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的兵我就沒權管了?”
于飛一張老臉也頃刻間就黑了下來。
東陽西歸的意思,不就是‘我的兵你少來插手’的意思?
東陽西歸搶他預定的兒媳婦也就算了。
到了正事上,他還收拾不了東陽西歸了!
“當然不是!您是將軍,我是您的兵,我的兵更是您的兵!”
東陽西歸連聲否認。
然而,就在於飛的臉色稍微好了那麼一丁點時,東陽西歸又開口了。
“但是!”東陽西歸冷眸特別犀利的直視着于飛,“將軍同志!他們還是什麼經驗都沒有的區區小列 兵,此洪水是一級險情,還請將軍同志三思!”
東陽西歸依舊堅持己見的提醒着于飛。
他甚至懷疑一向公私分明的于飛,因爲子桑傾的事情故意跟他槓上了。
反正子桑傾他是要定了,他不在乎和于飛開戰,但是,不能拿他手底下的士兵戰!
以前他是洛寒舟和池塘的教官,現在是他們的副營長,他更是洛寒舟的隊長。
他怎麼可能放任他們成爲他和于飛戰鬥之間的炮灰。
“我剛纔跟你說什麼來着?”
于飛的臉色非常不好。
他沒那閒情逸致在這種時候跟東陽西歸談私事。
不管是各軍區的內部賽事,還是三軍的軍演,他一向都倡導要委於新兵重任,要給新兵機會讓新兵成 長。
什麼事情都讓老兵擔着,什麼事情都讓老兵上。
等老兵退役後,升級爲老兵的新兵依然什麼經驗都沒有,如何能帶領好下一批的新兵?
“這是命令!”
東陽西歸厚薄適宜的脣緊緊一抿,重複着于飛的上一句話。
該死的!
他就知道,于飛最終一定會拿軍銜來壓他!
“你是誰?”
于飛轉而看向東陽西歸,兩人靠得很近,于飛再上前一步,兩個大男人都能貼上了。
緊張的氣氛在東陽西歸和于飛身上流轉着,看得一旁的子桑傾、洛寒舟和池塘,不由得微斂下眸不去 看,只豎起耳朵認真聽。
子桑傾看向堤壩上的滾滾黃江水,在心裡微嘆了一氣。
東陽西歸的立場很堅定,他是真的擔心他們的安危,才堅決不同意他們下水的。
早知道她就不來湊熱鬧了。
她想要下水的心情,肯定沒有洛寒舟和池塘來得熱切。
她沒這麼幹過,只是想下去試試而已。
結果弄得東陽西歸和于飛橫眉怒眼的對峙着。
洛寒舟和池塘微微下斂的視線,也在偷偷看向對方時,默契的對視在了一起。
他們兩人也沒想到事態會發展到現在這樣。
池塘本以爲只要他堅持堅持,東陽西歸會同意他下水的。
現在看樣子,東陽西歸是真的一點也不打算讓他們下水,連將軍都出馬了,東陽西歸不鬆口不算,還 敢頂撞于飛。
這魄力大的,一般人還真不敢這麼幹。
東陽西歸說得也對,江水激流涌動,的確是危險,他們水性好是沒錯,但也的確是沒有經驗。
“我是軍人!”
東陽西歸雄厚的胸膛猛地一挺,身體不由得緊繃挺直。
“什麼是軍人?”
于飛老謀深算的雙眼瞬也不瞬的看着東陽西歸,繼續詢問着。
“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
這句話對東陽西歸而言,他再清楚不過了,時刻銘記於心。
對付下級,命令二字一說一個準,再離譜的命令下達下去,連個解釋都不需要用到。
“我命令他們三人下水摸探進行滲漏排查,你有意見嗎?”
于飛看向東陽西歸的眼睛閃着光,他的語氣雖然弱了下來,氣勢卻絲毫不減。
“……沒有!”
