了起來,瞧着一副好不可憐的樣子。
上首楊氏見了,眼裡就飛快閃過一抹厭惡,這個小狐媚子,她又不是男人,不吃她這一套,她當着她的面哭死也沒用!
但隨即想到今日之後,自己就能除去心腹大患,還得白得一大筆財物,又忍不住意滿志得,因繼續冷着臉向君璃厲聲道:“你還敢狡辯!繼昌都把你們的事告訴我與你大姨母了,包括你和他是怎樣遇見,你是如何引誘他,你們又是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行那等苟且之事……那些話,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你還有臉狡辯,你真是丟盡老爺的臉,丟盡我們君家書香門第的臉了!你還有臉在我面前裝糊塗,我都替你不好意思,你還不給我跪下!”
一席話,說得君璃微眯起了雙眼,心中冷笑不已。
原來她真猜錯了,敢情楊氏打的根本就是栽贓陷害的主意,纔不會管她到底有沒有將楊繼昌踹下水,也不會管她究竟是不是第一次見到楊繼昌,又與他說了什麼,更不會管她恨屋及烏,直接從根子上已厭惡透了楊家的人,又怎麼可能與楊繼昌有苟且之事?
楊氏要的,只是她在花園裡見過楊繼昌這一點;楊氏打的,則根本就是以莫須有罪名,讓她頂着“未婚苟且”名頭,含羞忍愧嫁到楊家去,然後任由自己孃家人折磨她,爲自己出氣的同時,再坐享她鉅額嫁妝的主意!
真是好險惡的用心,好歹毒的心腸!
只是楊氏錯算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根本至今仍是處子之身,只要找個有經驗的婆子來一驗,楊氏誣陷她與楊繼昌苟且之事立馬不攻自破,她倒要看看,楊氏待會兒要怎麼收場!
想明白楊氏真正的用心後,君璃反倒淡定下來,面上仍是一派無辜的樣子,欲泫欲泣說道:“母親這話女兒不明白,什麼繼昌?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更不用說行那……引誘苟且之事,母親這樣誤會我,置素日的母女情分於何地?又置爹爹與君家的顏面名聲於何地?還請母親當着大姨母的面,把話說清楚,還女兒一個清白,否則,女兒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我誤會你?我不顧素日的母女情分,不顧老爺和君家的臉面名聲?”說得楊氏冷笑起來,“我倒真希望我是誤會了你呢!原是你自己行事不檢點,不顧自己的臉面名聲,更不顧家裡的臉面名聲,我又能怎麼辦,難道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不知道此事不成?且不說我一輩子見不得這樣的事,果真我這樣做了,又如何對得起老爺,對得起君家的列祖列宗?”
頓了一頓,不待君璃說話,又道:“也罷,你原不是我生的,指不定心裡還認爲是我在冤枉你,甚至誣陷你!爲了讓你口服心服,我這就使人請老爺去,等老爺回來了,我們再來當面鼓對鼓鑼對鑼的將事情說清楚,也省得你不與我善罷甘休!”
向外揚聲叫道:“來人哪!即刻使人去衙門請老爺回來,就說家裡有急事,立等着老爺回來決斷!”
“是,夫人!”有人應了一聲,然後便是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待那腳步聲漸行漸遠後,楊氏方又冷聲向君璃道:“等老爺回來,一切是非對錯,便自有公斷了!老爺自來最是公道不過的,又是你親生的父親,總不至於也會誤會誣陷你了吧?”
君老頭兒‘自來最是公道不過’,她怎麼看不出來?至於說君老頭兒‘又是她親生的父親’,指不定今兒個之事,就是他與楊氏狼狽爲奸一起弄出來的亦未可知,指望他爲她做主,還不如去指望一頭豬來得靠譜些!
君璃暗自冷笑,嘴上卻道:“那好,我就等着爹爹回來爲我做主,我相信爹爹一定會還我一個公道,不會讓我白受委屈的!”
洗刷冤屈絕地大反攻什麼的,就是越要人多,就是越要讓對方覺得事情已是板上釘釘,無論如何那被他們算計的人都已跑不掉了,實施起來才越痛快,她已等不及要看楊氏和君老頭兒事敗後氣急敗壞的嘴臉了!
等待君老頭兒回來的空隙,楊氏一直以手擎着頭眯着眼睛,時不時還揉一下太陽穴,一副被氣得頭痛的樣子。
君璃只當沒看見,心說這會兒你是裝頭痛,等會兒你就該真頭痛了!
不想大楊氏又跳了出來,壓低了聲音,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與君璃道:“你也不要怨你母親生氣,話說得難聽,實在是這樣的事就算放在哪家的當家主母身上,都會生氣的。你說你若想再嫁人,只管與你母親說便是,便是覺得與你母親終究隔了一層,不好開這個口,與你父親說也使得,又何必定要私下裡……難道他們還會攔着你不成?哎,如今事情不出也出了,我這個做姨母和姑母的意思,不如胳膊折在袖裡,看怎麼着儘快將事情圓過去也就罷了,橫豎都是自家人,也不怕丟人。你若覺得可行,就好生與你母親認個錯兒,待會兒你父親回來後,也好生認個錯兒,我再在一旁爲你幫腔幾句,料想你父親與母親也不會真跟你計較,畢竟是親生的骨肉,不比旁人,你看好是不好?”
說着嘆息連連,一副爲君璃操碎了心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她跟君璃是真的姨甥,她不知道多爲君璃考慮,多巴不得她好呢!
君璃壓根兒不想跟大楊氏說話,她與楊氏姐妹倆分明就是一丘之貉,在這裡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的,真當她是傻子呢?
但大楊氏的話說得委實包藏禍心,什麼叫‘你說你若想再嫁人,難道他們還攔着你不成’?她幾時想嫁人了,被丫這麼一說,倒像是她迫不及待想要嫁人,甚至等不及與父母長輩說,便私下裡與人苟且似的,傳了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了?
因紅着眼圈裝無辜,委委屈屈的反問大楊氏:“姨母說讓我好生與父親和母親認個錯兒,他們便不會真與我計較了,可我連自己錯在哪裡都不知道,又要怎麼認錯兒呢?還請姨母明示!”
頓了一頓,又道:“還有姨母說我想再嫁人,我幾時想再嫁人了?早在回來之初,我便已說明只要爹爹與母親不嫌棄,我便要常住家裡,好生在二老膝下盡孝的,那日我說這話時,弟弟妹妹們也都在場,姨母若不信,大可叫了弟弟妹妹們來一問便知,如今姨母卻紅口白牙的說我想再嫁人,這不是擺明了在趕我出去嗎?也不知這是姨母的意思,還是根本就是母親的意思?早知道母親這般容不下我,當日我就該一頭碰死在汪家的,嗚嗚嗚……”
越說聲音越大,越說越委屈,說到最後,已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以致外面的下人們雖被楊氏下了令不叫誰也不許進來,依然聽了個七七八八去。
楊氏當即氣得半死,這個小賤人,幾時學得這般會胡攪蠻纏的?竟說到她容不下她上頭去了,就算她院裡全是她的人,但也架不住有人會說出去一星半點的,到時候再傳了出去,說她容不下原配嫡女,那她還要怎麼見人?
因冷笑一聲,說道:“原是你有錯在先,我不過訓誡訓誡你罷了,你倒還倒打一耙起來!罷罷罷,我也懶得再與你多說,且等老爺回來,看你還有何話說!”
君璃仍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相信爹爹一定會還我一個公道的!”
不多一會兒,就聞得有人在外面說:“老爺回來了!”
隨即便見一身官服,陰沉着臉的君伯恭大步走了進來,一進來便語氣不善的衝楊氏道:“到底什麼事,這麼急巴巴的要請我回來,我正與尚書大事議事呢!”
楊氏忙起身給他見禮,“實在是茲事體大,不然妾身也不敢耽誤老爺的正事。”
君伯恭正待再說,這才似是忽然發覺大楊氏還在一般,忙拱手見禮:“原來姨夫人也在,方纔我失禮了!”
大楊氏忙也起身給他見禮,笑道:“都是一家人,妹夫不必客氣!”
一旁君璃將三人的種種做作看在眼裡,就忍不住冷笑起來,看君老頭兒裝得跟真的似的,不知道他是什麼人的,還以爲他真不知情呢,丫若真要裝,就不該這麼火燒火燎的趕回來!
“到底什麼事?長話短說,尚書大人還等着我回去呢!”君伯恭一邊往方纔楊氏坐的地方坐去,一邊問道。
楊氏見問,猶豫了一下,才一副豁出去的樣子道:“老爺也知道今兒個我請了兩位嫂子並姐姐帶孩子們過府一聚,誰知道方纔我與姐姐幾個正抹牌玩兒,就有小丫鬟進來稟說我孃家的侄兒掉進水裡去了,我唬了一跳,忙使人去救人,救上來方知道是大哥家的繼昌掉進水裡了。發生這樣的事,我難免要追問一下原因,誰知道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繼昌竟說他是與大小姐在園子裡的假山後面……那個後,一時意亂情迷回味無窮,纔會不小心掉進水裡的,還跪下來懇求我把大小姐嫁給他,說他們是兩情相悅!”
“我哪裡想到竟會是這樣的原因?先是唬了一大跳,隨即便氣昏了頭,因即刻命人請了大小姐過來,不想大小姐卻壓根兒不承認有這回事,言語間還暗指是我在誣陷她……老爺也知道,大小姐不是我生的,與我終究隔了一層,我管得太少怕人說,管得太多同樣怕人說,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此事了,這才着人即刻去請了老爺回來,還請老爺勿怪……”
“夠了,不要再說了!”楊氏話未說完,君伯恭已赫然一副氣得渾身發抖的樣子,“她自己要自甘下賤,與你何干?”
說着看向君璃,扭曲着臉怒喝道:“孽女,你還不給我跪下!你做出這樣沒臉的事來,真是丟盡了我的臉,丟盡了君家的臉,若非是怕髒了我自個兒的手,我立刻勒死你!”
他不是怕髒了他的手,纔不勒死她,而是怕因此丟了官,所以纔沒有動手的罷?不然他又豈能等到今日,早將她的鉅額嫁妝據爲己有了!
君璃心中冷笑,眼淚卻是撲簌簌的往下掉,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爹爹,連您也不相信我嗎?我是您親生的女兒啊,您都不相信我了,這世上還有誰會相信我,相信我沒有跟楊家的表哥做出丟臉的事,相信我是清白的?”
君伯恭被問得一滯,倒是不好再作出雷霆震怒的樣子,但臉色仍舊很不好看,“我倒是想相信你,可這樣的事,難道是你母親紅口白牙編得出來的?況你母親也不是那樣的人,所以必定是真有其事!”