東陽西歸是咬牙了又咬牙,才從牙齒縫裡蹦出這兩個字來的。
該死的!
于飛有種把肩上的軍銜丟了,他倆幹一架誰贏誰說了算!
子桑傾看着憤怒又窩火無處發泄的東陽西歸,突然就嘴角微抽的偷笑起來。
難得看到東陽西歸吃癟的樣子,貌似她心情好了那麼一丟丟。
東陽西歸犀利的冷眸輕輕一轉,子桑傾就站在他面前,他自然不會漏掉子桑傾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冷眸深深一眯,東陽西歸緊咬在一起的牙口又緊了一緊。
子桑傾竟然敢取笑他!
察覺到東陽西歸的視線看過來,子桑傾強忍在嘴角的笑意更濃了,冰瞳一掀就直視回去。
東陽西歸暗含警告的森冷眼神,對她一點用都沒有。
面對子桑傾晶亮冰瞳裡的笑意,雖然她的眼睛裡全身赤裸裸的取笑,但東陽西歸是拿她沒轍了。
自己選的媳婦兒,再損也得寵下去!
最終,在於飛的強力施壓下,子桑傾、洛寒舟、池塘三人,這下就是不想下水也得下水了。
子桑傾穿潛水衣時,因爲是女兵,她怎麼好意思跟男兵一樣脫下衣服就換,但跑回帳篷換衣的話又太 遠了。
於是乎,子桑傾走到卡車側邊,讓步媚媚、阿史那一枝她們圍了個半圓幫她遮擋一下視線。
東陽西歸一直站在卡車的車尾,看着最先穿戴好裝備的二十名老兵,他的眼神毫不掩飾的透露出了他 的心事,憂心忡忡的樣子。
知道無法挽回于飛的這個決定後,東陽西歸本也想和子桑傾幾人一起下水的。
大家距離不要靠太遠,好歹也能稍微的相互照應一下。
奈何他的這個想法,依舊被于飛給否決了。
什麼他應該在岸上掌控大局,什麼他跟個老母雞似乎護着新兵。
說白了,于飛就是明裡暗裡在跟他唱反調!
鴨腳板穿在腳上走路不太好走,子桑傾所有的潛水裝備都穿戴完畢後,便跟個大型鴨子似得開始往堤 壩上走。
“子桑,你沒問題嗎?”
付絮滿心滿眼的擔心,她光看着寬達幾百米的江面就心裡發顫,更別說江上有許多的漩渦了。
萬一被漩渦捲進去……付絮連忙搖頭不敢多想。
就這渾濁不堪,能見度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江水,一個人跳進江裡,就跟一顆米粒掉進去大水缸裡一 樣,找都沒地方找。
這實在是太危險了,要跳下去的第一個步驟‘跳’,都需要極大的勇氣。
“沒問題!”
一大步一大步往前挪動的子桑傾,堅定的搖頭。
這種時候,她就算是心裡覺得有問題,也得說沒有問題。
她這支箭已經搭在弦上,再不想出去也會被射飛出去。
再說她早有心理準備,這個不礙事的,她水性還可以,應該沒問題。
“子桑,你注意安全。”
阿史那一枝抓着子桑傾的右臂,攙扶着前進時姿勢怪異的子桑傾。
“我知道。”子桑傾點頭。
她知道她們關心她,事關她的小命,她肯定會注意安全的。
子桑傾之前的想法一直是,在生命安全有保障的情況下,她可以爲了國家執行一切危險任務。
可是,既然是危險任務,其實是沒有安全可以保障的。
指不定哪天她一不走運,就真的爲國捐軀成了一名烈士。
安全這種事,子桑傾知道,光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是不行的,有時候還需要雲起。
子桑傾走到車尾時,東陽西歸的手伸了過來,她便停下了腳步。
東陽西歸動手檢查着子桑傾背上的氧氣瓶,一想到子桑傾要潛水到兇險萬千的滔滔江水裡,他這顆心 就揪了起來。
阿史那一枝朝東陽西歸看了一眼,隨即放開了子桑傾。
“我會注意安全的。”
子桑傾能感覺到東陽西歸無言放關心,幽幽的說道。
“嗯。”
東陽西歸一反常態的沒怎麼說話,只輕聲應了一下。
許多老兵已經走上了堆積在堤壩上的沙包,東陽西歸輕拍了一下子桑傾清瘦的肩膀,示意着她可以走 了。
子桑傾知道東陽西歸的心情不太好,她偏過頭去,衝他洋溢起一抹清淺的溫柔笑意。
東陽西歸的手剛從子桑傾身上收回來,突然看着子桑傾衝他笑,他縮回到一半的手一頓,真想把子桑 傾抱進懷裡不讓她走。
“下水後注意氧氣瓶的氣壓表,最多在水下二十分鐘,超過這個時間一定要上來!”