君璃哭得一臉的哀婉:“也就是說,爹爹還是不肯相信我了?爹爹若還是不肯信我,大可以問我的丫鬟晴雪,她一直都跟着我,她可以爲我作證的,她就在外面,爹爹只要叫她進來,一問便可知我有沒有說謊了!”
話音剛落,君伯恭還沒說話,楊氏已小聲插言道:“不是我非要惹大小姐厭,實在是大小姐的丫鬟說的話,根本不足以取證,畢竟那是大小姐的心腹,還不是大小姐說是什麼,便是什麼?”
君伯恭的神色看起來本已有所鬆動了的,聞及此言,又立馬板了起來,道:“你母親說的有理,你貼身丫鬟的話,的確不足以爲證!”
“可是,我明明沒有說謊啊!”君璃委屈的哭喊道,“既然爹爹還是不肯信我,那我要求與楊家表哥對峙,我要當面問問他,爲何要誣陷我,我就算要死,也要做個明白鬼!”心裡卻在冷笑,老孃今兒個心情好,且陪你們再演一會兒戲!
聽君璃主動提出要跟楊繼昌當面對峙,楊氏心下大喜,暗想等的可不正是你這句話?只要繼昌一口咬死跟你有苟且之事,這種事情自來便是清楚不了糊塗了的,難道你還能抵賴不成?想不到事情換了一種方式,收到的效果竟會比預期得更要好得多!
要說楊氏一開始倒的確是打的讓楊繼昌引誘君璃,讓君璃與之戀姦情熱後,反過來哭着求着要嫁到楊家,要嫁給楊繼昌去,到時候讓不讓她嫁過去,又讓她帶多少嫁妝嫁過去,可不都只能由自己這個母親兼姑母說了算了?
但在聽人來稟告楊繼昌被君璃踹下了水,在見到被人自水裡撈起來後狼狽不堪的楊繼昌後,楊氏便知道自己先前的謀算顯然不可能成真了,恨君璃狡猾氣楊繼昌無用之餘,楊氏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關鍵時刻,大楊氏爲她出了個主意,說是不管君璃對楊繼昌有無興趣,只要楊繼昌一口咬定他跟君璃兩情相悅,已於花園裡的假山後成就了好事,求她與君伯恭把君璃嫁給他,到時候君璃豈非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反正這府裡上下內外都是她的人,不似君璃,事發時身邊就只得一個貼身丫鬟,誰說得話更可信,簡直不言而喻!
楊氏彼時早沒了主意,便是大楊氏與她出個再爛的主意,只怕她也會毫不考慮將其付諸於行動,更何況大楊氏這個主意明顯比她之前的主意更要好?幾乎是想也不想便應了。
姐妹二人隨即叫了楊繼昌來,如此這般與他吩咐了一通。
那楊繼昌正是恨君璃恨得咬牙切齒之際,想他縱橫情場這麼多年,幾時被女人這般戲弄羞辱過?卻也知道若單憑自己一己之力,只怕是難以得報今日之仇,畢竟若非有楊氏發話,他連君家的大門都進不了,聞得楊氏與大楊氏的話,想着只要要將君璃娶進了門,還不是他想怎麼折磨她,就怎麼折磨她,且還可以白白享用她的大筆嫁妝?
當下幾乎是毫不猶豫便應了要在君伯恭面前說自己與君璃兩情相悅,懇請君伯恭將君璃嫁給她的話,——這也是楊氏會那般胸有成竹叫了君璃來興師問罪,又即刻使人叫了君伯恭回來的原因。
“老爺,既然大小姐要求與我那侄兒對峙,不如就依了大小姐?”楊氏惟恐君伯恭礙於面子,不答應讓君璃與楊繼昌對峙,不待君伯恭發話,已先說道:“我們不能姑息縱容了那等沒臉沒皮之事,卻也不能隨隨便便冤枉了人不是,指不定這其中有什麼隱情呢?”
卻不知她今日所謀之事,正中君伯恭下懷,之前亦不是一無所覺,只不過一直裝作不知道罷了,打的正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主意,又豈有會攔着不讓楊繼昌出來的?
因板着臉沉聲道:“既是如此,就叫了那個小畜生出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哪裡來的膽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在親戚家的後院行那等苟且之事!”
楊氏與君伯恭夫妻多年,又豈能聽不出他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已坐實了君璃與楊繼昌苟且之事?雖心知事情有了君伯恭插手,自己即將得手的好處少不得要分一多半出去,但總不竹籃打水一場空來得好,因忙道:“那妾身這便使人叫繼昌去。”
說完瞥見君璃仍是一副委委屈屈,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由暗自冷笑,你個小賤人儘管裝可憐,等繼昌來了,一口咬定與你有苟且之事後,我看你還要怎麼裝下去!
不一時,已換過一身衣裳,看起來又恢復了自認爲風度翩翩的楊繼昌來了,一進來便深情的看了君璃一眼,方衝着上首的君伯恭單膝跪下,滿臉羞愧兼誠懇的說道:“繼昌一時情難自禁,已與大表妹在花園裡……成就了好事,此事都是繼昌的錯,還請姑父要責罰便責罰繼昌一個,不要責罰大表妹,繼昌願意三媒六聘,明媒正娶迎大表妹進門……”
“你當我君家是什麼地方,你當我君某人的女兒又是什麼人?在我君家做了那傷風敗俗之事,竟還想娶我女兒過門,你倒是打得好算盤!”