然而,東陽西歸最終連淺笑都沒回一個給子桑傾,沉冷的交代完就趕着她:“走吧。”
不聽他的話,說了不讓下水還偏要下水,現在再來討好他,他沒這心情。
“嗯,知道。”
子桑傾看出來了,東陽西歸還是有點生氣,等她下水回來再說。
腳下穿着鴨腳板走路太慢了,子桑傾看着還有十幾米才能到堤壩上的距離,彎腰就摘下鴨腳板,鞋也 不穿就快步走了起來。
在老兵快要穿戴好裝備時,才被批准允許下水的子桑傾、洛寒舟、池塘。
他們往堤壩上走時,早依舊站在堤壩上的老兵們,已經撲通撲通接二連三跳下水去了。
子桑傾、洛寒舟、池塘三人的排查位置,安排在了靠近堤岸這邊,她們倒不用走太遠,上了堤壩跳下 水潛下去就可以了。
三人站在堤壩上,岸上是無數雙看向他們的眼睛。
竊竊私語的海陸兩軍戰士,伴隨着清風吹拂過來的細微聲音中,洛寒舟似乎聽到了幾句。
說他們是新兵,不太放心什麼的話語。
“大家注意安全。”
洛寒舟戴上面罩前,看着站在他右手邊的子桑傾和池塘道。
“知道。”
池塘點頭,他的眼中隱隱有抹興奮。
終於可以下水去了,這是好事!
“嗯。”
穿好鴨腳板準備戴面罩的子桑傾,輕聲應道。
三人背對着上游江水站立,站在沙包邊沿的他們,腳後跟下就是滾滾黃江水。
下水前,全副武裝的子桑傾確認了一下氧氣瓶的開關打開後,她腳下輕輕一蹬,整個身體就往後倒去 。
‘撲通’一聲水聲響起,沒料到子桑傾會突然跳下去的洛寒舟和池塘,小嚇了一跳。
他們回頭一看,子桑傾濺起了一朵大水花。
隨即,子桑傾就淹沒進了水花中,整個人消失在混濁不清的滔滔江水裡。
“我怎麼這麼擔心呢?”
看到子桑傾突然跳進江水裡,畢寺就擡手按在自己左胸口,她的心臟正‘嘭嘭嘭’快速跳動着。
“這種時候別說什麼喪氣話,會沒事!”