“你胡說!我什麼時候與你……成就了好事了,你爲什麼要誣陷我?你這樣誣陷我,還敢妄想我嫁給你,簡直就是做夢!”
楊繼昌話未說完,君伯恭的咆哮與君璃的哭叫已同時響起。
楊氏見狀,忙一臉着急的勸道:“老爺,您且先別生氣,咱們有話好好兒說可好,你這樣大嗔大怒的,萬一氣壞了身子,可怎麼樣呢?”
又小聲勸君璃,“大小姐,繼昌都已承認了,你又何苦非要咬緊了牙關死不承認呢?我知道你女兒家臉皮兒薄,可這裡並無一個外人,你不如與繼昌一塊兒,好生與老爺認個錯兒,老爺再生氣,終究是你是嫡嫡親的父親,也未必就捨得把你怎麼樣……橫豎事情都已出了,你這又是何必呢?”
什麼叫‘知道你女兒家臉皮兒薄’,什麼又叫‘橫豎事情都已出了’?丫這是勸人呢,還是火上澆油呢?
君璃心中冷笑之餘,拿帕子捂了臉哭得哽咽難耐:“可是我明明就沒有,我明明就是冤枉的,叫我如何認這個錯兒?”
又罵楊繼昌:“我到底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這般誣陷於我,把這麼大一盆污水潑到我頭上?你這分明就是想生生逼死我,可我死了,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我告訴你,你若再敢逼我,我便是死後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也一定會回來找你索命!”
楊繼昌卻是一臉的驚訝:“璃妹何以這般說,先前在花園時,你明明不是這樣說的,你明明就說願意與我比翼****,白頭偕老,還說要爲我生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還說指不定今日過後,你腹中就能有我們愛情的結晶了,讓我一定要快些讓我父親登門提親……難道只這一會兒功夫,你便忘記你親口說過的話了……”
說着,聲音忽然低了下來,臉上也寫滿了失望與憂傷,“我知道了,你終究還是嫌棄我只是一個外室生的庶子,嫌我配不上你堂堂君家的大小姐……可我也說了,我以後一定會努力上進,一定會努力讓你和我們的孩子過上好日子的……璃妹,你別不要我好不好,我知道我害你失了顏面,但我以後真的會一輩子對你好的,求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想不到這個渣男也挺會演戲的,果然不愧是楊氏的侄兒,身上流着跟楊氏一樣的血,早知道先前在花園時,她該再踹丫幾腳,最好踹得丫以後都不能人道的!
君璃心下恨得牙癢癢,面上卻越發委屈,結結巴巴道:“我什麼時候說、說過要跟比、比翼****白頭偕、偕老,又什麼時候說過要爲你生、生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了,你污衊我……”
“我污衊你?”話沒說完,已被楊繼昌冷笑打斷:“我爲什麼要污衊你?我爲什麼不去污衊別人,單隻污衊你一個?難道那些事情那些話,也是我空口白牙編得出來的嗎?我對你一片真心,絲毫不在意你是二嫁之身,願意明媒正娶迎你進門,且答應一輩子對你好,可你呢,你又是怎麼對我的?原來是錯看你了!”
楊氏也道:“大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呢?果真你嫌繼昌身份低微,那就不要給他希望,不要與他行那見不得人的事嘛,你既已做了,爲何又死咬着牙關不肯承認?是,繼昌他是身份卑微,可咱們女人一輩子圖什麼,還不是隻圖夫婿對自己好,對兒女好?況俗話還說‘莫欺少年窮’呢,繼昌他今日是配不上你,可焉知他將來就沒有飛黃騰達的機會?果真到了那一日,你便是悔青了腸子,也爲時已晚了……”
君璃幾次欲插嘴;“我沒有……我根本沒做過……我沒做過的事,要如何承認?”都因楊氏說得太快,而未能成功。
楊繼昌則一臉委屈與哀傷的纏着君璃說話:“大表妹,我對你是真心的,你爲什麼說變就變了呢?之前在花園裡時,你明明就不是這樣的……”
惹來君璃的尖聲反駁:“我說了我沒有,你爲什麼要污衊我!”
“夠了!都給我閉嘴!”吵吵嚷嚷中,君伯恭忽然大喝了一聲。
衆人見他動了怒,忙都閉了嘴,不敢再說。
君伯恭因看向君璃,冷聲道:“你先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君璃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才哽聲道:“爹爹,您終於肯相信我了嗎?我真的沒有做過,求您一定要爲我做主,還我一個清白!”
見她說來說去都是這幾句話,君伯恭頭疼的揉了揉額頭,道:“算了,我來問你,我問你什麼你答什麼!你之前可有在花園你見過你楊家表哥?”見君璃要說話,怕她再喋喋不休的說不到重點上去,忙又補充,“你只需要回到見過還是沒見過即可!”
君璃聞言,委屈的扁了扁嘴,只得不情不願道:“見過!”面上一派委屈,心裡卻冷哼,君老頭兒這樣問,傻子纔會看不出他是站在楊氏他們那一邊的呢!
君伯恭便又問:“你是什麼時候見到他的?可有和他說過話?又是什麼時候離開花園的?”
君璃佯裝認真的想了想,道:“當時我與衆位妹妹在水榭裡投了針,因不小心將酒灑在了衣裳上,要回房去換衣裳,這才離開的水榭……應當是未時初刻左右經過的花園,然後在花園盡頭的月亮門前遇見的楊家表哥,楊家表哥說他吃多了酒,不小心迷了路,問我能否與他指指路?我便使了晴雪,哦,就是我的丫鬟送他出去外院,我自己則一個人回了流雲軒……”
話沒說完,楊繼昌果然不出所料叫了起來:“你說謊!你什麼時候讓你的丫鬟帶我出去外院了?明明你說的就是‘我家花園裡有幾處景緻還可入眼,不知楊表哥願意一同賞玩一番否?’,還說什麼你一個人回了流雲軒,你怎麼可以睜着眼睛說瞎話……難道,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你根本就是在拿我做消遣?”說到最後,一派窮搖奶奶筆下男主角憂傷絕望的樣子。
看得君璃又是好笑又是不屑,急急反駁他的話道:“我什麼時候邀請過你一起賞玩花園?你纔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又急聲向上首君伯恭道:“爹爹您不要相信他的話,我沒有邀請過他,您若不是信,我的丫鬟可以爲我作證的!”
楊繼昌一臉的悲憤:“你的丫鬟還不是你說什麼便是什麼,難不成她還偏幫着我這個外人不成?”與之前楊氏的話如出一轍。
君璃語塞,片刻方擠出一句:“可你明明就是在誣陷我……”話未說完,已忍不住再次哭出聲來。
眼見二人又要吵起來,一旁一直未說過一句話,幾乎已讓人忘記了她存在的大楊氏忽然開口插言道:“既然大小姐與繼昌各執一詞,大小姐又說她只與繼昌說了幾句話,使了丫鬟送繼昌出去外院後,便一個人回了自己的屋子,不如叫了大小姐屋裡的人來問大小姐是什麼時候回去的,不就可以知道究竟是誰在說謊了嗎?”
一想到君璃院子裡幾乎都是自己安排過去的人,會向着誰不言而喻,楊氏忙接大楊氏的話道:“姐姐這個主意好,只要叫了大小姐屋裡的人來一問,不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真相大白你妹啊,當老孃不知道老孃院裡都是你派去的“糉子”?君璃心中咆哮,面上卻閃過一抹慌亂,眼神也開始變得躲躲閃閃的,“我在路上還賞了一會兒花,所以回去時比平日可能多用了半柱香,不,應該至少有一柱香的時間……”
楊氏與大楊氏聞言,飛快的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裡看到了一抹一閃而過的得意。
楊氏因大聲命人去傳君璃屋裡衆伺候之人。
之前被陳進財家的和周百山家的強行拖出去的晴雪在外面也聽見了,用力掙開二人便衝了進來,“噗通”一聲衝君伯恭跪下,急聲說道:“老爺,除了奴婢,還有一個人可以爲大小姐作證……”
話沒說完,已被楊氏厲聲喝斷:“好大膽好沒規矩的奴才,主子們說話,幾時輪到你插嘴了?來人,給我拖出去,狠狠的打三十大板,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這般目無尊上!”
“是,夫人!”陳進財家的和周百山家的答應一聲,便要拖晴雪出去。
“慢着!”卻被君璃出聲叫住,一副強忍着淚的樣子向上首的君伯恭道:“晴雪這丫頭打小兒便伺候我,自來盡心盡力,雖名爲丫頭,實則與我情同姐妹,還請爹爹暫時饒過她,且等將今日之事弄清楚了,再決定如何處置她不遲。橫豎若是爹爹不能還我一個清白,我活着也再沒有意義,我一死,她也勢必要跟了我去的,到時候也不用再勞爹爹和母親費心了!”
一席話,說得君伯恭本就不好看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冷哼道:“你這是在以死威脅我了?有你這樣稍稍不如意,便以死相逼自己父母尊長的嗎?”
君璃低聲道:“女兒不敢,女兒只是想要一個爹爹還女兒一個清白而已!”嘴上雖說着‘不敢’,面上卻滿滿都是堅持,讓君伯恭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不耐煩的一揮手,命陳週二人:“把這個丫頭拖下去,容後再處置!”
晴雪雖早被嚇白了臉,卻仍不肯走,仍衝君伯恭喊道:“老爺,大小姐真的是清白的,奴婢可以起誓,若奴婢有半句虛言,就讓奴婢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君璃不由有些感動,要知道古人可都是很敬畏鬼神之說的,可晴雪卻願意爲她發這樣的毒誓。
因一邊壓低了聲音與晴雪道:“你且放心出去,老爺一定會還我一個清白,我不會有事的!”,一邊衝她使眼色,讓她稍安勿躁。
晴雪接收到她的眼色,一顆心雖仍懸在半空中,到底比之方纔全懸着時要好受些,遂依言退了出去。
這裡君璃方下定決心般向君伯恭與楊氏道:“既然爹爹與母親還是不肯信我,不如就依大姨母所說,叫了我屋裡衆伺候之人來問話,所謂公道自在人心,身正不怕影子歪,我相信爹爹一定會還我一個清白的!”