阿史那一枝的視線落在了還在堤壩上的洛寒舟身上。
看着洛寒舟也‘噗通’一聲後倒下了江水,她的心臟也‘嘭嘭嘭’的猛跳了起來。
“要對自己戰友有信心。”
雙手環胸站在一旁的步媚媚,看向還沒落水的池塘,不緊不慢的說道。
子桑傾下水後,摸索着堤壩就順着堤壩往下潛。
潛水探摸的戰士都下了水後,江面再一次恢復了平靜,除了激流水聲,壓根就看不到一個人影。
岸上的戰士看着偌大江面擔心着,水底下的戰士們則小心翼翼的探摸着。
探摸着這回事,對子桑傾而言還是輕鬆的,手掌貼着堤壩的坡面一路探摸下去,再一點一點的從左往 右探摸。
探摸到滲漏洞口後,便將土工膜覆蓋到洞口上。
水下的能見度幾乎爲零,子桑傾壓根就看不清氣壓表,只能憑感覺判斷着氧氣瓶的氧氣大概還有多少 。
這天已經沒下雨了,前兩天每時每刻都飄動在空中的毛毛雨,也已經不下了。
略顯煎熬的十五分鐘後,潛水探摸的戰士們陸陸續續的冒出頭。
一直站在卡車前張望着江面的東陽西歸,一會兒擡腕看看軍用手錶,一會兒看向江面搜尋着三個新兵 的蹤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先浮出水面的老兵們,爬上堤壩後便緩緩走回岸上。
“這都是十七分鐘過去,子桑怎麼還沒上來?”
付絮抓起阿史那一枝的手,看了眼阿史那一枝軍表上的時間,擔心道。
“不單隻子桑沒上來,洛寒舟和池塘也沒上來。”
步媚媚偏頭瞅了眼阿史那一枝,阿史那一枝的注意力全放在江面上,壓根就沒空去理會付絮的問題。
這一邊,子桑傾又一次摸探到一個二三十釐米的蜂窩狀滲水點後,估摸着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她便開 始往上面遊。
子桑傾剛往上游了十米左右,腦袋突然就撞到一根木棍一樣,往上浮的身體突然一頓。
被撞得身體晃的子桑傾,擡手在頭頂摸了一摸,一根樹枝。
準確的說,應該是一棵大樹。
上游的防護林被洪水衝倒,一棵棵大樹順流而下的翻滾在江水裡,江面上看不到的江底,衆多被衝倒 的大樹縱橫交錯的散佈着,隨便被哪一棵大樹撞擊到,都有可能發生大危險。
此時子桑傾不小心撞到頭的樹枝,就是被衝倒順流而下的大樹枝幹。
潛在水中的子桑傾雙腳一蹬水,想撥開頭頂的樹枝小心翼翼的游上去。
然而,腳下好像也踢到另一根枝幹的子桑傾,身體還沒游上幾公分,右腳腕就猛地被什麼勾住了,怎 麼也上不去。
子桑傾用力甩了兩下右腳,想把勾在右腳上的障礙物甩掉。
可是,不對勁。
緊緊纏着她腳腕的障礙物不像是樹枝,反倒像是人的手掌緊緊抓着她的腳腕!
子桑傾面罩下的眼睛一下大睜,右腳腕絕不是樹枝不小心倒掛到的觸感,是一隻手牢牢抓住她的感覺 !
察覺到不對勁的子桑傾,來不及細想,立馬往下潛。
抓住子桑傾腳腕的人,是高子云。
最開始的時候,他的左腳被大樹上的藤蔓纏住了,他拿出匕首把藤蔓割斷怎麼上去時。
一個激流暗涌衝撞了過來,渾濁不堪的江水裡壓根就看不清周身環境的他,伴隨着激流衝過來的藤蔓 就纏住了他的身體。
高子云在自救的時候,眼看着就能割斷纏繞在身上的藤蔓自救出去時,又一陣暗涌涌了過來,眩暈與 撞擊下,他的匕首就脫離他的手潛入了江底。
失去有力工具的高子云,右手卻還被藤蔓緊緊纏繞着,他試圖用左手徒手解開,哪知道視線受阻又處 在環境隨時變化的江水裡,他的左手也差點被藤蔓纏繞上。
然而,就在高子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時,他的肩膀從上往下被什麼撞了。
靈光乍閃間,高子云覺得剛纔的撞擊很像是被人踹了一腳的感覺,他長長的左臂連忙往上抓。