晴雪的心思她明白,必定是想搬出公孔雀來爲她作證,可公孔雀與她有積怨,會不會爲她作證且先不說,楊氏的最終目的就是將她隨隨便便嫁出去,楊繼昌不行了,還有公孔雀,反正來來去去都是將她送去她孃家人的手裡去任其百般折辱,她若真搬了公孔雀出來,焉知楊氏不會順水推舟,又將她嫁到寧平候府去?橫豎大楊氏是她親姐姐,且對公孔雀十有**是面甜心苦,要折辱磨搓起她來,是不會有半點心理壓力的。
再者,明明是在君家的內院,怎麼別的女眷都遇不上外男,她卻一遇便是兩個?傳了出去,旁人只會說她本身就不檢點,招蜂引蝶,她纔不要給楊氏以任何自己的把柄!
見君伯恭似有躊躇之意,楊氏忙附和君璃的話:“既然大小姐身正不怕影子歪,老爺不如叫了大小姐屋裡的人來問問,妾身還是那句話,我們是不能姑息縱容了那等沒臉沒皮之事,但也不能隨隨便便冤枉了人不是?還請老爺儘早決斷!”
君伯恭想了想,才點頭道:“嗯,就依夫人說的!”他總覺得君璃雖看似慌亂,卻一直在無形牽着他們這些人的鼻子走似的,這也太荒謬了,她哪來的這份能耐?可見是他的錯覺!
楊氏心中一喜,忙使人去傳話,不多一會兒便聽得外面有人稟告:“……大小姐屋裡的人都帶來了!”
楊氏聞言,忙道:“都帶進來!”
便見周百山家的帶着以談媽媽爲首的君璃屋裡衆伺候之人,魚貫走了進來,臉上的表情都有些茫然,談媽媽與墜兒鎖兒幾個則是於茫然之外,更多了幾分顯而易見的擔心,也難怪她們擔心,忽然之間將她們都傳來,又是楊氏使人去傳的,憑直覺她們都能知道必定發生了什麼於君璃不利之事。
待衆人見過禮後,楊氏因搶先問衆人道:“我問你們,午後大小姐是什麼時候回屋的?誰若敢有半句假話,立刻拖出去打死!”一邊說,一邊拿眼緩緩掃過衆人的臉,目光所到之處,衆人都沒來由打了一個寒噤,低垂下了頭去。
其實楊氏這一番做作完全是多此一舉,因着容湛的稍後出現,君璃迴流雲軒所花的時間,的確要比素日多上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就算她不以眼神威脅衆人,衆人也會如實這麼說的。只不過因着楊氏安排去暗中盯梢的人遠遠瞧得楊繼昌落了水,都趕着救人的救人,回來向她稟報的稟報,並未瞧見稍後君璃與容湛還站着說了一會兒話之事,是以她並不知道罷了。
果然就聽衆人不約而同道:“大小姐是未時三刻回的屋子。”,亦連君璃素來最信任的談媽媽與鎖兒墜兒在遲疑了片刻後,也是這麼說的,畢竟這的確是事實。
楊氏當即面露得色,向君伯恭道:“一個人這麼說也就罷了,人人都這麼說,亦連大小姐的奶孃並陪嫁丫頭都這麼說,可見大小姐的確是未時三刻回的屋子,與大小姐之前說的未時初刻有兩刻鐘的出入……”
話沒說完,地下楊繼昌已向君璃叫道:“這下你沒話可說了罷?”又換上一副痛惜的表情,“你說璃妹你這又是何必呢,一開始便承認了不就沒有後面這些事了嗎?我還是那句話,就算你方纔這般對我,我對你仍是真心的,依然願意明媒正娶迎你過門,一輩子都對你好,你不如與我一起好生與姑父認個錯兒,姑父他老人家大人大量,想來不會真與我們計較,一定會成全我們的!”
一席話,說得一旁談媽媽並鎖兒墜兒都呆住了,半晌,還是談媽媽最先回過神來,因神色慌亂的看向君璃,急聲道:“小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您多早晚又要嫁人了,老奴怎麼不知道?”
君璃一臉的呆滯,一副沒聽見談媽媽問話的懵樣兒,楊氏卻唯恐天下不亂,忙換上一臉失望與痛惜的表情,道:“大小姐自己都還未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再嫁,你一個做下人的又怎麼會知道?”
又看向君璃,嘆道:“我也知道大小姐畢竟是大歸回家的,好歹算是……過來人,一時間情難自禁,控制不住自己也是有的,可大小姐行事之前,也該想想事情的後果纔是啊,你與繼昌都不是那等出身寒門祚戶之人,且上頭又不是沒有父母長輩,卻這樣不管不顧做出那等敗壞門風之事,待事發後又百般抵賴不肯承認……這還好在今兒來的都是咱們自家人,不然若是讓旁人知道了,你讓你爹爹這禮部侍郎的臉往哪裡擱?又讓君家列祖列宗的臉往哪裡擱?”
將楊氏這番看似苦口婆心,實則句句暗藏機鋒的話聽在耳裡,君璃簡直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什麼叫她‘好歹算是過來人,一時間情難自禁,控制不住自己也是有的’,這不擺明了是在說她淫蕩無恥,離了男人就不能活嗎?死後媽實在欠抽!
面上卻仍一副呆滯樣,打算先看看君老頭兒會怎麼說後,再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她不將他們擡得越高,待會兒又如何讓他們摔得更痛?
見君璃只是發怔,一句話也不說,楊氏一時間倒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着說下去,本來她還以爲君璃會接着喊冤枉,要君伯恭爲她做主,還她一個清白,說來說去都是這些車軲轆話的,那她就可以繼續奚落她,將她與楊繼昌無媒苟合之事坐實,趁熱打鐵將她嫁去楊家之事定下了。
說不得只能衝地下的楊繼昌使眼色,示意其繼續對着君伯恭認錯。
楊繼昌接收到楊氏的眼色,會過意來,因又抱拳對君伯恭道:“姑父,說來說去都是我與大表妹的不是,您老人家再生氣也是應當的,可事情不出也出了,求您老人家就發發善心,成全了我們罷?我們以後一定會好生孝順您老人家,再不惹您老人家生氣了!”
又壓低了聲音與君璃道:“璃妹,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你就別再嘴硬了罷?姑父終究是你的親生父親,難道還真捨得將你怎麼樣不成?況就算姑父要罰你,不還有我在嗎,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受罰的!”
作死的東西,待會兒等她絕地大反攻後,看楊氏會怎麼翻臉無情的推他出來做替死鬼,甚至都不用她出手,他已會死得很難看!
君璃暗自咬牙,嘴上仍叫着:“我沒有嘴硬,明明就是你誣陷我……”只是語氣已不若之前那般堅定,神情也已明顯有所鬆動。
此時此刻,又是久未開口的楊氏站了出來,向沉着臉一副諱莫如深表情的君伯恭道:“雖說這是妹夫的家務事,但繼昌也是我的侄兒,大小姐也算我的甥女兒,我有幾句話,不知妹夫可願一聽?”
對大楊氏這個侯夫人姨姐,君伯恭還是很尊重的,聞言因忙道:“大姨請說,在下洗耳恭聽!”
大楊氏點點頭,娓娓說道:“如今看來,今日之事十有**是真的了,雖說大小姐並不肯承認,但她是女兒家,臉皮薄一些也是有的,咱們就別再逼她非要承認了,不如來商討一下怎麼善後的問題。發生這樣的事,終歸是繼昌的不是更多一些,說不得只能委屈大小姐下嫁了,所謂‘胳膊折在袖裡’,不然傳了出去,繼昌是男子倒還好些,放低要求總能娶到媳婦,可大小姐女兒家就不好說了!”
“當然,大小姐是妹夫的嫡長女,身份尊貴,繼昌卻只是庶子,又沒有功名在身,在身份上的確有些配不上大小姐,但繼昌這孩子是我與妹妹兩個做姑媽的從小看到大的,最是心地善良,品行端方不過,屋裡也是乾乾淨淨的,至今只得一個我母親給的丫頭。這還不算,我做大姑母的還可以向妹夫和大小姐下保,等大小姐過門後,我兄長與嫂子一定會視大小姐爲親生,一定不會讓大小姐受半點委屈,未知妹夫意下如何?”
大楊氏這番話說得不可謂不動聽,君伯恭自覺面子上過得去了,因捋須點頭道:“大姨姐這話很是,這樣不光彩的事,的確只能‘胳膊折在袖裡’……可一想到這個孽女竟這般不檢點,我卻只是重重拿起,輕輕放下,我這心裡又委實不痛快,將來去到地下,都無顏面見我君家的列祖列宗!”
看這態度,是要趁機狠狠懲罰小賤人一番了……楊氏心中一喜,等不及大楊氏開口,便要搶先說話。
卻被大楊氏以眼神制止住,繼續笑着勸君伯恭道:“妹夫恕我說句僭越的話,是女兒的終身幸福要緊,還是那些虛無的臉面名聲要緊?妹夫不看我與妹妹的面子,不看楊家的面子,只看在指不定很快就要出生的外孫面上,就別與兩個孩子計較了罷?”
說着見君伯恭一副面露鬆動的樣子,忙又笑衝楊繼昌和君璃道:“兩個小傻子,還不快給你們爹爹磕頭,謝你們爹爹成全?”
楊繼昌忙依言衝君伯恭磕了三個響頭,一副大喜過望的樣子:“繼昌多謝姑父成全,以後一定會對大表妹好,不會讓姑父失望的!”
你不會讓君老頭兒失望,老孃卻很快就要讓你們失望了!
君璃忽然一掃方纔的呆滯葳蕤,微微笑得有些羞澀的小聲對大楊氏道:“多謝大姨母爲我與楊表哥周旋,我在此先謝過了,只是在敲定這件事之前,我有幾句話想悄悄兒與大姨母說,不知大姨母可願意一聽?”
大楊氏猜不准她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因點頭笑道:“你願意與我說悄悄兒話,可見是拿我當嫡親的大姨母看,我又豈有不願意的?”
君璃點點頭,“如此還請大姨母借一步說話。”在廳內衆人滿是狐疑的目光中,與大楊氏一塊兒走到一旁的多寶格後,附耳如此這般與大楊氏說了一通,方折回了原地站立。
大楊氏隨即也走了出來,卻是面色蒼白,神情葳蕤,也不知君璃方纔到底與她說了什麼,竟讓她變成這副模樣。
楊氏見了,不由擔心,因語帶嘲諷的衝君璃道:“小……大小姐這又是玩兒的哪一齣啊?”心裡沒來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來,要知道姐姐自來喜怒不行於色,鮮少有這樣短短一瞬間內便神色大變的時候,小賤人到底對她說了什麼,能將她唬成這樣?
君璃正眼不看她,只是笑向大楊氏甜甜道:“大姨母素來最是公正不過的,又才說拿我當嫡親的外甥女兒一般看待,想來不會讓我失望哦?”
大楊氏聞言,臉上的表情有如吞了黃連一般苦澀,沉默半晌,方緩聲艱難的向上首的君伯恭道:“大小姐方纔告訴我,當初她在汪家時,並不曾……並不曾與那汪侯爺圓過房,所以至今仍是完璧之身,誰若是不信的話,大可請個穩婆來,一驗便知!”
同時在心裡狠狠將楊氏罵了千百遍,這個傻子,連敵人最基本的情況都沒摸清楚,就敢忽然發難,豈不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這下可好,被人將計就計了罷,看她待會兒要怎麼收場!
大楊氏此言一出,滿堂皆驚,尤其是楊氏,一張臉更是白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的,就跟活生生吞了一隻蒼蠅下去,卻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般,整個人都傻了,但腦子裡卻有個聲音在瘋狂的叫着,小賤人竟然至今仍是完璧之身,這怎麼可能?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到底怎麼可能?!
地上仍跪着的楊繼昌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誰能想到君璃竟會至今仍是完璧之身呢?那他方纔說他與之方纔還在花園裡成就好事的話,豈非是不攻自破,擺明了就是他在誣陷君璃了?
上首君伯恭的臉色倒是看不出什麼變化,但心裡其實早已掀起了驚濤巨浪。他總算明白汪錚年爲何會答應君璃的條件,改休書爲和離了,君璃至今仍是完璧之身,那他休她的理由“無子”便站不住腳了;他又與那什麼柳氏私相授受,無媒苟合,這又是一重理虧,若是換做以前他那個針紮了都不叫一聲的女兒,指不定還不會追究,但換成現在這樣明顯有城府得多的女兒,可就沒那麼容易了,也就難怪汪錚年肯嚥下這個啞巴虧了!
想明白這一點後,君伯恭禁不住一陣慶幸,幸好此番之事他沒有參與進去,只是裝作不知道的任由楊氏折騰,不然今兒個他就別想摘乾淨了!
因猛地一拍桌子,疾言厲色的向地下的楊繼昌道:“好你個欺世盜名,滿嘴胡言亂語的狂徒,竟敢誣陷我女兒,敗壞我女兒的名聲,你好大的膽子!我方纔就在想,我女兒養在深閨,幼承庭訓,又怎麼可能與你做出那等敗壞門風之事,敢情都是你在瞎編亂造,想糊弄我將女兒嫁與你,真真是居心叵測,心腸歹毒,不可饒恕!”
說完又看向君璃,放緩了語氣說道:“方纔都是爲父聽信讒言,實在委屈你了!”
君璃聞言,瞬間紅了眼圈,欲泫欲泣道:“有爹爹這句話,女兒便是再委屈,也覺得不委屈了!”
話鋒一轉,“只是一點,這個狂徒乃是第一次來咱們家,卻對咱們家的內院這般熟悉,還叫得出女兒的閨名來,可見其一定有內應,指不定還有人指使他亦未可知。爹爹請想,今日之事一旦傳了出去,不但女兒的名聲要受損,連帶底下妹妹們的名聲要受損,只怕整個君家也再無顏面可言了,此人居心之歹毒,由此可見一斑,爹爹萬萬不能輕縱了此人,一定要將其找出來,不說大卸八塊,至少也要狠狠懲戒一番,以儆效尤纔是!”
說到“大卸八塊”時,還有意無意看了楊氏一眼,卻見她仍一臉的呆滯,還是一旁大楊氏輕碰了她一下,她方回過神來,注意到君璃在看她,因忙心虛的移開了視線。卻又覺得自己移開視線未免顯得太“此地無銀三百兩”,因忙又移了回來,強撐着自以爲不露端倪的與君璃對視。
君璃卻懶得再看她,只是似笑非笑扯了一下脣角,仍看向上首的君伯恭,道:“還請爹爹早做決斷!”
她指望他做什麼決斷,難道還能讓他把楊氏給休了不成?那琳兒琪兒姐弟幾個不是都毀了,君家的名聲也全毀了?
君伯恭心下不豫,覺得君璃這是抓住了雞毛便想充作令箭,實在不識大體,面上卻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恨聲道:“你說得對,我們一定要儘快將那個居心叵測之人給揪出來纔是,不然誰說得準今日之事還會不會再發生?”
話倒是說得硬氣,卻半點不提具體要如何去做,如何去揪那居心叵測之人。
彼時楊氏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亂了方寸,大失往日的精明,但大楊氏卻還沒有失去冷靜,聞得君伯恭的話,如何還不明白他這是想大事化小,保下楊氏?
大楊氏心念電轉,瞬間已有了主意,上前幾步便對着楊繼昌狠狠扇了下去,怒聲罵道:“我把你個殺千刀的下流胚子,你在外面行那雞鳴狗盜,見不得人的事也就罷了,如今竟還算計到自家人頭上來了,枉費你父親爲你操碎了心,枉費我們這些做姑媽的爲你操碎了心,你到底對得起誰?果然是爛泥扶不上牆,與你那個下賤的娘一個德行,真真是丟盡了我們楊家的臉!”
哪裡還有一絲半點方纔對着君伯恭大讚楊繼昌‘最是心地善良,品行端方不過’時的慈愛兼驕傲?倒像是壓根兒說的就是毫無關聯的兩個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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